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堂右侧是柜台,柜台后站着个穿着墨绿长袍的老者,正拨动着算盘,他身后是个木柜,木格里摆着些许包好的糕点。 那些就是卖得好的。 祁君奕刚一走进去,便有个伙计迎上来:“这位公子,您想要些什么?” 祁君奕轻声道:“一包槐花糕。” 伙计道:“您等等,我问问还有没有。” 那伙计跑向柜台,同老者说了几句,随后跑回来,道:“抱歉,您来的不巧了,刚刚最后一包被一个鹅黄长裙的女子买走了。” 祁君奕想起刚刚走出去的那蒙着面纱的女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小二又道:“您要不您先坐一会儿,王大厨刚蒸了一锅,很快就好了。” 祁君奕点点头,挑了个角落坐下,那小二为她倒了杯茶,随后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祁君奕等了两炷香的时间,槐花糕终于好了,她付了钱,拎着那包槐花糕便打算回去。 她不傻,自然是知道楚岚夕并非真的想吃槐花糕,只是想找借口让她出来走走——她对祁君奕心怀愧疚,想让她出宫玩玩。 可祁君奕并不喜欢。 她只喜欢坐在书房里看闲书。 哪怕最近不怎么看的进去。 然而刚出点香阁没多远,她便被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拦下了。 那鹅黄长裙的女子道:“殿下,我家小姐在落槐巷等您。” 语毕,她转身离开,步伐很快,片刻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祁君奕眨了眨眼,因为认出了那人是年秋,所以她也不怀疑,转身就朝落槐巷走去了。 祁君奕停在落槐巷的尽头,微微一抬头,就看见这处宅子上头换上了匾额。 青槐府。 她略微蹙了蹙眉,总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但也没多想,伸手扣了扣门扉。 门开了,却是年冬,她行了礼:“殿下请随我来,我家小姐在房里等您。” 祁君奕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年冬不答,只道:“您去就知道了。” 左右不能吃了自己,祁君奕便进去了,丝毫不担心傅锦玉是否会害自己。 这宅子平时应该是很少住人的,此刻院子里落满了槐花,年秋正拿着扫帚慢慢清扫着,见着她来,便恭敬地行了礼,随后又继续扫起来。 年冬带着她穿过回廊,进了一间厢房,屋里干净简洁,但观其布置,约摸是女儿家的闺房。 这该不会是傅锦玉的房间吧? 祁君奕顿时觉得很不自在,低下头,生怕就冒犯了什么,轻声嗫嚅道:“我、我还是去外面等吧。” 可年冬却道:“殿下请坐。” 她甚至为她倒上了一杯茶。 祁君奕推辞不得,只好坐下,可眼睛却规规矩矩地看着地面,不敢往别处瞧一眼。 年冬看着她这样子,捂着嘴笑了笑,而后冲着屏风后喊道:“小姐,殿下来了。” 祁君奕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但仍是没敢抬头,只是问道:“傅小姐,为何约我在此见面?” 似有一声轻笑响起。 年冬在一旁道:“殿下,您抬头看看。” 祁君奕迟疑着,直到年冬又催促了一遍,她才抬头看去,却见素白纱帘微微摇曳,隐隐约约能看见纱帘后坐着的红衣女子,清妩绝世的容颜若隐若现。 祁君奕皱眉:“傅小姐这是?” 回答她的只有一道琴声。 红衣女子稍稍一顿,随后指尖一勾,悠扬的琴声便响了起来,不舒缓,不激昂,有的只是清风拂杨柳般的洒脱,似寒山里的泠泠清泉,似天上的云卷云舒。 祁君奕听痴了。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到了一处冷寂松林,抬头便是一轮寒月,清辉的光撒了一地,风吹影动,天地间一片静谧。 一曲终,祁君奕竟还未回过神。 年冬不知何时出去了,此刻屋子里就只有她们两个,没了琴声后,四周便静得针落可闻。 直到一声鸟鸣响起,祁君奕才回过神来。 她抬眸看去,却见风吹开了纱帘,露出傅锦玉如玉的眉眼,但下一刻就合拢了。 她只看清了她眼里的笑意。 傅锦玉红唇一勾,慵懒的嗓音响起。 “殿下,好听吗?” 祁君奕如实道:“好听。” 大概是觉得这样没诚意,怕傅锦玉生气,她又连忙补充道:“很好听,我没骗你,真的很好听……” 可怜祁君奕一个文采斐然的六殿下,在此刻竟说不出一句高雅的赞美,只是傻乎乎的说着“好听”两个字。
第41章 请卿赴宴 纱帘内的女子轻声笑起来。 她站起身来,撩开纱帘走过来,在祁君奕边上坐下,笑意盈盈道:“殿下,那是我弹得好听,还是江小姐弹得好听呢?” 祁君奕皱了下眉:“江小姐?” 傅锦玉冷哼道:“你少装不知道,就是在五公主宴会上弹琴的那位。你那时和她眉来眼去的!望灯节那天,她蒙着面,你都认出来了,还眼巴巴地看着她!” 祁君奕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缓缓道:“我几时和她眉来眼去了?我也从来没有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不管!”傅锦玉闷闷道,“就算你对她没意思,以她的好色程度,她也肯定对你感兴趣。” 祁君奕想了想,道:“那我离她远点?” 傅锦玉气呼呼道:“不然呢?你还想离她近一点?” 祁君奕忍俊不禁。 “你还笑!你竟然还敢笑!”傅锦玉瞪着她。 祁君奕清了清嗓子,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傅小姐看错了,我没有笑。” 傅锦玉撇了撇嘴,伸手拿了块桌子上的槐花糕吃起来,半晌没吭声,许久之后,她咽下最后一口槐花糕,这才闷声道:“她会弹的曲子我也会。” 祁君奕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刚刚那首曲子很耳熟,可不就是江知在宴会上弹得那首吗。只不过因为性子不一样,傅锦玉弹出来的感觉与江知大相径庭,所以她一时没听出来。 祁君奕如实道:“你弹得比她好听。” 傅锦玉这才稍稍有了点笑意,但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那你以后不许听她弹琴,不许和她多说一句话,更是不许想着她。” 若是换做以前的祁君奕,面对如此无理的要求,她是肯定会拒绝的,可眼下她却只是淡淡道:“好。” 祁君奕眉眼一舒,轻声道:“我不听她弹琴,只听你弹。不和她多说话,只和你多说。不想着她,只想着……” 她突然住口了,耳尖染上一点粉色。 傅锦玉挑了挑眉:“只想着什么呀?殿下把话说完啊,难道有什么是我不能听得吗?这么吊着我的胃口,我可是要生气的。” 那耳尖上的绯色弥漫到了脸上,祁君奕抬眸对上傅锦玉戏谑的目光,立马就偏过了头,故作镇定道:“没什么……傅小姐喜欢吃槐花糕吗?我在点香阁买了一包,你要不要尝尝?” 这话题转移的可谓是很生硬了,傅锦玉轻笑出声,但也不再逗她,而是将桌子上盛着槐花糕的盘子往她那儿推了推:“这就是我吩咐年秋去点香阁买的。” 顿了顿,她又道:“她还看见了殿下,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在宫外的?” 祁君奕眨了下眼睛,如此说来,那在她之前买走最后一包槐花糕的女子,就是年秋吧。 “殿下尝尝。”傅锦玉拈起一块糕点递到了她嘴边。 祁君奕向后仰了一下,与她的手拉开距离,槐花糕的香味钻进鼻子里,她心如擂鼓:“我、我自己来。” “怎么?”傅锦玉眉梢一扬,“怕我下毒?” “不、不是。”祁君奕嘴唇翕动,却不知该怎么说,她看着傅锦玉,眸子亮晶晶的,似有几分委屈。 傅锦玉心中一叹,还是放过她了,把那块糕点放回盘子里,道:“那你自己拿来吃。” “好,好。” 祁君奕怕她突然改变主意又要喂自己,连忙拿起糕点就往嘴里送,仿佛三天没吃饭一样。 傅锦玉惊了一下:“殿下慢点,仔细噎着。” 话音一落,祁君奕就咳了起来。 傅锦玉无奈地为她倒了杯茶,道:“你慢一点。” 祁君奕没管她的话,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她看向傅锦玉,由衷道:“多谢。” 傅锦玉看着她,许是因为才咳嗽过,她脸上泛着淡淡的粉,眸子也似被清水洗过一样,澄澈而明亮,素来没什么颜色的唇因为润了茶水,变得粉红,如同雨后的荷花。 傅锦玉搁在桌子上的五指微微一蜷,她稍稍挪了下目光,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殿下就那么喜欢吃槐花糕吗?要不要我吩咐年秋再给你买一包?” 被她这么一说,祁君奕越发尴尬了,她嗫嚅道:“不、不必了。” 傅锦玉却没有她想象中的笑出声,而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完了似乎还觉得不够,于是又重新倒了一杯茶喝起来。 “傅小姐?”祁君奕觉得奇怪,微微皱了下眉头,“傅小姐很渴吗?” 傅锦玉放下茶杯,面色如常:“才刚吃完了一块槐花糕,自然会口渴啊,有什么问题吗?” 祁君奕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傅锦玉又道:“明天夜里陛下会在后花园设宴,你来吗?” 祁君奕摇头。 她素来不喜欢热闹,宴会什么的,也是能推就推,实在推不了,也必须挑个角落坐着。 傅锦玉软下声音:“殿下去嘛,我明天也要去的,难道你就不想在明天也看见我吗?” 傅锦玉又道:“难道这些天没见面,殿下都不想我吗?” 祁君奕移开眼,淡淡道:“不想。” 这自然是胡说八道的。 傅锦玉当然不信,但她还是故意嗔怪道:“亏我日日念着殿下,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演的太假了,祁君奕不傻,自然是不会相信的,甚至还配合着点了点头:“嗯,你自作多情。” “殿下!”傅锦玉提高了音量,气呼呼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少口是心非了,我才不信你没想过我。” 傅锦玉没怎么用力,但被她捏过的地方却诡异地开始发烫,祁君奕觉得自己掌心都出汗了。 “殿下~”傅锦玉拉长了声音,矫揉造作道,”你就去嘛,宴会那么无聊的事情,没有你,人家可怎么熬的过去啊。” 祁君奕被她恶心到了,脸上的热度也渐渐降了下来,她面无表情道:“你之前怎么过的,眼下就怎么过。” “去嘛去嘛~” 傅锦玉软绵绵地开口,伸手扯着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眸子里好似落进了细雨,柔柔弱弱的,教人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 祁君奕突然想起自己儿时捡到的一只狸奴,后腿受了伤,脏兮兮地躺在树林子里,叫声低得几乎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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