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倾的眼底越发黯然,心情也变得无比低沉。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帮着做点什么,撑一把这个迫于家暴,迫于生活,哪怕是迫于对事业的野心,才不得不成为失责母亲的女人。 女人应该帮助女人,不是吗? 可她可以阻止家暴,可以改善生活,甚至可以包容和成全一个女人对事业的野心…… 唯独那份腐朽却根深蒂固的思想,她挽救不了。 两年前,徐书凝也是因此离开了她,她看着那堵建在人心底的无形的高墙,也如今夜般束手无策。 但她始终没办法苟同,从她的大家族里所有的孩子都随母姓就能看出,独立女性的思想是她从小耳濡目染的。 当然,争取冠姓权不等于女性独立,确是女性思想挣脱陈旧牢笼的其中一步。 小时候总有亲戚议论她们家里女强男弱,说是因为作为律师的母亲,比在法院端着铁饭碗的父亲收入更多造成的。 母亲却说:和他结婚是因为他敲锤子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母亲还说:人要结婚生子只能是因为想结婚生子,要是有人催你结婚,你就该劝他吃屎。 话糙理不糙。 而容倾也清楚,孩子不论男女都随母姓不是明宪初的意思,而是容家近两代人的约定而成的习惯。 是的,容倾也是随生母姓的。 因而在她的观念里,没有什么强弱,不承认“女强男弱”,才是对传统家庭里“男强女弱”谬论的否定。女主外男主内和大多数相反的家庭分工一样,是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的。 容倾为能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感激庆幸过无数次。 某些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她还能坚定地把林少安留在自己身边的底气。 雷雨交加着一连三天,林少安终于痊愈了。 学校停了一周的课,容倾也只好把需要外出的工作全部挪后,在家里进行线上会议,再处理一些文书工作。 书房里,林少安趴在大桌子的另一边写口算题卡,掰着掰着手指,小眼神就不经意往容倾脸上偷看去。 容倾专注于文书,对林少安的偷瞄浑然不觉,只有偶然间一缕发丝垂落打扰,她才会抬起一只手,不经意地撩动到耳后。 「咳……咳咳……」 书房里传出一阵咳嗽声,不是小孩的。 林少安的眼神,也瞬间担忧起来:“你也感冒了吗?” “没事,被咖啡呛到了……咳咳……”轻咳过后,容倾才转回脸,放下捂在嘴边的手,起身:“饿了吧?我去做饭,吃完饭你还要再吃一次药哦。” 林少安跟着站了起来:“我帮忙!” “不用,你感冒刚好,厨房油烟重,空气也不流通……”容倾也不知道这样解释小朋友能不能听懂,顿了顿后微微笑道:“你再写两页口算题卡,饭就做好了。” 林少安点了点头,乖乖坐了回去。 抽油烟机轰隆作响,充斥着容倾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混沌,加上热气一腾,她一下失了力气,松开了手里的刀,腿软地往灶台边靠了靠,撑着身子扶住了额头。 被传染了吗?身上好像是有点微微发烫了。 稍微缓了片刻,她才重新操起了手里的活,一口气撑着做完了全部。 “小朋友,尝尝我的汤做得怎么样?” 带着几分倦懒病柔的声线,她还是笑意浓郁地看着林少安。 林少安看了一眼手边的热汤,捧着小碗喝了一口,紫菜和蛋花淌入肚子里,让她整个人都暖乎乎的。容倾手艺真好啊,她喜欢的人一定会被她留住的。 “嗯……没有味道……” 可是,她却这样说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还没好全,她的心里忽然涌动着一股子情绪,不为得有些难受,堵堵的,闷闷的。 “没味道?我没放盐吗?” 容倾平时放盐放得很准,没有上桌前尝一口的习惯,只是因为要给小孩吃,这段时间做菜都特地没有用鸡精和猪油,林少安也从来没有说过没味道。 但她还是丝毫没有质疑,觉得是自己身体不舒服造成的,想都没想就往林少安那份汤里加了点盐,搅拌了一下:“现在呢?” 林少安又喝了一小口:“嗯……还是没有味道!” “怎么会……”容倾又往里头加了点生抽:“再尝尝?” “没有味道!一点也不好喝!喜欢的人喝了肯定会讨厌你的!”说着说着,林少安也有些心虚,放低了声音:“以后不要再为别人努力学做菜了吧……” 她还天真的以为,容倾每天那么精心的准备一桌饭菜,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留住某个人的心。 她却不想再做小美食家了。 容倾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尝了一口林少安的汤,明明就已经咸得难以下咽,被重味呛到,狠狠咳嗽了几声,咳得头痛欲裂。 她第一时间还是下意识地相信林少安,语气变得有些紧张,关问道:“你尝不到味道吗?是不是因为感冒……” 可林少安揪着衣角一声不吭,把头埋得很深。 容倾后知后觉,神色一滞,蹙了蹙眉,满腔出于关心的温润霎时间凉到了冰点。 她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拖着所剩无几的力气,起身把那碗咸得不成样子的汤端进了厨房,连着她折腾一中午的心血,全部倒掉。 揉了揉眉心,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掺着洗碟精刺痛着她的指缝,疲惫又添了许多。 林少安独自坐在凳子上,低落着小脑袋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嫉妒了,就因为容倾收养了小泥巴,就因为容倾会拥抱明柔,就因为容倾会为了喜欢的人努力做饭……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坏孩子。 可容倾没有怪她,重新给了她一碗汤,从厨房回来以后,还帮她擦了擦眼泪,抱住了她,在耳边温声哄着她:“我知道了,你在跟我撒娇是不是?” 小孩子心情不好或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总是会和亲近的人无故发脾气,想来这大概就是理由吧。 容倾轻叹了一声,坐下把林少安抱到了自己腿上,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傻瓜……我知道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心里不好受,如果发泄出来能让你觉得好点,就欺负我吧……” 林少安只觉得更难过了。 容倾身体不太舒服,午饭也没吃多少,自己找了点消炎药吃了,然后和林少安各自回房睡了午觉。 或许是因为白天欺负了容倾,林少安一直觉得愧疚自责,醒来后自己去书房写了一下午的字帖和口算题卡, 到了晚上,悄悄扒开一点门缝,看见容倾还在睡觉,想了想,转头就跑进了厨房。 她搬着小板凳,架上了锅自己捣鼓着点了火,伸手从壁橱里拿出一袋挂面,等水咕嘟咕嘟冒泡,就把面下了下去。 前段日子她都陪着容倾做饭,在厨房里跑来跑去打下手,她已经学会了。 和其他大人不一样的是,容倾虽然也告诉她不可以自己碰火,却也教会了她怎么点火。 厨房里的响声,把因药性睡得昏沉的容倾吵醒了,一睁眼看见外头天都黑了,心里顿然一紧,赶紧下床踩着拖鞋出了房门。 知道是林少安在厨房里捣鼓,她第一反应也想冲上去制止,甚至是担心至极的恼怒已经冲上了头,可快步到门口时,看见那有条不紊地小背影,逐渐又安下心来。 她满眼温润,即便习惯了独立,习惯了把深情掩藏,又如何能逃得过为这份小小温柔沦陷。 外头雷雨交加,温暖的屋子里有几盏灯为她而亮,有一个小身影,在为她忙碌。 即便,那身影真的很小。 “小朋友怎么可以一个人开火呢?下不为例哦……”她轻巧靠近,柔声责备过后,又满眼宠爱地笑问:“给我做的呀?” 林少安愣了一下,没有转过头来看她,阴沉沉地点了点头。然后丢下煮熟的面条,跳下了小板凳跑回了自己房里。 容倾无奈一笑,把面条先夹出来放凉水里泡着。发觉自己还有点咳嗽,不想再交叉感染,就从家里常备的医药箱里翻出了一只口罩戴着,才推开了林少安的房门。 林少安闷在被子里自己跟自己生气,听见容倾进来,把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容倾心疼又觉得可爱,一双笑眼把小孩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也跟着掀开被子躺下。 “打雷了,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林少安这才慢慢转过头来,皱着委屈又奇怪的小眉头:“嗯?你这么大了也怕打雷吗?”
第24章 面对林少安的小疑惑, 容倾哭笑不得,故作软声:“怕啊……” 她又解释道:“大人有时候也会害怕很多东西的。” 林少安顿了顿,若有所思。 因为看清了容倾的脸, 想利索却又不那么利索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为什么戴口罩?感冒了吗?” 容倾也不再隐瞒,把穿得单薄的小家伙搂回了被子里坐着, 笑了笑:“嗯,一点点吧。” 林少安愧疚自责,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把容倾传染的,人家每天照顾她,陪她打针喂她吃药,累到生病了,她还欺负人家。 “倾倾……”她跪坐在容倾身旁,埋着头掰弄着手指, 道歉的话已经到嘴边了, 却迟迟没有说出口,最后只扬了扬小脸:“我们去吃面吧!” 容倾微微颔首, 双眼轻合一下,睫毛在眼旁的风里轻触而过,笑意里慵懒缱绻:“好。” 她们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门, 窗外忽然电闪, 一道白光划破天际, 吓得林少安一个哆嗦, 立马回头牵住了容倾的手。 却不料, 刚刚触碰到指尖的冰凉,容倾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惊颤的一秒间已经把手抽离。 紧接着雷鸣声至,林少安仰着小脑袋怯怯看容倾, 眼睛里满是失落和疑问。 容倾为什么不牵她?是不是不喜欢她?她想不通。 啪嗒一下,客厅的灯亮了。 “抱歉啊,我……”容倾千思万绪地看着林少安,欲言又止。 思索片刻后,拉起自己开衫毛衣的衣角,试探着往前递了递。 林少安一双小圆月由阴转晴,弯了弯,牵住了容倾递给她的衣角,哒哒哒跟着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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