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不也缓过来了吗?” 其实当年的自己并非没有缓过来,她只是对那位少年开始避而不见,哪怕他私底下找到自己,自己也丝毫不听他的解释,扭头就走。 真正改变是他大喜之日。 月色清辉,身着喜服的少年翻墙而来,不小心碰到了墙角的杏花树,杏花纷纷扬扬,染了他满身的花香。 他说,我从未负过你,也绝不会负你。 也许是彼时他眼里落满了月光,所以显得干净而澄澈,于是她鬼使神差地信了。 从此走上了一条让她午夜梦回,都不能心安的路。 想到往事,楚岚夕平静的面容突然有了些慌乱,她避开祁君奕的目光,淡声道:“奕儿,你如今已经娶了容轻,你不能对不起她。” 祁君奕垂下眼帘,声音听不出情绪:“她也在骗我。” “她是在救你!”楚岚夕稍稍提高了音量。 “你师父拼了命将你救回来,难道就为了一个女子,你要让他所有的付出都白费吗?”她嘴唇翕动,声音微微发颤,“没有第二个归舟会再拿命来救你了。” 祁君奕动了下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喉中像是堵着快巨石一样,唯有唇角又溢出了一点血。 她想到了离开时,楚归舟看她的最后一眼。 她那时为什么不回头多看看师父呢? “奕儿,这世上有很多没有道理的事,不是你不争不抢、一味忍让就能安稳的,只要你还是我的孩子,只要我还是楚家人,她们就不可能放过们。” “曾经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有祁朔护着,就不会有事的,可他……他也会在某个瞬间成为刺向我们的利刃。” 祁君奕微微抬眸,她看见了楚岚夕眼底的恨意,如此清晰,像是一把干草上的火,疯狂地跳动着,想要燃尽一切。 “母妃……”她颤抖了下唇。 楚岚夕自顾自开口:“没有他的默许,徐梦娴她们怎么敢对夜儿下手呢?他不肯信楚家,明知通敌是假,还是下令抄了楚家……” “……奕儿,我年少时犯了错,直到今天都无法弥补……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你不能有事……我不能让你有事……” 她抬了抬手,似乎是想给祁君奕一个拥抱,可看着祁君奕面无表情的脸,又把手垂下了。 虽然面上一派和谐,可早在不知不觉间,她们之间就已经出现了一道鸿沟——大到连拥抱都无法给予彼此了。 “我会让你如意的,”祁君奕动了动唇,嗓音沙哑,“为了师父……” 为了楚归舟,她愿意帮楚岚夕报仇,但也仅此而已。 楚岚夕听出了她语气下的疏离,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是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她起身,刚拉开门,却听见了身后人低哑的声音。 “母亲。” 楚岚夕听见这个称呼后愣了下,恍惚间想起来,好像很小的时候,她的确是如此唤自己的。 何时变了呢? 她不知道。 “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换回大哥,你会同意吗?” 楚岚夕看着屋外,灰暗的天色,白雪如同纸钱的灰烬般飘飘洒洒,像是要埋葬整个皇城。 “你在胡说什么?”她最终只是回了这样一句,然后就离开了,像是在逃避一样。 祁君奕并不失望,无神的眼睛眨了一下。 一滴晶莹一闪而过。 唯有被子上多了一朵深色的花。
第139章 宫里敬茶 翌日雪停了,还出了太阳,屋檐上的雪有点化了,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很快就在地上积了个小水坑。 按照规矩,祁君奕该带着孟容轻去皇宫里向祁朔请安。 祁君奕起床时,楚岚夕已经准备好了,她也顺道和她们一起回宫。 楚岚夕看着祁君奕苍白的脸,想说什么,却看见一旁的孟容轻朝她轻轻摇了下头。 给她点时间接受吗? 楚岚夕心中一叹,还是听从她的建议,没有开口。 马车驶进皇宫,但没等到祁朔的书房,楚岚夕就下车了,她不想见到祁朔,能避则避。 祁君奕掀开车帘,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 一旁的孟容轻目睹一切,但只是垂下眼眸,低声道:“抱歉。” 祁君奕收回手,淡声道:“不是你的错。” 没有谁对谁错。 只是所有人正好都生在皇家,于是所有人都好像错了。 孟容轻动了下唇,但没有声音。 很快到了祁朔的书房,两人按照规矩,恭恭敬敬地朝祁朔敬了茶。 祁朔接过茶,轻轻抿一口,然后定定地看着她们,准确地说是看着祁君奕,许久后,他问道:“身上的伤如何了?” 祁君奕不卑不亢道:“已经大好了,有劳父皇牵挂。” 祁朔颔首,随后像个寻常父亲那般嘱咐道:“既然已经娶妻了,就要收收平日里的小脾气,好好待人家。” “君奕谨记父皇教诲。”祁君奕乖顺地应下,只是依旧面无表情的,一双眸子乌黑明亮,看不出任何情绪。 祁朔假装没看出祁君奕的冷淡,又看向孟容轻,淡声道:“你既是君奕的妻,就该尽好为人妻的本分,她若是有什么不对,只管说她,也可与朕来说,朕替你教训她。” “多谢父皇。” 孟容轻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位帝王摆明着是向着自家孩子的,明着是为她好,暗地里是敲打她,让她不要把祁君奕的错处说出去。 明知祁君奕母女对您厌恶至极,何苦装出这副严父的样子呢? 孟容轻在心底冷冷一笑。 不过也许今日在这儿站着的是傅锦玉,这位帝王就不是这番说辞了。 祁朔说完那两句后,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他淡声道:“去看看你母妃吧。” “是。” 祁君奕和孟容轻两人走出书房,但并没有去坐马车,而是心照不宣地选择走路过去。 虽有太阳,但宫内的一切依旧覆了层雪,一眼望去,红白相衬,倒是颇为好看。 “小姐,这梅花是宫里的,不能……” 小丫鬟话没说完,便紧跟一句惊呼,显然是她家小姐已经动手了。 祁君奕脚步一顿,看过去。 红衣姑娘立在白梅树下,素白的指尖捏着枝梅花,大抵是不喜梅枝上的雪,她轻轻甩了下,却不曾想为此甩掉了一朵花,惹得她无奈一叹。 祁君奕沉默地看着,直到耳边传来孟容轻的声音,她才恍然惊醒,低声道:“绕路吧。” 孟容轻并不多言,陪着她绕进一条小路。 当两人的身形快消失时,那红衣姑娘才转头看过去,眼里并非是摘了梅枝的欢喜,反而是浓浓的怅然。 “小姐……” “没事,”傅锦玉摆了下手,将梅枝塞给她,“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去见皇后娘娘了。” 年冬感受着指尖的冰凉,突然有些气愤填胸,愤愤道:“那位六殿下也太过分了,娶了别人不说,见了面,连句招呼也不和您打。” 傅锦玉没有回头,只是神色冷淡地说句:“莫要多言。” 哪怕自家小姐这样说,她还是愤愤不平:“六殿下变心也太快了,说是不愿意娶了别人,可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分明是没把您放在心上。” 傅锦玉心中一跳。 她终于想通了一直以来都没想通的事。 楚归舟……呵,倒真是下的一步好棋,用自己的死来逼迫祁君奕面对那些事吗?你也不怕坏了在她心底的好印象。 “……不怪她。” 谁都有错。 唯独她没有。 “好了,年冬,这些话不许再说第二次。” 年冬见自家小姐是真的生气了,没敢继续说了,只能撇撇嘴,以示心中不满。 而另一边,楚岚夕猜到两人会来,早早地准备了吃食。 祁君奕和孟容轻按着规矩,向她敬茶,她笑眯眯地接了,随后拉着两人坐下,笑道:“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都坐下,虽说吃过早饭了,但过了那么久,想必你们也饿了,快吃点糕点垫垫肚子,午饭很快就好。” “多谢母妃。”孟容轻笑着应下,挨着她坐下。 祁君奕依旧是板着脸,神情淡淡道:“我不饿。” 孟容轻扯了她一下,带着些许哀求和撒娇的意味道:“殿下。” 祁君奕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虽然厌恶楚岚夕利用自己,可她知道孟容轻是无辜,她甚至还是因为自己被卷进来的,故而心底有些愧疚,此番听她开口,只得闷声坐下。 但她并没有挨着楚岚夕,而是坐到了孟容轻的另一边。 楚岚夕看出了祁君奕的疏远,但她并不在意,只是一个劲笑着让她们吃糕点。 孟容轻顺势吃了一个,同时也给祁君奕夹了一个。 祁君奕做不出冷脸拒绝别人好意的事,只能闷闷地吃起来,她很快就吃完了,淡声道:“我吃饱了,去书房看书了。” 她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楚岚夕无奈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心里难受就爱生闷气。” 她看向孟容轻,笑道:“容轻别和她一般计较,她这人,嘴硬心软,面冷心热。” 孟容轻笑笑不语。 祁君奕不知那两人在议论自己,她只是坐在书房,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其实她看不进去的,她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女子折梅的场景。 她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也许汴渭的小木屋里,她应该同意和她一起远走高飞的。 可在那个时候,她选择了报仇。 于是代价就是失去了她。 是不是傅锦玉那个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所以才会欲言又止? 可她还是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但自己没有选择她。 有点想哭,可祁君奕的眼里没有泪水,她只是木然地翻过一页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脑海里回忆着与傅锦玉相处的一幕幕。 在汴渭的小木屋中昏迷期间,她偶尔是能听到外界人的说话声的,她那时就想着为傅锦玉擦擦眼泪……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选择留下? 祁君奕不知道。 她只是有点……后悔了。 门突然被敲响了,时雨的声音传来:“殿下,娘娘叫您过去吃饭。” 祁君奕这才发觉已经过了很久了,低头看看手里的书,竟然只翻了四页吗? “来了。”她淡淡的应声,把书合上。 楚岚夕倒是有心了,让人做的饭菜都是祁君奕和孟容轻二人爱吃的,她坐在孟容轻手边,笑眯眯地同她聊着些祁君奕小时候地趣事,偶尔还要扯上祁君奕。 祁君奕依旧冷着张脸,但是提到自己时,她又狠不下心不理会,只能极为简短地回几个字,楚岚夕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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