不忍心推开,还是起身有些僵硬地回搂住了她,屏住呼吸应了句:“你说。” 林少安把下巴埋进了肩窝,一点点低下,直到额头抵靠在容倾的肩头,沉闷了许久,才问出她压抑在心的问题: “为什么要放手?” 理智考量后叫她和妈妈回家她可以释然,情急之下本能的松手,却让她耿耿于怀。 容倾凝起眉沉吟片刻,后知后觉,又有些难以置信:“你是因为这个,才三年不和我联系的?” 林少安默认。 烈酒带来的火烧般的痛觉,终于从喉间淌入胃里,不留一丝余地地摧毁着小腹,绞痛一阵,额间冷汗顺然冒出,喘息浅浅,什么话也没力气回应了。 她推开了林少安的支撑,扶着身后石墩颤抖着弯下了腰。 “倾倾!” 林少安一时间慌了神。不该在这时候埋怨她的,不该在这时候逼问她的,更不该“冷暴力”她三年的,那时候的她,明明就已经不堪重负了。 容倾缓过一阵,无力蹲下了身,醉意到底还是让她没有再刻意去伪装自己的委屈,苦笑着埋怨:“你这个臭小孩,谁给你惯出来的脾气?” 林少安皱着眉认真想了想,一本正经:“你惯的。” 容倾一阵讶异,哭笑不得。 许久,才轻叹道: “我放手,是因为你喊疼了啊……” “什么?” 林少安心头一震。 又一次被抛弃的惊慌无助,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挣扎,居然都是因为自己误解了。 她恍然间想起,幼儿园时候就看过的一部动画片说起争抢孩子的事,早就该明白了类似的道理—— 在你喊疼的时候,真正爱你的人一定会先放手的。 “倾倾……” 她抿住想放声大哭的唇,扶着容倾回了屋,真正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照顾着她的病痛。 最后,放下了骄傲,暖进了她的被窝里,趴在胸口听着久违的心跳声,才真的找到了失而复得的欢喜。 童年时在耳边轻声念着的《小王子》,似乎又回荡起来。 4000朵玫瑰花里她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她给她戴上了保护的玻璃罩,因为她给她浇过水,因为她倾听过她的哀愁和沉默…… “倾倾,我想承认了。” 容倾感受着腹间的温热,睡意早已经浓郁,昏昏沉沉揉了揉她的头发,呢喃软语问她:“承认什么……” 林少安抬了点头看向她,欺负她没有力气再追问,淘气地月牙眼一弯:“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再告诉你。” 她不可一世地在心里默想:将来你也一定会喜欢我,因为你给了我保护的玻璃罩,因为你给我浇过水,因为你倾听过我的哀愁和沉默…… 她又贴下耳听了听心跳,美滋滋自语: “因为,我是你的玫瑰。”
第45章 怀抱的温热, 浓浓持续到了阳光倾洒进窗棂,纤长的睫毛下点点光影,轻微颤动后, 水水目光低垂看去,林少安顺长光亮的头发散落在心口, 白皙微粉的面容酣甜可人。 容倾醒来了。 身旁另一份沐浴露的香味越发清晰,是奶甜的味道。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趴在她的胸口听故事听到睡着,那时候每每在清晨醒来,睁眼看到的还是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细软发黄的小茸毛会被静电吸引到各种地方,现在,竟已经如墨如瀑了。 她本觉得小孩都这样大了, 亲昵似乎有些不妥, 却还是无力抵抗地被乖巧软绵的睡颜融化,下意识紧了紧怀抱, 微微弯了弯嘴角,低了低下巴去触碰温热的额角,珍惜这最后一点共处的时间。 想来抛开徐书凝那些杂念不顾, 她也只是单纯地像大姐姐一样怜爱这个小妹妹罢了, 抱一抱又有什么不可以, 酒醉下反倒莫名而来的顾虑消散去后, 心里, 便更加坦荡了。 片刻安静后,林少安蹭了蹭脚, 迷迷糊糊扬起了头,四目相对时, 朦胧惺忪的眸一下子亮起,弯成一双月牙:“倾倾,你醒啦~” 容倾轻“嗯”一声,笑眼浓郁地逗她:“被某个小猪猪压扁了。” 松垮的肩带滑落在臂侧,香肩微露,眼底桃花嵌着点点光亮,促成柔情似水的目光,温柔地静看着她。林少安一瞬间睡意全无,心跳加速,眼底惊愕,呼哧呼哧从一晚上趴得心安理得的怀抱爬了起来,呆愣跪坐片刻,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 而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下了床,从药包旁的小袋子里捧出一块殷红的糖块,跑出门去了。 容倾跟着坐起身,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便等在床上没下来,只颔首浅笑。昨晚撩烟弄酒的指尖轻抬,揉了揉还有些沉闷太阳穴。 不久,林少安一边说着话,一边吹着热茶推门走进。 “倾倾,江老师刚好在煮蜂蜜柚子茶,我跟她讨了点来,你生理期也差不多快结束了,就不喝红糖水了吧。” 容倾眉梢笑意一软,点头。 刚想接过水杯,不料林少安走到了身后,用温热的臂弯环过了她的腰身,稍稍一使劲儿,她就在惊异又无措的恍惚间,顺力靠进了软呼呼的怀抱,温暖包围下,玻璃杯的热气才终于氤氲到了脸前。 “来,喝吧。” 她这才意识到,这个小朋友是想喂她喝下这杯茶,心里头哭笑不得,抬手起身推阻了一下:“我又不是小朋友……” 林少安却固执道:“大人也会着凉呀,”而后又莫名有些愧疚地解释:“我是看你穿得太少了,怕你背上凉……” 她好像也隐约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贴抱着容倾。 容倾蓦然心软,好像全身要强的骨也跟着酥了下来,鬼使神差地又顺力落了回去,微微一笑,叹道:“算了,真拿你没办法……” 而后颔了颔下巴,就着林少安手捧的玻璃杯喝下一小口,温烫的甜味从唇齿蔓延至五脏六腑,让她心头一阵蜜腻,一阵酸疼。 江晚云说得没错,独身这么多年人,早就习惯了孤独。 而她人生中缺失的又何止是爱情。 在父亲撒酒疯殴打母亲的时刻,在舅舅带着母亲四处奔波控诉,把年幼的她托付在邻居家的日日夜夜里,她就已经习惯了孤独。 想到从前徐书凝总是过分关怀着她,的确是让她抗拒生畏。这也就是为什么家人这么爱她,却对她很多时候的逞强从来不揭穿,而是选择陪着她忍痛。多年的磨合,身边朋友家人已然了解她,云淡风轻的形骸下,其实藏着一颗固执又骄傲的心。 而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对关心和无微不至的抗拒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她像一条来自冰冷深海的鱼,永远学不会拥抱飞鸟炽热的体温。 所以江晚云的话又只说对了一半,内心深处的深处,她也藏着无人察觉的脆弱和柔软,在难忍寂寥的深夜里,她何尝不渴望一份情意绵绵的温情眷恋,何尝不需要一个爱人常伴身旁。 若不是畏惧昙花一现的短暂,若不是畏惧爱和永远都有尽头,她不会抗拒温柔。 也曾有人给过她一场温暖的春雨,席卷得她倾倒沦陷,却又在下一秒无影无踪,给她风暴,给她寒冬。让她痛不欲生的同时,也让她不敢再期许爱与被爱。 没有人生来就习惯孤独的,是因为先有孤独,才不得不去习惯。 此刻,背身于林少安,她悄然润了眼框,心里头交集的百味千感,被女孩怀中的滚烫冲击着,刺痛的,却也久违的安抚着。 一颗泪影承载于睫毛良久,终于不堪重负地从缝隙里滑落,湿了花容。 “漾漾……” 林少安只听见一声低哑柔醉的嗓音,叫着她名字,心里头不觉又有些波澜:“嗯?” 容倾苦笑,静默很久后,才低声以近乎于央求语气哽塞道: “不要挂断电话了好不好?不要差别对待我的贺卡了好不好?送蛋糕来的那天,让我看你一眼再走,好不好……” 林少安眉头一皱,才从愈发持不住的哭腔里,听出一点不寻常。 那孱弱单薄的后背,明明在微微颤抖。 还没来得及心疼地抱住她答应,外头的催促集合的车笛声就响起,像是离别的号角,急促又悲伤,让她惊慌,也不知所措。 可容倾只是片刻就一如常态,接过她手中的杯一饮而尽,下床转身对她温和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该走了,换衣服吧。以后有时间,记得常来看看我这个老阿姨。” 林少安沉默不语,如鲠在喉。 最后,她们分成两队停留在来时相会的桥两端,默默对望。 林少安紧了紧手心细长的木盒子,那是早晨讨要蜂蜜水时,江晚云送给她的礼物。 两只木盒,她已经拆了其中一份,里头是一支黛色的钢笔,上头浅浅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旁边不显眼的一行书法字迹,写着: “静候春风起,” 她不明所以,只知道这钢笔是一对,另外一支,她没舍得拆开。 见容倾等到了人群最后,还是不得不踏上车,她也捏了捏手心,越界跑过了石桥,追上了律师们的小车,留下了另一只小木盒。 容倾眼底一惊,怔怔看着她跑来又跑去,身影和许多年前那个踏雪而来,留下三块五毛钱就跑走的小奶包又一次重叠,回忆一涌动,眼里又怜惜万千。 车逐渐开出山水,几个现代化的建筑逐渐落入眼帘,同事们都兴奋地讨论着火锅烧烤,ktv庆功宴,她却提不起丝毫兴趣,从前也是不喜不厌的,如今却只觉得纷扰浮躁。 本想留到家里再开的礼物,此刻便有些按捺不住。 等耳旁的言语都趋于平静,她还是打开了木盒。精致的笔身百合花绽放,指尖捏起,就有墨香盈手。很漂亮,很精美,以她早几年就见识过村里手艺的眼光看来,却看不出还有什么特别。 她也不明白,自己又在期待着什么特别。 直到刚打算放进木盒,才从中摸到一些不一样的纹路,对着车窗外的光细细看去,捏在指间转动一番,才看清上头的草书刻字,依稀是一句: “不负少年意。” 她眉间一凝,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只一晃而过,剩下仍然是一头雾水。 中午,学生们的大巴士如期开进了校园,一行家长早就等在门口接一周未见的心肝宝贝回家。林少安等了那么多年,终于也在人群中看见了妈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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