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娜说不用了,她就假装不认识我。 废话,他要程娜去干嘛,弹琴?别开玩笑了。 这样的邀请,如果换成爸爸妈妈在场,毫无疑问也会拒绝的。 王泰眼睛看向我有好一会,我骄傲地在心里想,我们的样貌很相似,一定会有人问你们是不是双胞胎?虽然年纪差不了多少,但是神似双胞胎,鼻眼口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我头发更黄更枯燥,耳朵向外长一点,听说这种耳朵小时候少不了因为调皮被骂,我就是啦,最不省心那个。 王泰见我不打算搭话,就问这位是哪位。 程娜迟疑了一下,这时候我抢话了,是对程娜说的。 “姐姐,家里还等着你赶紧回去吃饭呢,我要饿死了!”我说。虽然很没有礼貌,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还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也不算捣乱吧,她都说了不需要这份工作了,我也是给她一个台阶下! 只要我装成一个傻子,对方也不会太为难我。为了表演更加有说服力,我还咧开嘴“嘿嘿”了几声,自认为把傻妹妹这个角色演得活灵活现了。 程娜诧异看我,我用力一拉。她只能说:“王总,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做久这个工作,我还有别的事情做,这个纯粹是打发空闲时间,谢谢你喜欢。家里人在等,我们先走一步了。” 带着我步出大门,她看起来生气了,踩上代步的电动车准备走,我拉住她手腕。 这时候我说话很简单:“跟我走,我有车。” “程佳。”她说,“我还不想看见你。”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对我连那点亲情都没有了吗?” 她顿住准备离开的步伐,站在原地背对着我很久。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用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这件事我做了很多次,这一次哪怕依旧我也会挽留她。 很轻松就把她拉上了车,她的电动车也折叠好塞我后车箱了。 咋呢,去哪里,真回爸妈那?我说。她说随便。显然还有点生气。 我说那去你那,你租的地在哪。她狐疑看我两眼,我马上举左手坚定道:“我绝对不去找你。” 她报了一个地址,和她的公司有点远,离我的公司却很近。 我随口说了句:“我公司就在旁边。” 她反应就很大:“干嘛。” “啊这也不行吗?”我无辜转方向盘,“很巧嘛。” 可能她也觉得晚上或多或少有些失态,小声说了句没事,听她拿我没辙,竟然都觉得高兴。
第3章 缄默的法则 车很快就开到了。夜晚的马路车没有白日多,我也尽量不要把车开得太快。其实是在期待她有什么能对我说。 什么都好,总比沉默来得有意思。 红绿灯在闪烁,我的余光,对着身边的程娜,手指间夹着本来想在等绿灯的间隙中点上,但还是没有这样做。我不确定点了烟是否就能堵住我意图喋喋不休询问的嘴,是否能让我更加从容。 “你怎么在那里打工?”我没话找话,熄火之后还下了车去问这一个问题。 彼时程娜已经掏出门卡,手指摁在门框面上,准备回去了。她停顿在那里,说是停顿,其实有十多秒,等到我都觉得有点不耐烦,她突然转过头说。 不愿意告诉我吗? 我靠在车上,看着她。 “上来聊吧。”她说。 可能她是觉得大家姐妹一场,都到了家门口还不上去坐坐,实在是有损中国人的礼道。不过姐友妹恭的规矩,在我们家倒是很少出现的,姐姐不像姐姐,妹妹不像妹妹,大家各有各的思想,各有各的行为,不会因为什么家庭关系而对自己有什么改变。 毕竟到大了还不是要离开原来的家庭出去打拼,那种拘束于宗法礼仪的大家族中的生活是我们一辈子也理解不了的。 我帮她把电动车从车后备箱里拿出来,她锁好之后招呼我进门。大堂还算明亮,有一幅比较水的油画挂在入口屏风处。 电梯里我两人依然尴尬,趁着那些没有交流的时间,我打量这栋楼的基础设施——最普通的出租楼,有两间还算宽敞的电梯,但楼层摁键发黄磨损,头顶电梯灯忽明忽暗。 我的公寓虽然小,但也是处于环境较好的小区里面,不像程娜的住所,市中心的破旧老屋。出了电梯,楼道中堆满了鞋架鞋子,纸皮箱里放了很多CD,烟味淡淡的还未散去。 走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落寞,程娜会不会有同居的人呢?这么久没有见面,连她有没有男朋友都不曾了解,待会打开门看见的是什么景象,我能接受吗? 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也不是当初那个一头撞的小青年了,谈过,分过,感情这种事在未来好像没有尽头。在这个阶段里我能经历的都尽量去经历了,我想她应该也一样。 所以其实应该放下的是我自己。这么想着,她终于打开了那道令我忐忑的门。 鞋柜外只有一双拖鞋,她打开玄关处的柜门,从里面拿出双酒店用的那种无尘棉拖鞋给我换上,我是很疑惑她会买这些一次性拖鞋,有种明摆着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感觉在里面,穿过即扔,不会在她的世界里停留太久。 房间里陈列整齐,面积适中,一个人住就略显空旷了。除了基础的一看就是房东送的餐桌和沙发茶几以外,房间里连电视机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架较为名贵的钢琴,再仔细看整个客厅,都用吸音墙纸贴满了四周以及天花板。我一下子了然,为什么出来工作这么久了,程娜还没开上车,不是因为没有赚到钱,只是用在了别的地方。 可是她越是要推开我,我就越是感兴趣,越想要靠近,多年的姐妹情谊让我能了解到她口不对心的真实想法——她总是对我心软,对那些厚着脸皮贴近她的人心软。说是厚脸皮,我从来也没有多厚脸皮,只是用热的心去喜爱她而已。 她给我倒了杯热水,我坐在她的编织沙发上,看着这间开着暖黄灯光的屋子,试图把它和我的住所重叠起来。但是不行,程娜的房间更加宽敞、温暖,或许是因为有钢琴,而我只有一箱又一箱的杂志和书。她的阳台朝阳,养了很多植物,我的阳台是房东留下来的没有人骑的自行车和款式老旧的洗衣机电冰箱,上面落满了灰尘。 桌子上摆了她喜欢吃的零食,也是我喜欢吃的,这么多年了我们的口味都没有改变。我趁她不注意,偷偷拿起一块吃了,希望她不会发现,因为我想给她一种我已经长大了的感觉,长大了的人不应该还吃以前那些小零食...... 我问她:“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做那些你看不上的事情。”她说。 真会聊天! 我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怎么会看不上呢,我自己也是公司的打工人哇!” 她转过头,看着我:“你不是在做编剧吗?” “原来你有关注我哦?”我笑了,她肯定也是向爸妈打听过我的消息了。 “……” 她一不说话,我就捉摸不透,自己说的话究竟“直不直男”。懵懵懂懂坐在那里,看着程娜面色不好地收拾东西。 “你家里已经很干净了啊。”我盘着腿。 “我知道。” 她还在收拾,收拾了足足有十分钟!我心情复杂,开始坐不住了。 “程娜!”我说,“你别收拾了,整得我以为你要留我常住一样,这么空的地,是要让我在这里打地铺吗?” 显然她也觉得尴尬,一转过头来,我就看见她通红的耳朵,我的指尖颤动一下,感觉能摸到她的耳朵的温度。 “因为我还不知道能和你说什么,用什么样的方式面对你。”她说。 确实,我承认我很狡猾,偷偷打听到她的工作地方,然后每周见她一次,我已经非常熟悉她的近况和样貌了,所以我才能如此坦然地和她聊天。经过这几年的消停,我已经能假装我两之间仿佛没有发生那些尴尬的、不愉快的事情。 那之后也没说什么,就唠了唠家常,我告别她,驱车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回想起自己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进了程娜的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原以为她的态度一定是非常绝对的——你对我有那个意思,那就干脆一直不见面好了。 还是说,就得等到这么多年以后,我们的所有记忆都变得模糊了,她才会放我进去吗? 想起夜柏的父母,他们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和女人谈过恋爱,是因为坚信这个乖女儿一定会爱上男人,会按照他们所希望的那样结婚生子。他们潜意识里已经忘记了刘夜柏是个同,是个喜欢女性的独立个体,这不是想改就能改变的。 或许程娜也是这么觉得的。她觉得我对她已经没有威胁,因为我的眼里可能已经没有从前那种区别于姐妹亲情的狂热,那种让她毛骨悚然的愉悦,在我把头贴在她胸膛的时候,我的喜悦或许也能传达到她的心里。
第4章 成长的秘密 周末的时候我抽空回了一趟家。马路好像变堵了,以前一个小时的车程,我在喇叭声中度过了两个小时。停在道路上的车群,缓慢流动着,一点一点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这时候想到了程娜和她的电动车,黑色的小车,看起来还算坚固,当时我还担心她骑车会不会很危险,现在想来倒是很想借过来开一下,堵车真不好受啊,什么也做不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我几步上了台阶,早些年的房子都是矮楼层,最多不超过七层,是爬楼梯的。上楼的时候,听见楼下换了一波又一波的邻居里,有哪户传来的稚嫩的弹钢琴的声音,登时将我打回十年前,看着姐姐练琴挺得笔直的背影的那个我。 她烦躁的呼吸和略显笨拙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游走,她报复性地小力捶键盘,然后使劲弹边缘的琴键,重低音泛滥,听得出她很生气。 或许是因为不连续的曲子和我手上游戏机的声音总是相互交错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爸妈不在家还要练琴,只因为老师说明天要检查,要她在三天之内将新学的钢琴曲弹到流畅。 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在她旁边打游戏打得酣畅淋漓。甚至什么都可以不用做,还免受长辈老师的责备。 现在想来,只能说是期待不同吧,因为长姐的存在是父母愿望的最高点,他们让她学女儿们都该会的东西,而对于后来一个意外怀上的女儿,要求就没有这么多了,他们已经没有再去精心对待的热情,只是跟在我屁股后面,看我学习不认真就踹一脚,让我加快脚步。 程娜最开始也会纠缠父母,问为什么我们待遇不一样,妈妈苦恼地看了我,说:“你自己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就你那屁股跟抹了油似的,一沾椅子就往下滑,根本坐不住。” 我看了眼旁边低着头,两手绞弄连衣裙裙摆的姐姐,她的蕾丝花边都要被捏歪了。
3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