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 “对啊,怕是来唬人的吧!” 儒生从容不迫地呷了一口酒,摇了摇手中的金樽,起身道:“信不信由你们。”说罢,他便转头走出食馆,蓝色的衣摆于风中飘飞。 戌时。 一紫一红两道身影掠入了花月楼中,红衣人将宽刀架在老鸨的颈前,惊得那老鸨浑身发颤,冷汗遍身。 “我给的银子还封不住你的嘴么?”向千洲怒斥道。 老鸨惊慌失措,脸上两行泪顺着布满了皱纹的脸颊落下:“两位饶命啊!贱妾绝不曾对任何一人说起过……” 向千洲冷声道:“你在撒谎。”说罢,他便给了连惊穆一个眼神,却在这时候,一人破门而入—— “她没有说谎。” 屋内的三人皆愕然。 来人一身儒生打扮,一双丹凤眼半眯着,表情似笑非笑。一见他,老鸨瞬间号啕大哭:“花公子——” 那被称作“花公子”的人刚上前一步,向千洲便对他冷目而视,藏在袖中的手已然暗自握紧了刀柄。 那花公子瞧了一眼连惊穆,神态自若道:“阁下,想必便是那少年杀手连惊穆吧?” 连惊穆没有作答,因脸上蒙着黑巾,谁也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须臾,向千洲在后面沉声道:“你是何人?” 花公子微笑道:“在下花良因——消息是我传出的,与尹妈妈无关,还请两位放了尹妈妈,冲我来便是。” 向千洲闻言,那对深色的瞳中生出了杀意。 “原来是你?”一直沉默的连惊穆开口了。说罢,他把手中的宽刀从老鸨颈前移开,将人往一边推开了去。老鸨的背靠到了墙角上,尚惊魂未定,腿一瘫软,整个人顺着墙边滑下,坐在了地上。 “敢问阁下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向千洲问道。 花良因笑道:“若是我不说呢?” 话音刚落,划破空气的声音倏然响起——只见一把利刃擦着他的太阳穴扎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花良因身后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蓦然注意到那紫色长袖下露出的手,五指间还夹着两把利刃,寒光冽冽。 “说不说?”向千洲冷声问。 花良因不动声色,右手伸入左手袖中,出来时两指已然夹着一件柱形的物事,随着广袖一抬,那物事倏忽纵向延长至七尺余—— 竟是一杆银枪!
第49章 绯色冷雨血色钱 看清那银枪后,那双向来平静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波澜。随后,他与连惊穆交换了一下眼神,连惊穆宽刃挥出,寒芒乍起。 花良因手握银枪,直抵上来,枪刃相击—— 相交了数十个回合之后,两人竟皆毫发未伤。 花良因抹了一把汗,这时候,他忽然瞥见身后放着一只矮矮的木凳,便用银枪从凳脚处穿入,将整只木凳挑起,直朝连惊穆砸去。 屋内格局狭小,能够给人躲闪的空间属实少,只见连惊穆上前,由上至下一刀劈下,将那木凳劈得粉碎,霎时间木屑和尘埃四散飞扬。 看着自己的屋子被搞得面目全非,蜷缩在角落的老鸨却是不敢出声,只无助地看了一言花良因。 花良因对上那眼神后,回了老鸨一个点头,此时迎面劈来一刀,忙一个侧身躲开,继而长衣一拂,翻身出窗,对里面高声道:“要打便出去打!” 连惊穆和向千洲对视一眼,先后掠出了窗外。 屋外是青楼后院,许多楼中的小姐在此闲走嬉闹,一见到提着刀的连惊穆从屋内跳出,纷纷愕然惊叫,朝着四面八方逃窜。 连惊穆四顾,却不见花良因的身影,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在这呢。” 连惊穆猛然回头,只见花良因正懒洋洋地坐在一棵榕树的树杈处,手中握着银枪,目光居高临下。 他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 连惊穆气冲冲地将宽刀从树干一侧横扫而过,霎时树干断成了两截,见状,树上之人一跃而下,赶在树的上半截倒下之前落到旁边的空地上。 一声巨响,榕树轰然倒地,震起尘埃漫天,枝叶散得七零八落。 连惊穆跃起,再次向花良因出击。对面花良因亦腾空而起,将银枪横抵上去,随即一个旋身,朝着连惊穆一枪刺去,银光冽冽。 不料连惊穆身子一侧,一脚伸出,勾住了对方脚踝,将花良因绊倒在地。 花良因心叫不妙,抬眼时那刀锋已然对准了自己的眉心,便也不躲闪,微笑迎着刀刃:“你赢了。” 连惊穆冷哼一声,就在他要一刀劈下之时,身后一个声音道:“连惊穆。” 他忙回过头,向千洲对他道:“你站过来。” 连惊穆一头雾水地抽回了刀,走到向千洲身侧。花良因赫然抬眼,冷笑道:“怎么?打了这么久,又不打算杀我了?” 向千洲望着他,淡淡道:“不。我只是想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花良因道:“哦?” 向千洲道:“第一个选择,为我所用,你的枪法了得,若是就这么死了,属实有些可惜。” 一旁的连惊穆闻言,眸中有几分吃惊,转首看了看向千洲,又望了望花良因。 花良因笑道:“是么?那第二个选择呢?” 向千洲冷声道:“第二个选择,死。” 花良因一怔。 过了顷刻,他终于做出了选择,沉声道:“我选择第一个。” 向千洲突然抚掌大笑:“好,好。从即日起,你花良因就是我向千洲的人——” “一直到死为止。” 听到后半句话,花良因不由得心下一震。须臾,低声道:“好。我答应你。花良因平生为你所用,至死不渝。” 次年腊月末,霜雪盈尺,覆没四野。 寒梅傲立于千里皑皑白雪之中,鲜红若血。枝头残霜落下,碎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没入,掩埋。 就在如此时节里,一个名为绯羽庭的暗杀组织横空出世,声名鹊起。 没有人能够找到这个组织的具体所在,当也无人能猜到,它就屹立于那座开满了红梅的云岫山巅。 绯羽庭后院内,向千洲将一个卷轴交给连惊穆,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后便转身推开了一间房子的门。 室内炉火正烧,十分温暖。 门被推开,双手抱臂、倚墙而立的蓝衣公子赫然抬眼:“老大。” 向千洲对他道:“良因,需要你去一趟漓城,明日一早便启程。” 花良因问道:“又有新单子了?” 向千洲摇了摇头,道:“不。这次,是去接人。” 花良因奇道:“接人?” 向千洲“嗯”了一声,悠悠道:“故人之女。” 与此同时,在一处与绯羽庭隔着两座高山的宅院内大火熊熊燃烧,三尺浓烟滚滚入云霄,呼救声和哭声此起彼伏。 “砰!” “砰!” 火场中,一个锦衣丽服的少女一遍又一遍地朝着一扇门撞去,却是如何也撞不开,那张被熏得灰黑的脸上泪流不止。这时,门内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阿姐——我好害怕……” 少女回应道:“阿弟别怕,姐姐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说罢,她又再次朝着门使劲撞去。 一次又一次撞门,木门终究是紧锁着,外面的火势也愈来愈大,浓烟把少女呛得几近窒息。 “咳咳咳……” “阿弟……咳咳……” 少女哭着,喊着,咳着,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带着弟弟一起在这场大火中活下去。 就在方才,她已然目睹了父亲、母亲、祖母被大火吞噬,她绝不想再失去这仅剩的一个亲人。 “咳咳咳……我不能死……不能死……我还要救……” 门被重击后,木屑不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在被连续撞击不知多少次后它终于支撑不住,往屋内重重地倒了下去。 “阿弟——” 少女冲入屋内,只见一个少年抱膝蜷缩在墙角。 少年欣喜抬头:“阿姐!” 少女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少年吸了吸鼻子道:“阿姐……你终于来了……” 少女哽咽道:“阿弟,没事了……姐姐在,姐姐这便带你逃出去!” 姐弟二人手牵着手,在浓烟四起的残垣中飞奔,青丝飞扬,待到跑出那片火场时,俩人衣衫皆残破不堪。 “阿姐——我跑不动了……”少年气喘吁吁地撒开了手,停了下来。 少女蹲了下来,对他柔声道:“阿弟,想是有人故意纵火要害咱们家,如今我们两个唯有逃跑方能活下去,再坚持一下,好吗?” 少年道:“好吧……可是阿姐,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害死我们啊!” 少女摇了摇头:“姐姐也不知道……”这时,她看见了远方的山脉,“阿弟,我们躲到山上去吧!或许还能遇到一户人家。” 少年点了点头,跟着少女又往山上跑去。 一路上飞雪连天,二人的视线都愈发模糊,双手早已冻得通红。 抵达山顶时,他们已然是步履蹒跚,却在这时候,少年指着远处惊恐地呼道:“阿姐!你看那边……好像也走水了耶!” 少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极目望去,就在对面的那座山头正有紫烟袅袅而升。她霎时双目一亮,喜出望外:“阿弟,那不是走水的烟,是炊烟!有人住在那座山上!”
第50章 绯色冷雨血色钱 翌日的夜阑时分,花良因抵达了漓城。 他按着向千洲给他的线索寻到一片竹林中,朔风吹拂着水蓝色的衣襟,长衣猎猎飘飞。微黄的光从他手中提的灯盏内透出,映亮了那张白皙清秀的脸庞,狭长的丹凤眼中黑眸深邃亦带几分妖冶,透着清冷和倨傲。 孤月冷照,茂林修竹。飒飒夜风刮过林间,一路上摇曳的竹影给环境平添了几分清幽和诡谧。 走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在那竹林的深处赫然立着一块孤坟。花良因走近,抬起手中的灯仔细一照,看见那上面用隶书清晰刻着“栾云墨之墓”。 栾云墨? 昨日出门前,向千洲曾与他提起过一个栾姓之人,原话为“栾公子身子弱,前些日子不幸病故,让你接小柳过来便也是想替她爹娘好生照料她,也算是不负青荣——她母亲与我的交情了……” 他所言的“栾公子”应便是此人无疑了。 花良因又向前行了数十步路,果真见到一座小筑建于竹间。见那舍内的灯已然尽数熄灭,这才想起现已漏尽更阑,这个时间那小柳姑娘必定早已睡去。他沉吟片刻,决定在屋外等候,待天亮后再进去接人。 不料就在此时,一根飞针迎面冲来—— 花良因毕竟身为刺客,在夜间的灵敏程度丝毫不输白日,自然眼疾手快,霎时间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那根飞针,针尖在月光下透出雪亮耀眼的锋芒,寒若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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