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好看。”孟容轻说得敷衍,也不和继续说这个了,转而看向木匣子,问道:“里头还有什么?” 清醒的祁君奕是肯定不会说得,但醉鬼会想炫耀。 她一个接一个地往外拿,嘴里絮絮叨叨地解释道:“这是阿锦送我的发带,是不是很好看?这是阿锦望灯节带过的恶鬼面具,很可爱对吧?这是阿锦给我买的泥人,颜色特别漂亮!这是……” 孟容轻看着祁君奕在桌上整齐排放着的小玩意儿,心里除了酸涩,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她突然明白自己输在哪儿。 她和祁君奕都是一样克制,一样守规的人。 但那位不是。 她给不了祁君奕放肆,更给不了她放纵。 但那位给她了。 你应该喜欢她的。 孟容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指尖下是柔顺的墨发,像是年少时,蹲在溪边,伸手碰到的水。 “她让你很开心吗?” 祁君奕抬眸看来,眼底像是初阳化开了雪,亮而清。 “喜欢她。” 她弯了弯眸子,笑得明媚。 “开心。” 孟容轻怔怔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随后垂下眼眸,喃喃道:“你开心就好。” 她目光一扫,忽而瞥见一个拨浪鼓,有些一言难尽地指了下,问道:“这个也是她送的?” 那女人是把殿下当成三岁孩子在哄吗? 她又瞥了眼祁君奕身上的衣裳,冷冷一笑,哪有给“孩子”送外衣的啊?这傅大小姐真会玩。 祁君奕愣愣地盯着拨浪鼓看了会儿,随后一瘪嘴:“不是,不是她送的 。” 孟容轻眼皮一跳。 不是吧,殿下,你还招惹了别人? 这得多想要孩子,才能给你送拨浪鼓来暗示你啊。 你还……和傅锦玉送的放一起。 祁君奕拿起拨浪鼓,定定地瞧着,像是觉得很厌恶一样,但许久之后,她还是把它放到了桌上,而非用力扔在地上。 “讨厌。” 她喃喃着,还把拨浪鼓推到了桌子的最边上,离自己远远的。 厌恶,却又舍不得。 孟容轻心底突然有了个荒谬的猜想,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这是母妃送的吗?” 祁君奕撇撇嘴,没否认。 孟容轻见着她使性子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她忍不住捏了捏祁君奕的脸,笑道:“殿下醉酒了真可爱。” 祁君奕嘟囔着,拉开了她的手,她气鼓鼓地道:“不许捏我。” “好好好。”孟容轻柔声哄着她。 她又指向一本书,问道:“这是母妃送的,还是傅小姐送的?” “是我的,”她拿出书,小心翼翼地翻开,献宝似的把里头一个东西托到孟容轻面前,“这是阿锦给我的桃花。” 她笑得露出一点牙尖。 “那时她倚着窗户,好看极了。” 孟容轻心里一酸,不想继续听了,便是逗着她道:“快把这些都收好,不然坏人就给偷走了。” 祁君奕惊呼了下,手忙脚乱地往木匣子里装东西,只是装到那个拨浪鼓时,她犹豫了,但最后还是瘪着嘴,不情不愿地扔进了木匣子里。 她小心翼翼得把木匣子放好,护犊子般站在柜子前,呆呆傻傻道:“没人能偷走!” 孟容轻被逗得笑出了声,但看见祁君奕隐隐嘟起的嘴,为免惹她生气,她又转过头去——仍是笑得不能自己。 “不、不许笑!” 祁君奕跌跌晃晃地走过来,扯着她的衣领,故作凶恶道:“不许笑,再笑就打你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孟容轻憋住笑,“乖,那你喝醒酒药好不好?不喝的话,明日会头疼的。” 她轻轻拍怕祁君奕的手,让她放开,随后端起瓷碗,好在屋内暖和,哪怕闹了一阵,醒酒汤也依旧是温热的。 祁君奕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孟容轻“铁面无私”道:“即使这样,也不可以不喝。” 祁君奕把头一扭,装作没听见,兀自朝床走去,鞋子一蹬,就上了床,还特意拉了被子来蒙着头。 “殿下。”孟容轻无奈地喊了声,走过去,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 “你听话好不好?” 祁君奕闷闷的声音传来:“不好。” 孟容轻觉得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心念一转,道:“你不喝的话,就是不乖,傅小姐……傅小姐可不会喜欢不乖的人。” 被子下的人动了动,随后探出一个头来,眼角泛红,像是被欺负惨了,她耷拉着眉眼着道:“我喝……” 她端过碗,“咕噜咕噜”喝完了,然后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般,焉焉的,连话里也带了哭腔:“喝完了。” “乖。”孟容轻揉了揉她的头,瞧见她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心软了,让她等等,随后转身出了门,不多时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油纸包。 她打开油纸包,拿出一个山楂片塞进祁君奕嘴里,笑道:“好了,就吃这么多,不然夜里容易积食。” 祁君奕嚼着山楂片,眸子亮晶晶的。 她很快就吃完了,然后打了个哈欠,孟容轻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困了就睡吧。” 说罢,她脱了她的外衣,要挂到架子上时,却被祁君奕扯住了。 “怎么了?” “阿锦给我的,不许拿走。” 孟容轻心底一叹,又塞回她怀里,道:“那你就抱着睡吧。” 祁君奕乐呵呵地抱着衣裳,躺进了被窝里,孟容轻为她掖好被子,哼了首曲子哄了哄,然后吹熄蜡烛,柔声道:“殿下,好梦。” 床上那人没说话,估计是睡着了。 —— 喜烛轻晃,傅锦玉听见了一阵脚步声,随即红盖头下出现了一双流云靴,她怔了下,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光就亮了许多。 祁闵正挑开了盖头。 “太子殿下。”她低垂下眉眼,轻轻唤道。 祁闵正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忽而有些不舒服,同时也有些无措。 他从未想过傅锦玉会嫁给自己。 然而如今,看着那身着嫁衣,容颜姝丽的人坐在撒了桂圆花生的床上,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她真的嫁给自己了。 可她不该嫁给自己的。 一句“抱歉”就要从喉中冒出,一旁的嬷嬷打断了他的话:“殿下,该和太子妃饮合卺酒了。” 丫鬟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 祁闵正摩挲了下指尖,下意识看向傅锦玉,却见女子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地笑着,仿佛很幸福一般,伸手端起了酒杯。 她还端起另一杯递给祁闵正。 祁闵正沉默地接过,在嬷嬷笑眯眯的眼神中,和傅锦玉交杯而饮。 离得近了,他看见了女子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微微一颤,往下,是一双琉璃似的眼,在酒水入喉的那一刻,似是有痛苦一闪而过。 原来……还是在乎的。 祁闵正心中一叹,渐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许是刚刚在前院,应付那些宾客时,他饮了太多的酒,以至于此刻,他竟心里有些抽痛。 祁闵正阖了阖眼,借着放酒杯的动作后退一步,他抿了下唇,道:“你们出去领赏吧。” “多谢太子殿下。” 屋内里人很快就走光了,只余下她们二人相对而立,烛光拉了纱帘的一道影落在地上,像是在两人的中间隔出了一条沟。
第144章 一杯好茶 “时候不早了……” 女子慢慢开口,祁闵正指尖微动,正要说什么拒绝的话,就听见她微微的叹息:“太子殿下去陪陪阿芙姑娘吧,今日她怕是哭了。” 祁闵正心一紧:“你怎知……” “我曾与阿芙姑娘在街上见过,”傅锦玉像是没看见祁闵正眼底的冷意,淡淡地笑着,“她还赠了我一朵芙蓉花。” 祁闵正眼底的冷意慢慢消退,他听阮芙说起过,但没想到,原来和她交谈甚欢的那位小姐就是傅锦玉。 早知道,该去查查的。 傅锦玉轻声道:“她告诉我,她的夫君是如何如何的好,她是如何如何的喜欢……殿下,您今日娶了我,她怕是很难过吧。” “您去陪陪她吧。” “傅小姐……” “我不爱您,”傅锦玉抬头看来,神色坦然,“您该是知道的,我喜欢六殿下,先前也尽力说服家里帮助她,可经过汴渭一事,我意识到,我的一厢情愿只会害了她。为了保护她,我便选择了您。” “她不喜权势,也什么都不想争的 ”她直直地看向祁闵正,眸子里跳跃着喜烛的光,清明晶亮,一字一顿道:“殿下,我只要您继位之后,保她平安。” 祁闵正在她眼底看见了一团灼灼的火焰,好像是很多年前那个灵堂中燃烧着的纸钱。 那时,他只能默默看着,深陷局中,却无能为力。 现在,他极为缓慢地吐出一个承诺。 “好。” “多谢太子殿下。”傅锦玉抬手一拜。 祁闵正避开她的目光,淡声道:“夜深了,芙儿已经睡下,我就不去吵她了,今夜就睡在新房。” “当然,我不会动你了,你放心。”他说着,走到桌边,似乎是准备就这样合衣趴一宿。 他不敢去找阮芙,因为府里都是她母后的眼线,一旦发现他新婚夜去了阮芙房里,母后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他不敢拿她的命开玩笑。 傅锦玉显然也是清楚这点的,她微微垂眸,也没说什么,收拾了一下,然后吹了烛,躺上了床。 桌子硬,祁闵正娇生惯养的,不怎么睡得着,尤其是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不由自主浮现出女子的脸。 她怕是很难过吧? 当初赐婚的消息传来时,她就已经要哭了,只是一直强忍着,反而还安慰自己,说傅锦玉是个漂亮有才华的女子,和自己很配。 他沉默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擦去她眼角的泪,只有一句“抱歉”。 “你不用道歉的,你是太子,我身份卑微,不能做你的正妻,我知道……”她絮絮叨叨的,与其说是宽慰祁闵正,不如说是在告诫自己不要贪心。 “对不起。” 祁闵正将她搂进怀里。 他没用,他不能正大光明的娶她,他也不敢拒绝这次赐婚。 阮芙哭了,声音很小,像是饿得无力的小猫。 许久后,她说:“给我留个孩子吧,你先前说你没有妻,不能有子。你现在有了妻,那我可以怀孕了吧?你有妻了,能不能……给我留个孩子?” 祁闵正沉默了许久,还是拒绝了。 他不能太自私了。 没有嫡子之前,他不能有庶子的,徐梦娴不会允许的。所以虽然在一起几年了,他也没碰过阮芙几次,因为避子药伤身,他舍不得阮芙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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