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安皱了皱眉,端起碗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绯红的耳根却把她暴露得干净。 下午,容倾还是如昨天一样,跟江晚云一起开启了漫漫劝学路。林少安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假装无意地伸手去靠近容倾的衣角,成功捏住后,发现容倾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才知道自己在桥上问出的那句话容倾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也有一些失落,更多是松弛,一路紧握着衣角跟在身旁,起伏不定的心情又逐渐明朗起来。 然而,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昨天为难她们做农活的人家,今天更加变本加厉:“她去读书,谁帮我干活?!” 江晚云深知这家人的德性,只能耐心讨好,一边在茶田里帮忙,一边好言相劝,到精疲力竭,依然没能等到人家坐下来好好聊聊。 林清岁看着枝桠待采的新茶叶,还是拉住了江晚云:“歇会儿吧,你就是把这些都给她弄完了,她也不一定能听你一句。” 江晚云犹豫不决,还是依着林清岁的意思,坐在路旁石头上稍作休息。 林少安见了,立马放掉了手上的枝桠,点了点容倾的后背:“你也休息一下吧。” “没事,早点弄完吧。” 容倾没有抬头,一心做着手头的事,生疏的手法弄得指尖划痕遍布,细皮嫩肉的玉手,做得却不比长年累月的采茶人慢。 林少安回头看了一眼林清岁和江晚云,心里怅然若失。 “休息一下嘛,你看江老师她……” 话还没说完,容倾就点了点她的鼻子:“江老师身体不好,我没关系的。不要担心啦,小朋友。” 她并不像往常那样,欣喜于容倾的宠溺,心里反而觉得空落,埋怨容倾又把自己当作一个不知事的小孩子。 等到日落下山时,这户顽固的人家终于还是被打动,把她们请进了屋,听完了她们分析读书的好处,回复道一定会认真考虑让女儿上学的事。 容倾松了一口气,即便累得腰酸背痛,劝得口干舌燥,也还是觉得小有成就,回程路上,也终于有时间去逗逗身边闷声一下午不说话的小孩。 “生气啦?小孩……” 说着,正要去揉揉被风吹乱的头发。 林少安往旁边躲了半步:“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突如其来的冷厉,让容倾心里一惊,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一天烈阳高照,林少安心头却阴雨不断,此刻嘴巴就好像跃过了脑子直接开了口,她懊悔,又像被缠了一团又一团的麻绳,怎么也解不清楚。 咬着唇沉默许久,也顾不得江晚云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忍不住沉下脸色冷声质问了句: “为什么清岁姐姐说的话江老师会听,我说的你就不听?”
第43章 容倾眉间一凝, 疑惑地对望上那双充红的眼,知道是心急所致,也知道是自己让一颗炙热的关怀寒心, 满身逞强,终还是柔软了几分。 “漾漾, 对不起。我……” 话语未完,林少安却打断了她的哄慰:“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都不会心疼自己吗?!” 而后,扭头生着闷气往前走了。 容倾如鲠在喉。 “你这个小代理,好像不是一般地在意你啊。”林清岁忍不住打趣:“你们不会也是……” 江晚云上前制止了她,眼神温柔责备着她没规矩的玩笑,而后微微弯了弯眉眼,叹道:“无微不至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温情, 对习惯独身的人来说却是难以负荷的滚烫, 成年人知道为彼此之间保留一份安全的界限,少安才十几岁, 又怎么能明白这些。虽然显得有些笨拙,但你的小朋友,确实是在关心你。” 容倾有些惊异于江晚云洞悉人心的感知力, 也只是黯然浅笑, 而后发消息给明理让大家不要等自己吃饭, 一个人回到住处。 吃了点止痛药躺下, 等着林少安回来。只是身体早已经疲惫不堪, 加上腰腹间隐隐的疼痛,反复在清醒迷蒙间挣扎, 终还是没撑住昏睡了过去。 下午一点,山间又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上的青瓦。 容倾睡眠轻浅,稍有动静就被扰醒了。看见林少安迟迟没有回来,担忧小孩会赌气乱跑,心里头又不安起来,睡意还没全然退去,就摸到了手机给明理打了个电话。 “喂,漾漾吃完午饭了吗?我看外头下雨了,你叫她吃完饭别乱跑,我过来接她。” 说着,已经扶着昏沉的额头起了身,踩上了鞋。 电话那头却说:“啊?她没有跟我们一起吃饭啊,你不是说不用等你吗?我以为她跟你在一起在江老师家吃了呢。” 容倾睡意缠绕的眉间一下紧促起来,下意识站起了身:“什么?” 照理说这里并不是深山老林,有人家有炊烟,一个十五六岁的人不可能迷路走丢,容倾也觉得林少安应该是和自己赌气躲起来了,一边宽慰着明理不要担心,一边又撑着伞急匆匆出门找寻。 雨越下越大,电话无人接听,虽然一路还算冷静地问询当地居民,脚步却是得到一点蛛丝马迹就急切奔走。村民们的指引也并不靠谱,她往东寻了一圈,听到一点不一样的线索又一路往北,却是连林少安的影子都没看见。 不久,明理再次打来电话:“怎么样?找到了没有?我在你门口等着呢,没见她回来,刚问了于茉芙那边,也没人看见她。这死丫头又跑哪里去了?” 容倾听闻,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很远,看见雨水冲得山路间泥泞不堪,越发地心急如焚,克制着哽咽自责道:“怪我……” 脚步不停,手机也无休止地联络打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疲乏和疼痛都到了极致,濒临崩溃之际,终于在一处屋檐下,远远看见了那个娇小纤弱的身影。 林少安抱着双臂颤抖哆嗦,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裤腿上也沾满了泥点子。 她本打算等雨小一点就回去,独处的时间里,意外地听起了雨,细细分辨着雨声的差别,敲打在荷叶是酥软,滴落进荷塘里是畅快,残留在屋檐上是连绵……竟然就这样忘记了时间,也没注意到调成静音的手机已经有了好多未接来电。 直到了无人烟的雨景里,忽然有一个匆促的身影闯入,一点点朝着她的方向走进,清丽的面容也一点点在眼底清晰,注意力才有所转移。 看清是容倾以后,她已经全然忘了自己不久前是为什么生闷气,还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踩着水花跑进她的伞下。 “倾倾!” 她满目欢喜,想分享自己听到的一切美妙,却看见容倾一双眼里阴郁更浓,似有话要说,又克制着咬住了下唇,握着伞柄的指尖用力到泛白,越压越紧,几乎在微微颤动。 许久,才低哑又冰冷地问她:“你去哪了。” 林少安心头一颤,莫名为自己躲雨耽误的时间感到自责,挪了挪暖在怀里的塑料袋:“我去给你买药了……” 在离开容倾的这段时间里,她跑到了两公里以外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一处药店,买了些创可贴和云南白药,又问了好几户人家才借到了几块红糖。不料中途下起了雨,她小心翼翼把红糖和药护在怀里,自己全身都湿透了,也没让怀里的东西淋湿半点。 容倾垂着睫毛,看了眼滴水未沾的药盒,和被体温捂得有些融化的红糖,只觉得喉间越发哽塞疼痛,撇过脸闭眼一声叹息。 某些时刻,她真的希望林少安是单纯的淘气胡闹,她也好像明理斥责明柔一样,痛痛快快地训斥她一顿。 可下意识里,她似乎就是相信林少安做一切事情总是有理由的,就像小时候一样,每每恼怒已经堵在了心头,最后总会全然被打碎成心疼和怜惜。 最后,也只能无奈苦笑,揉了揉女孩湿漉漉的头发,也不嫌弃她身上的淤泥雨水,心疼地抱在怀里,亦如从前般温声叹了句:“傻瓜,我该说你什么好啊……” 林少安惊讶着大眼,懵懵懂懂。 回到住所以后,容倾第一时间翻出了医药包。年年来这里的经验,她早就能做到防患于未然了,救急的药品都会随身携带。 想了想,还是把里头的创可贴和所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全部藏了起来,才把药包拿到了林少安跟前。 “我先给你泡一包板蓝根,喝完之后去洗个热水澡,药包我就放在这里,下午出去之前先喷点驱蚊水。” 林少安果然紧张地看了看医药包里头,趁着容倾去泡药的功夫还不放心的翻了翻,确定没有自己买的几样东西,才又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 “嘿嘿……倾倾,你下次来要记得带上创可贴什么的嘛!在山里头一个不小心,手啊腿上啊都容易被划伤小口子。” 容倾浅浅弯了弯嘴角,把板蓝根递给她,又拿了盒风油精,蹲身低眉一边帮她擦着小腿上蚊虫叮咬的红肿,一边轻声答应着:“嗯,知道了。” 林少安看着容倾那些被创可贴保护好小伤痕,喝了口温烫的药水,心满意足。 转眼,到了在怀安县停留的最后一天。江晚云组织被劝学回来的女孩们补习功课,而那户让她们在茶园累死累活忙了一整天的人家,依然没有让女儿去上学。 江晚云习惯了希望落空,容倾却在得知消息的一时间委屈得双眼发涩,眼看着明早就要返程,思绪繁杂堵塞在心,只有不停的工作才能些许缓解,一天下来饭都没有好好吃。 林少安劝了一上午无果,下午又要和其他学生们一起开总结大会,只好跟明理告状,叫她去管管容倾。 而明理太了解容倾的性子,知道她那倔脾气一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看着夜色将近,她灵机一动,破天荒地打了通电话,把于茉芙从村的那头请了过来。带着一脸看她吃瘪的表情:“你不是最有能耐对付老顽固吗?交给你了啊。” 于茉芙路上还在揣测明理神秘兮兮叫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眼下看见是担心自己妹妹身体,只觉得心头不悦。 她轻蔑一笑,看容倾身边除了一个律助也无旁人,就迈着轻佻的步伐靠近,贴身坐下,意味深长地撑着手向容倾耳旁靠去。 “宝贝,在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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