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此醒了。 不知昨晚是到了什么时候,反正她累极,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就开始做梦。 她撑着自己半坐起来,没什么力气,感觉周身所有地方都软得像块棉花。 长发倾泻而下,顺她光裸的肌肤流淌,上面一点一片斑驳的痕迹。 市中心的落地窗,外面高楼林立,残阳挂天边,看成色,约莫是下午。 她在莫惊年的房间,在莫惊年的床上,环境很陌生,手机不在身边。 那个人也不在。 思绪很乱,她不知道莫惊年是怎么想的,不知道这一觉醒来什么会变,什么又不变。 冲动的时候不计后果,此刻置身“后果”中时又首鼠两端。 黎此猜短时间内她和莫惊年不会再有一场如此这般歇斯底里的对峙。 但到底,她们是没有在一起,更确切来说,在这之前,她们还在吵架。 很怪,这算什么?这觉睡完是要接着吵还是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知道。 要缓一缓。 而这间屋子很安静,静得像这个空间里不再有第二个人。 莫惊年走了。 唐玦举着手机:“催催催,活不过下星期啊?” 电话里莫惊年问一声:“你骂谁?” “都骂,你们俩都有病,我很忙的啊。”一天到晚闲得无事来跑腿。 工作室去年做过一个西餐厅的情人节项目,最近又到了宣传期,餐厅那边再懒得投钱,准备要回那时的素材做个回锅乱炖。 素材如果有留下,按情理也应该给,偏偏莫惊年真的有备份,所以她应了下来,在电脑上打包好准备发过去。 “我本来昨晚要给他发的。”莫惊年争辩了下。 “那你昨晚干嘛去啦?” “……” “Hello?” “哇,我刚才看了下消息,他们又给我发了八百条催素材的,看起来真的活不过这个情人节。” “你让他们努力活一活,准备上电梯了。” “行,文件在我电脑桌面上,你发他们邮箱。” “密码。” “我电脑没密码。” “房门密码啊。” 莫惊年报了串数字,她一直以为这个钟点黎此应该回自己家了,可她听见门开的声音时,还是不由自主紧张了下。 她想了想要不还是说一声以防万一让她们都好有个心理准备,可惜,已经晚了。 手机的另一断,唐玦的嘴僵硬地张成“o”型,门开的瞬间,她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是黎此。 松松垮垮的白衬衫,灰色长睡裤,长发披散红痕藏不住的黎此。 这个画面冲击力过大。 这里三个人,两人对视,两人通话,全愣住了。 很久,十几秒过去。 “好,我知道你看到什么了。”手里的莫惊年在耳边:“但是你千万不要开口说话。” 然后唐玦条件反射抿紧了唇。 “去我书房。” 唐玦几乎要顺拐。 “关门。” 唐玦关门。 “开电脑。” 开电脑。 “发邮件。” 发邮件。 做完这些,唐玦做贼一般鬼鬼祟祟,她压着声音问:“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唐玦笑了笑,再低语:“我一直觉得你这名字起的挺牛的。” “哪个?” “K.L,KOL没有0。” “从我家里滚出去吧。” 莫惊年问:“她回去了吗?” 唐玦出到客厅,和沙发上的黎此眼神沟通了半秒钟。 然后她老实答道:“没有。” “我要出差几天。” “我知道啊。” “……” 莫惊年隔空抛了个白眼。 反应过来的时候唐玦耐不住笑,但到底还是扬着声音装腔作势:“哦!你要出差几天呢——” 说完这句,她很麻利地把手机从耳边放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开免提了。” 然后便是沉默。 只剩电流声。 黎此看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没说话。 对面也没出声。 倒是唐玦等得手酸。 算是看明白了,人类的祖宗是猿猴,这俩的祖宗是乌龟。 她准备好了一句没话说我要挂了。 那边还是传来声响。 莫惊年柔声说:“我该登机了。” 黎此轻声回:“好。” 几天是多少天,没有说, 莫惊年连消息都没有,时间便一点一点地过。 黎此向来是最能忍的。 忍一天两天三天。 情人节当晚,酒吧人很多,黎此挺忙的,面前有一对一对又一对的人。 这个世界上太多情侣——其实也不一定。 牵着手,拥抱着,亲在一起的,也不一定是情侣。 她在酒吧新学了一个词,叫“嘴友”。 现在人的脚步太快,不上床,忽而情动时亲个嘴都没所谓。 酒吧里盛产日抛情感。从前黎此站在上帝视角很鄙夷这样的人。 一来,她坚信保质期短的爱情总是很廉价,二来,她会觉得脏。 钟应颜曾经闲聊时说过,欲望就是用来放纵的。上帝在造这一样东西的时候其实没怎么想过要拿这跟爱情挂钩。人在上床的时候该想的是,大不大好不好快不快,而不是哎呀他到底爱不爱我呀。 然后老贾说一般到这种问题的时候人会马上萎掉。 钟应颜说对啊,那又何必呢,因为要有多爱才可以坦诚相见这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人小时候总在想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要把它留给最重要的人,可是你长大了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重要的人可太他妈多了,就一颗心怎么能放得下?然后你回头看,当初觉得重要的人,又不那么重要了。 这是酒吧不是尼姑庵。 情爱和烟酒一样,都只是一种让人快乐的工具罢了。 然而黎此自始至终都不敢苟同。 因为她一直在这里,见过所有的故事,开端到结局——每一段没谈清楚爱就开始谈性的感情,都不得善终。 当初如何如何快乐过的人到最后还不是要在这里喝成一滩烂泥? 她爱莫惊年,不止想爱那一瞬间。 黎此不想有一天她们也要醉在那里痛哭流涕,怨怼惋惜。 奈何事与愿违,无论她当初如何小心翼翼去走和莫惊年的每一步,到最后还是逃不开争吵分手和离开。 她所执着的那些是对是错都不再重要了。 黎此用了五年时间想明白无论要怎么走,终点是莫惊年就够了。 如果那个瞬间要先于永远,那就先于好了,反正她始终要和她到永远,无所谓先后了。 十二点的时候,这里的“嘴友”们玩得最尽兴。 黎此在一片笑闹声中低头看手机。 情人节过了一分钟,莫惊年已经走了四天,消息停留在一周之前。 这是一个很俗的日子,可就是这么一天,莫惊年没有想起过黎此。 那就,不是情人。
第22章 数风流人物 首都,华盛集团年度最大的宣传影片招标现场。 莫惊年着一身干练的黑色套装气定神闲坐在台下,双手交合于身前。并排的是全国大大小小传媒公司的代表人。 这个项目很大,竞争角逐很激烈,所有人都捧着拼一把的态度坐在这里想吃这块肉。 台上中标结果公布的时候,台下窸窸窣窣一片。 都议论纷纷,圈里老牌企业抢来抢去,到最后,这块肉竟落进了一个没点名气声望不知规模横空出世的公司手里。再一听,负责人——K.L。 都知道她是有名的网红,都知道她拍摄制作水平一流,可谁都不敢想,就几年时间,这个人就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后辈到和各大传媒公司比肩,如今更是各个挤破头要抢的这一标竟然让她中了去。 此时此刻,这个浓妆淡抹挂半抹笑的女人在视线风暴的中央,淡定自若,气场全开,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粉墨登场的对手。 招标会结束之后,莫惊年周围围满了人,交情上熟的不熟的都来寒暄,人人都洋溢着和蔼可亲的微笑,可到底谁不清楚彼此都心怀鬼胎。 莫惊年应付了许久,到几乎送走了所有人,她才准备离开。 她等助理收拾好东西,起身。 有人叫了她一声:“K.L——”身侧的男人语气森冷冒出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装腔作势。 莫惊年泛起一阵恶心,原本没想搭理,可瞥了眼这人面前代表公司的牌子,还是晦暗不明望过去。 她笑一声:“怎么?我是疯——您是骚?贵司那些个腌臢手段,可真当得上这个字呢。” 赵营不恼,再下一句:“骗人,可不是好事。” 装得很好,仅仅只短短一秒,他还是看出了莫惊年的笑容瞬时凝住。 于是他笑意更甚,再补道:“何况是骗这么多人。” 静了几秒,莫惊年开始动作。 她随手拿起面前几份文件,递到旁边的助理,给一个眼神让他先走。 实际上是揩了揩手心的汗。 会馆仅剩几人,这里空了一片。 莫惊年再开口:“成景这么大的公司,气度却不怎么样,竟在这里恼羞成怒。” 赵营一身精致的灰色西服,他仰了仰身子,抬头看她:“我有什么必要恼羞成怒,你赢了这一把,拿下这一年,可明年这时候,我就不一定能在这儿见到你了。” “呵,是啊,毕竟很大几率那时候——”莫惊年勾一勾唇:“你在牢里。” 赵营咂了咂:“我什么意思你最清楚,逞口舌之快没有用,不如想一想,自己能撑到几时?” 她猜想对方已经开始动作,可是完全没有办法,因为那些事,无论谁随便一查就能查到。 几句话,莫惊年像变成了砧板上的肉。 她心里油煎火滚,可还是要镇静着站在这里不露丝毫端倪。 “登高跌重。”赵营幽幽开口:“莫惊年,你悠着点。” 听完这句话,莫惊年神色淡淡把视线收回。 她动身离开,在这之前,还了一首诗。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语气不紧不慢,说的话却杀气重重。 “俱往矣。” 临近夜晚十二点,莫惊年推着行李箱,门开的时候看见了黎此。 后者坐在沙发上,手搭在扶手上撑着头,长发遮挡住她的脸,看姿态像是睡着。 莫惊年很累也很压抑,行李箱往旁边一推,想先洗个澡出来再说。 然后迎来了黎此一声很轻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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