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她对我微笑,我意乱神迷。 那件事之后,我们很少聊天,最主要是觉得彼此有些陌生,她只会问我吃过那些药了吗,去看了医生吗,这样官方客套的关心话。 那晚在车上发生的尴尬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去遗忘,毕竟她和我一开始劝慰自己那样,也认为喜欢是一时冲动,但作为亲生姐妹,之后遇到的事情是难以逃避的,甚至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我们不是孩子了,我们也有各自的身份,别人的同事、朋友,家人的家人,父母的......女儿。 分开比相聚是不是简单太多了? 这样有风险的恋爱,还要怎样去面对呢? 可是生命的尽头,好像都只剩下自己,有些东西我们的确无法逃避,有些虚无的确令人惶恐,但正因为自己在时间沙漠里的渺小,所以我们才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坐在她床边,把自己的梦告诉她。 我告诉她我梦到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有彼此,我们永远牵着手在一起,好多个晚上,也是像现在这样明亮的夜晚,我们缩在角落里,丧尸从头顶的窗户外探头探脑,腥臭的气味在幻觉中依然存在,他恐怖的面容,在不断刺激我的神经,我挥动铁锹将他们打飞,然后回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你的脸。 虽然苍白,但依然鲜活的脸。 我想这就是我在那个世界活着的意义。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不能从这些可怕的画面里脱离,你能 感受到吗?那种身处于没有尽头的绝望的感觉——这场战争,即便我赢了,我也不会感到丝毫的开心。” “那个梦中的世界,对我而言就是坍塌的桥梁。” “而我唯一的支柱,就是在我身边的你。” 还记得那次我们爬上高楼,在生死搏斗之后进入一个房间,房间里很温馨,甚至现在回忆起来布置有点像我们现在住的家,她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盒子,说要送我一个礼物,我惊讶地打开包装精美的礼盒,里面躺着一只烧焦的蝴蝶。 那一刻我开始慌乱了,难道自己的幻觉是美好的现代生活,安全、和平、繁荣;真正的世界是丧尸的恶臭,满地的骸骨,灰暗的天空。 现实和幻觉交相融入的连接物,让我真正找不到清醒的方法。 我轻轻说:“程娜,在两个世界中,我唯一清晰地知道的就是我爱你。” “如果我只能存在于你的梦里,我会疯掉。我确实也疯掉了。” “别这样说。”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句讲了很久。实际上她已经泣不成声。 揭开柜子的幕布,我终于明白为何她不让我走进房间。 她之前告诉我蝴蝶是刘夜柏,是她的负面情绪,是她挣扎的痛苦记忆。 后来我在吴华那里得知,蝴蝶是我。 我以为她讨厌我,觉得我恶心,我的存在让她美好的亲情毁于一旦,扭曲、令人作呕。 那我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满柜子的蝴蝶,完好的蝴蝶,黑色、或者红色,整整一个柜子里,被她尘封起来的那些痛苦回忆,如果真的令她难忍,何苦还要为难自己保留? 被精心制作成标本的蝴蝶,安静躺在展柜中,身下柔软的棉布海绵,将主人的热恋死死钉住。 程娜说:“我有点害怕,不知道明天要怎么面对你。” 程娜说:“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爱……” 程娜说:“也许算吧。” 我狠狠将她拥进怀抱,反复重复,疯魔一般:“你不用害怕,我们会一起面对,我爱你程娜,我爱你。” 我吻她,囫囵吞枣似地吻她,此刻的吻没有任何含义,只是宣泄我对她无法抑制的思念! 那么疯狂,或许已经令人害怕、退缩了。 她说,佳佳,你哭了。 用柔软的指腹抚摸我的脸颊。 我没有。我摇头不承认,我那么坚强,怎么可能像你一样哭。 她抱着我的背,温柔地说,是的,你从小就不爱哭鼻子。 我知道自己情绪失控,像野兽一样压着她的样子肯定不好看,就算是演员也要讲究告白的角度,什么时候的脸角度最好看,最让人心动,还要准备灯光音乐,或者在一个风景好的地方求爱,这样一切美好都会为恋情增色不少。但我没有,我傻乎乎地选择这个场合,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里,端着杯热牛奶走进她的房间,准备好的说辞一句都不记得,讲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东一句西一句没头没尾,怎么想都好不浪漫。 但她用她的行动告诉我,她就是要这个。 要坦荡的爱,要两人不断地碰撞,要波折,要接近,要一点一点,将我们的齿轮对齐。 ---- 努力勤奋。
第21章 她说我说 我搂着她躺在床上,抚摸她光滑的肩膀,陌生的触感,凝视她的面庞,有太多东西已经变得和记忆中有所区别,思考、谈吐。 我们聊了很多话,关于我们逝去的那几年不见彼此的生活,她是如何自立、成长。我说我的生活,那其实是令人昏昏欲睡的生活故事,毕业后我和刘夜柏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那也只是生命中短暂的一年,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仿佛过去了好久。 不知道该如何评说我们互相错过的过去,一想到正常情况下,往后还有四十年、五十年甚至六七十年的光阴要去面对,我仍然有些担忧。 程娜一路走来隐忍太多,吞咽太多,我却不能为她分担,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心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是我不够了解她,但她若是一直缄口不言,不远透露于我,我又如何能懂呢? 其实我没有想过,我们会因为这件事在一起,在这之前我准备了很多浪漫的伎俩来讨她欢心,比如说,找到她究竟想要什么,然后买下来送给她,可能她会很感动;比如说,买很多玫瑰花送给她,事实证明幸好没有冲动,若是选择了玫瑰花,我一定会失败得很彻底。 我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要和她坚强地耗下去,耗到我筋疲力尽,自认为失败为止。 或许是因为她确实爱我,所以没有忍耐内心的牵扯,同情我、关怀我、折磨我,然后把自己交给我。 我们紧紧相拥,好似日落大厦里废墟中掩藏着的我们,双眼目光粘着,眼里只有对方。 “如果我们遇到了危险,只能活一个人怎么办?” 我问。 “我不要这样不合理的假设,活是两个人,死的话,我希望是我。” 她说。 这个世界太孤单,我曾经想过不活。 她说。 我多愁善感的姐姐,我敏感焦虑的姐姐,我的心之所向,我的灵魂归处 ,梦里我以为是自己太爱你而出现了幻觉,殊不知姐妹之间连声音都在脑中共鸣。 人类的情感太过玄妙,一不留神我就被你牵着鼻子走。 到最后发现,原来双向奔赴确实存在,只是我自以为跑了好远,跑得好累。 其实这场爱里没有谁是错误的。 每每思及此处,我都要在内心狂喜一番,上天确实眷顾我,赐予我这样美好的姐姐。 这个胆小的女人,宁愿一个人在自己的房子里纠结到生病,都不愿意见我一面。 我也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偷偷关注着我。如果,如果谈恋爱的人不是我而是她,我会怎么样呢? 靠在阳台上,点了一支烟,落地窗玻璃上,映着背后城市的灯光,深深地去看,才能看见里面裹着被子的程娜。 这个假想,让我如履薄冰,总觉得愧对于她。 以前我不愿意看空荡荡的家,现在我只想看着家里的人,多呆一秒都好,把回忆都镌刻。 以前我不愿意一觉醒来又是明天,现在我特别期待明天的到来。 以我们坦白心意,互相热爱的第二天的早晨,整个世界都像是变样了。 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我没想过我竟已经期待了这么久。第一次告白的时候没想过未来,只是喜欢,只是觉得悸动,那时候天真地以为,不管怎样两人都是姐妹,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反正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 清晨。 明媚阳光穿透窗纱照进房内,我在程娜床上醒来,眯着眼睛看向天花板,反应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昨晚我们都经历了什么。困意拳拳打在我这个沙包上——熬夜思考的结果必然如此,要是和程娜诉苦她一定会说我活该。 从小我就这样,喜欢晚上思考,想东西总是太入迷忘记时间,然后早上起床险些错过校车。校车司机认识我,因为他每次关门前见到的人大多是我,若是有一天我请假没来上学,他开车就总觉得漏了一个人,如同启封饮料的盖子,由我最后一个上车才算拧紧瓶盖安心上路。 程娜早早地洗漱换衣服,她从门外洗手间走回房内,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回头看到我正笑意满满地在被窝里看她,一把子将我从床上揪起踢出去,叫我不要做死宅懒虫,赶紧出门找份合适的工作。 “你在害羞吗姐姐?”我贴着房门问她,“有什么好躲的?怕我忍不住吃了你吗。” “……” “我都看过了呀。”我说,“现在这样,令我忍不住想问你要不要去堆个雪人。” 妹妹安娜在房门外殷切地问姐姐,你想去堆个雪人吗?我现在贴在门上的样子,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她当然知道这个故事,这部动画电影我们很早就看过,不过不是一起看的,那时候我们的关系裂痕还如鸿沟难以修复。 “程佳,我发现你真的很欠揍。” 她把门打开,衣服扣子扣了一半,忍不住要吐槽我。 我坏坏地朝她吹一声口哨。“你一直都知道我很欠揍,但没机会揍我。” “而且,”我靠近她,“你一对我挥拳,我就想征服你。” 哈哈,脸红了。 和谐,甚至可以说是甜蜜地过去几天,她迎来了每个上班族都最爱的休息日,我们留在家里消遣度过所剩无几的秋天,她把整个房子都打扫了一遍,而我在自己的客房里写作。 上一部完结的剧本已经送到了编辑导演那里,因为只是小级别的网剧,得到了大概五万的预付稿酬,剩下五万等拍摄结束后再一次性支付。 有了这笔钱,可以支付程娜的租金了。 但我找她的时候,她说什么都不要。 好像还生我气的样子。 我理解起来有些费劲,所以去问了吴华,结果她笑我榆木脑袋,说你们既然情意相通,为什么还要把谁住谁的房子算那么细。 我只是不想她有那么大的经济压力,还老是找你兼职,再怎么说也是辛苦。 吴华打量我:想不到你心思也会细腻啊,还要帮姐姐分担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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