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初霏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是莽撞了。她一把拿开那按在自己身上的手,连忙摆了摆手道:“啊那、那没事了……”在说话同时,她便退了两步,不料撞到了人——是那紫裙女子。“嗯~”紫衣女子从杭初霏身后一把揽过一只胳膊,“公子先别走嘛~” 杭初霏想要甩开那女子的手,然而另一只胳膊又被那红衣女子顺势紧紧抱住,那张脸上正笑意娇嫣。 “公子这是嫌我们不够好看吗?”旁侧的紫裙女子瘪了瘪嘴。 杭初霏心叫不好,情急之下只好用力挣脱开来,概是一下子没控制好力度,两个女子皆一个踉跄往后退,而杭初霏已无暇去顾及这些,一个箭步便朝着大门冲去。 “砰”的一声,木门被那飞奔出来的白影重重关上。杭初霏整个后背都靠在了门上:“呼……呼……看来在这儿地方是没法问了……” 待心情平复后,她从上到下理了理衣衫,而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糟了!该不会是掉在里面了罢?”她低声呼道。而她心下决然,自己是不可能再进去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老天啊,我这才下凡第二天呢!她的心里不住发出哀嚎。 本还想着回客栈好好沐个浴,将身上沾的脂粉味统统洗去,现在可好了,钱袋没了,也就意味着,连客栈都住不了了! 如今的杭初霏可谓是身无分文,不得不自力更生。万般无奈之下,她决定先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住下。 杭初霏走街串巷,越走越远,越走越荒,末了竟是掠进了一片阔叶林中。 此林依着一座断崖,自远处持续传来潺潺水声,清风掠林梢,枝叶簌簌作响。 “有树,有水……”这时,她无意瞥见了地上的野花,便又补上一句,“还有野花……” 她步至一棵树下,手触,鼻嗅,耳听,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老半天。随后她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闲云剑,苦笑道:“闲云,要委屈你了。” 而就在闲云剑即将出鞘之际,她的身后骤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一阵风般闪到一棵参天大树后方,只见一黑色身影正伏于草丛里。
第4章 一身潦倒林间居 黑影一颤,怔忪转过身来,同时以最快速度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举到杭初霏胸前,雪白的刀尖直指对方心口。 “是你?”杭初霏定睛一看,有些错愕。 眼前的人,正是昨日伏在酒肆外刺杀付桦的黑衣人。她今日依旧是那身穿着,黑色的轻纱正于风中摇动。 杭初霏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沉声问道:“你跟了我多久?” “你猜。”黑衣女子轻笑道。这本是一句戏谑的话,而从她口中发出后,却是充满了倨傲与不屑。话音刚落,她便挥起了长刀,霎时一道绯红的刀光从半空中划过,凌厉无比。 杭初霏足下迅速一点,凌空跃起,躲开了刀刃,将手里那本准备用来砍树的闲云剑一把抽出,反朝黑衣女子刺去:“我不想打架,但我更不想再见到你!这是你逼我的。但是我不大明白,你为何要跟踪我?” 黑衣女子冷笑着,握紧了刀,向那雪白剑身抵了过去,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若是我说,我跟过来并非要杀你,你可信?” 杭初霏听完微微一怔,身子侧了侧,将剑一挥,剑刃所经之处皆生出一股强大的剑气,震得千百苍叶萧萧落下。 “一直跟着我,走这么远的路来到这山陬海澨,你难道不累么?” 黑衣女子没有应答,身子一低,长刀从对方脚边横扫过去,而杭初霏再次敏捷地跃起,将长剑擦着黑衣女子的颈动脉刺进了后方的树干上:“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个刺客——” 刚才那一下已经把黑衣女子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一战已结束,只要她稍微一动,颈动脉便会被那锐利的剑锋削断。黑纱后的双眼快速地瞥了一眼那雪白的剑身,又抬眼望向面前的白衣人,故作镇定:“是……是又如何?但我今日确实不是来杀你的。” 杭初霏嘴角微微一扬:“你也杀不了我。最好老实交代你为何跟踪我,不然——” “离我这么近,难不成想先非礼我,然后再把我给杀了?”黑衣女子冷笑着插话道,“噢,我差点忘了!你刚从青楼出来呢,估计也受不住,淫——贼——” “喂!我不是淫贼!”杭初霏话刚出口,似又想到了甚么,“呃……好罢,原来你从那里就开始跟踪我了——你当真不是来杀我的?” 黑衣女子淡淡道:“难得放一日假,我只接单办事,寻常时候可不喜随意杀人。我不过是恰巧路过,发现你长得像模像样的,原是色鬼一个,遂心生好奇,跟来想瞧瞧你到底是哪家的纨绔子弟,以后接到杀你的单子方便找人罢了。” “你!”杭初霏轻哼了一声,她心说对方是真不怕死,都这样了说话还如此难听,“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耗着,但在放你走之前,我要告诉你——首先,我——不是淫贼!去青楼甚么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其次,你——把钱留下——” 黑衣女子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不仅是个淫贼,还是个劫匪啊!” 杭初霏忍不住骂了脏话:“他娘的,我真不是淫贼啊!” “咳咳,不瞒你说,今早我的钱袋弄丢了,现下不过是借你的钱一用,改日我必定会还给你的。”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声,不情愿地掏出了钱袋,举到面前,伴随着袋中一阵清脆的钱币撞击声,她眉梢扬起,讥诮一笑:“改日?还必定还给我?哈……我也不指望了,就当给我个教训罢。” 杭初霏听了只是微微一笑,随即伸出一只手一把抓过钱袋,另只一直握在剑柄上的手猛地一用力,将剑从树干上抽了出来,顿时又有数片苍翠的树叶从头顶上方飞旋而下。 彼时,黑衣女子纵身一跃,几下子便飞出数十米外,没了踪迹。 杭初霏伫立原地,捧起黑衣女子留下的钱袋,一时间内思绪万千。 良久,她再次举起手中的闲云剑,嘴角微微一挑,走进了树林深处。 长剑挥舞,伴随着一道道雪色剑光,三两下横劈断数棵挺拔的参天巨木,青叶漫天飞舞,随即落了一地。 月上中天之时,翠叶于夜风中摇曳,树下的野花在清冷月光之下泛着淡淡银光。 瑟索夜风从林间吹来,直扑在杭初霏布满汗珠的脸上,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青丝翻动,白衣翩飞,她静静地站在树下,抬首仰望着自己的作品,会心一笑。彼时,头顶上方的那一轮孤月将她一头青丝照得雪白发亮。 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崭新的树屋,通体由树的枝干制成,虽粗糙了些,但造型还勉强看得下去。 少顷,杭初霏低下头来,一面用食指轻擦去剑上残留的木屑,一面笑道:“我的好闲云啊,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还别说,用剑来劈木是真不赖啊哈哈哈哈……”要知道,这闲云剑可是一件绝世神兵啊。 说罢,她“刷”地一声将剑插回鞘中,白衣一拂,纵身一跃,飞上树屋。 然而下一刻,她似乎又想到了甚么,“刷”的一声再次响起,她把长剑抽出,在木门上方用隶书工工整整刻了两个大字:杭府。 “好了!”她满意地拍了拍手。 推开门,一股树木独有的清芬扑面而来。 她走到那一堆适才建屋时放的茅草堆前,直接躺了上去。 清眸流转,扫视过这个没有任何摆设的房间,一片幽暗中,唯有那从窗外照进来的清寒月光,又透过窗口的枝丫洒在窗前的木地板上,映出婆娑树影,斑驳陆离。 杭初霏深深地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了那暗沉沉的天花板,眸光忽明忽暗。 “真想念我的沧临殿啊!唉……想不到,我杭初霏出来混了几百年后又住在了这样的地方……” “不过呐,望着月影,吹着晚风,也挺好,安静又闲适……明早去买个烛台罢!哦对,还有被子!那是绝对要买的,这天儿真的要冻死我了!嘶……如果钱还有剩的话,再买个铜镜罢……” “至于那个刺客姑娘的钱,到时候还是想办法找到她罢!我杭初霏平生绝不欠别人一分钱……” 躺在茅草堆上,与清风月辉做伴,嗅着窗外的淡淡花香,听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潺潺水声,这便是杭初霏下凡后的第二个夜晚。 破晓时分。 林梢青青,浮岚暖翠。 一声鸡鸣将杭初霏给惊醒了。 “大树林的,哪来的鸡啊?嘶……怎么这么渴!” 杭初霏这一觉醒来,只觉口干舌燥,于是决定起来循着流水声寻找水源。 她草草地理了理长发和衣衫,走到窗口吸了口新鲜的空气,随后一只脚跨出窗外,腾空一跃至另一棵树上,足点树梢,在林子里快速地穿梭了起来。 杳霭流玉,青叶摩挲,一片苍翠中,白色的人影若隐若现。 不多时,她便远远望见了一条萦纡的河流,兴奋地快步冲上前去,俯身一看——这河水尤为清澈,甚至能够看见水底的细石。于是她放心地捧起河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这河水一下肚,一股甘冽立刻贯彻至全身,让杭初霏感觉畅快无比。 她一连喝了好几捧清水,最后手背往嘴上一抹,就在这时,她望见了自己水中那蓬头垢面的模样,二话不说一把脱下身上的衣衫,将其和佩剑一并放在了岸边的石头上,“扑通”一声跃入了河水之中,水花四溅,桅杆轻荡。 记得上一次这么放肆还是在她少女时期。 沐浴一番后,她并未起身返回,而是在水中如鱼般游来游去,耗了老半天——这是她久违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要做回凡人。 过了近一柱香的时间,杭初霏方缓缓地走上岸。 正当她要原路返回时,突然停下脚步,步子回转。“难得清闲,不如再去下游看看罢!或许还能发现甚么好玩儿的!” 离开前,她又走到河边,将河面当做镜子仔仔细细地照了照:“这才像样儿嘛!唉,还别说,男相两天有点想念女相了呢……” 要知道,她沧临仙姑本相好歹是个大美人,这天天被人“小哥”、“公子”地叫,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一路上,惠风和畅,草长莺飞。 杭初霏偶然望见沿岸而生的蒹葭,便随手摘了两根边走边玩,不时还哼起多年未唱起过的小调,好不悠然自得。 没想到,她今儿竟是想啥来啥——没走多久,一个集市便出现在了远方。 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杭初霏好不容易挤进了一家卖竹制品的店铺,从琳琅满目的制品中只选了一只较大的竹篓,背在身后用以装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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