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她挽着中年男人的胳膊微微摇晃,“我不是都说了吗,不是他们谣传的那样。” “我就是不小心崴了脚,两三天就能好,何况还是陶婉送我回来的呢,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 曹族长却只以为女儿看在曾经的同门情谊份上为陶婉开脱,顺着她道:“父亲知道,但这不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多一个护卫少一个护卫也没有关系嘛。” “我就是个大夫,哪里需要这么小心啊。” 见曹悦有些不高兴,曹族长拍拍女儿的手,打起感情牌:“为父就是担心你啊,你这好端端的突然伤了脚,伤在儿身,痛在父母心啊。你就当宽慰老父亲的这颗心,让这位姑娘护在你身边可好?” 曹族长声音悲切,就差涕泪俱下,尽管曹悦知道这大概是父亲的苦肉计,但最终还是心软,答应下来。 钰卿签了文书,预先得了一部分酬劳,她先回到阿澜身边,将那些银子全都交给阿澜。 “你来保管。” 随后她便转身去践行她的职责,跟在曹悦身后,阿澜看着她这副认真模样,只是笑。 她们这样子像极了寻常百姓夫妻。扶宁摇摇头,将这奇怪的既视感挥去。而陶婉则是看着她们俩,若有所思。
第14章 决裂 两日义诊结束之后,颐康馆西堂多了个镇宅神。 第一次打工,钰卿新鲜得很,恪尽职守,遵照着曹族长的嘱咐,但又不离得太近,只是始终让曹悦在她视线范围之内。 起先曹悦很不习惯,但见钰卿也不靠近,索性就当她不存在,做起自己的事来。 曹悦视她不见,西堂其他人却没法做到。尤其是西堂那些小学徒,见这么一个谪仙似的美人摆在眼前,不少人动了心思,不住地拿眼偷瞧钰卿,有的胆子大些的,殷勤地上前搭话,嘘寒问暖。更有甚者,端茶倒水不说,还拿了些自己珍藏的零嘴来讨人欢心。 扶宁捧着瓜子站在钰卿边上嗑,跟着沾了许多茶水零嘴的光。 钰卿无动于衷,对来搭话的,简短语句将天聊死,对来送茶送吃的的,她目光淡淡看过一圈,觉得没阿澜买给她的好吃,便微微摇头拒绝。 钰卿浑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近,倒是扶宁将那些茶水殷勤悉数收下。见状,一众男男女女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扶宁有些乐:“我们钰卿虽然是个冷美人,但还挺招人喜欢的。” “喜欢?”钰卿对这种人类的情感不甚明白,蹙眉不解道:“为何喜欢我?” “你长得好看啊,自然有很多人喜欢。” 钰卿了然,对于好看事物的喜欢她明白,就如同一些漂亮的花花草草,她看见了也会喜欢。 想来这些人对她的喜欢也是如此,没什么特别的,钰卿不再分心,入定了一般杵在原地履行职责。 钰卿话少,扶宁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行使自己作为“病号”的权利,捧着瓜子,到后院随意寻了个地方晒太阳去了。 扶宁一走,许多人的心思又活泛起来,想着只要锲而不舍,钰卿总能搭理搭理他们。 有人鼓起勇气往钰卿那里走了两步,不料却被西堂管事的给瞪了回去。 管事的无奈地看了看曹悦和钰卿,心中腹诽着曹家做什么要把护卫往西堂派,却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惹不起曹家,管事的只能把气往那些小学徒身上撒。 “偷什么懒,都快点给我干活去!” 一旁负责晾晒药材的阿莹轻哼了一声,在心中道了一句“管事的骂得好”。 那些献殷勤的人里面,可是有好几个之前一直唯曹师姐马首是瞻的,现在来了个外人,这些人就立马转向别人了。 墙头草! 阿莹嘟囔着,很不高兴。 那天曹悦伤了脚回来,她听到消息,急得不行,也顾不上再赌什么气,立即服了软认了错,这才得以从书房出来。 她本想陪在曹悦身边,帮她做些事情,少让她再跑来跑去的加重伤势。可曹悦却说什么也不让她跟在身边,还找别的事支开她,对她态度也冷冷淡淡的,再不似从前那样亲切。 师姐还在生她的气。 阿莹给筐里的药材翻个面,哀怨地看向曹悦。 注意到阿莹这边时不时投来的视线,曹悦叹了一口气。 她何尝不知道阿莹不是真正认识到错处,又何尝不知道阿莹是在担心自己。但诚如郑管事那天所言,她的确是太纵着阿莹了,现在冷她一冷也好,改天再找个机会将那些事跟她全都说开。 打定主意,曹悦站起身,拄着拐杖走进里间。 钰卿作为护卫,自然也跟着进去。 见此情景,阿莹冲手中的药材撒气。 连一个外人都能跟在师姐身边,她却只能在这里待着! 西堂门口传来车马的声音,管事的听见动静,打门口绕了一圈又进来,冲学徒们喊了一句:“东堂送药材过来了,来几个人搬东西。” 听到东堂二字,阿莹心中闪过一丝预感,抬头向门口看去,果然见到陶婉。 她登时想冲过去质问陶婉为什么伤了师姐,可碍于前车之鉴,怕师姐更加不理自己,只能憋闷地坐回去干自己的活。 阿澜跟着陶婉进来时,四下望了望,没见到钰卿身影。 她手中提着一个竹筒,里面盛着陶婉特制的一种药茶,清甜可口,喝了之后耳清目明,提神醒脑,口中还有淡淡余香。 今日她在东堂帮工时,陶婉烹了一罐叫她尝尝,她试过之后很是喜欢,便也想着给钰卿也带来一些。再加上一天没见钰卿,想念作祟,她便趁着陶婉送药材来西堂的机会,也跟着过来。 可钰卿不在前堂,阿澜张望一番,看到正闷头干活的阿莹。 她向阿莹走过去,问道:“阿莹,你有没有看到钰卿去哪里了?” 阿莹抬起头,一下子就看到阿澜身后那个讨人厌的陶婉,连带着对阿澜也没好气:“在里面。” 阿澜道了谢,有些踌躇,她现下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应是不便随意进入内堂。她看向通往里间的那道门,期盼着钰卿下一刻就能从那里出来。 看出阿澜想见钰卿的心思,陶婉将一个药瓶递给阿澜:“阿澜姑娘,劳烦你把这瓶药拿进去给曹大夫。” 她也忧心曹悦脚上伤势,这下正巧顺水推舟。 阿莹警觉:“那是什么药?” 陶婉道:“治疗扭伤的药而已,我在原来治疗跌打损伤的方子上加以改良,现在这种涂上会好得快些。” 阿莹这几天忍着的气一时上来,将郑管事的警告和师姐的责罚全忘在脑后,呛声道:“我师姐就是因为你才伤了脚,你还来假仁假义干什么!” 陶婉开口辩驳:“并非如此……” 话一出口她便想到,曹悦那晚是为向自己道歉而来,要是她那晚不出门,也就不会崴了脚。如此说来,阿莹说的也没错。 她拿着药瓶的手低了低,唇微微抿起。 阿莹接着道:“况且谁稀罕你那药,我师姐医术高超,她自己也会改良方子,用不着你!” 她这话虽是出于对曹悦的维护和尊崇,但却歪打正着,字字戳在陶婉心间。 是了,阿悦看到这药,只怕是会更加疏远她,讨厌她。 陶婉将药瓶握进手心,那天夜里她与曹悦同行一段路,说了一些话,她本以为二人关系从那之后会有所缓和,可现在看来…… 阿澜看着不知为何一言不发的陶婉,心中替她着急。在她看来,两位大夫关系应当很是要好,怎么就成了现在这般状况。她正想为陶婉向阿莹解释两句时,一道声音从里面传来。 “阿莹!” 曹悦拄着拐,出现在内堂门口,身后跟着钰卿。她在里面隐约听到外面吵嚷声音,一出来就看到阿莹和陶婉。 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眉头皱起,面色沉了下来。 这一声将阿莹的理智稍稍唤回,她瞄了一眼曹悦脸色,又悄悄瞪了陶婉一眼,闭上嘴不再说话。 而陶婉将药瓶攥得更紧,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没让曹悦瞧见。 曹悦缓慢来到陶婉面前,见她脸色苍白,知道应是阿莹说了什么话让她心中难过。 见她难过,曹悦心里也是一揪,可是…… 可是陶婉不能耗在她这里。 她冷淡开口:“陶大夫,依郑管事所言,我已约束阿莹,不让她再去东堂,之前的事,我也向陶大夫道了歉。可陶大夫总到西堂来,难免会碰到,惹得大家都不愉快,实在是让我难做。” 见陶婉面上又白几分,曹悦顿了顿,压下难过接着道:“况且,颐康馆不论如何终归是一体的,我们内部不和的事传出去,也有碍于颐康馆的名声。” 她话中不讲理,也不见一丝往日情面,西堂中的管事、大夫和学徒都抬起头看着她俩,不由自主地屏了息。 料想今日过后,这颐康馆头两位,怕是真的要决裂了。 曹悦垂下眼睫:“所以,还请陶大夫以后不要再来了,送药材这些小事,就让其他学徒来做吧。” - 陶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反应,又是何时离开西堂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坐在马车上,马车微微颠簸着往东堂走,阿澜坐在她旁边,关切地看着她。 陶婉歉疚道:“阿澜姑娘,连累你没给钰卿姑娘送成东西,实在对不住。” 阿澜摇摇头:“没事,,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以后还有机会。倒是陶大夫,你脸色很不好。” 陶婉勉强笑笑:“我,只是一时伤神罢了。” 阿澜问:“是因为,曹大夫吗?” 马车内陷入一阵寂静,良久,陶婉苦笑一声:“我与她,怕是真要同那些流言一般,再回不去从前了。” “我十二岁时见到阿悦,同吃同住,一同跟着师父学医,一同长大,到如今已有近十年了。” “我刚来颐康馆时,性子不好,没有朋友,对于医术也不求上进。我那时常常被同辈排挤欺负,除了师父师娘关心我,就只有阿悦,只有她护着我,与我交好。” “她对朋友十分仗义,又护短。我每每被人欺负,她总帮我以牙还牙。有人骂我,她便帮我骂回去,有人撕掉我的书,她便帮我撕回去。” “可现在,”她长叹一口气,惨淡一笑:“她仍是仗义、护短。可她护着阿莹,护着颐康馆的名声,却独独不再护着我了。”
第15章 阿莹 颐康馆第二对第一的单方面挑衅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陶婉走后,曹悦回头扫视了一圈,将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尽收眼底。 整个西堂静悄悄的,她于这份安静中拄着拐,慢慢离开众人视线, 西堂后门出去是一条小巷子,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无人空巷中,曹悦立在墙边,垂眸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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