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多久了?”她问道。 “半个时辰。” “吃饭了么?” “嗯。” 赵清颜起身,走到门口说:“云柳,让厨房把晚饭再热一热。烧些热水,沐浴用。” 用过饭后,黎遥君低头闻了闻衣裳,酒气是重了些。 她站在屏风后,一边宽衣解带一边道:“啊,我胳膊扭了,这衣裳解不开,你来帮我瞧瞧。” 赵清颜心知她定是又在耍什么伎俩,想了想,却还是过去了。 “这不是好好的?” 黎遥君立马靠在她身上,“头好晕,酒劲还没散,一会儿要是溺在水里可如何是好。” 赵清颜坐在一旁,道:“我就在这看着。” “不如……” “你若不想洗,今夜就睡书房。” 黎遥君不情不愿地泡在水中,逐渐放松下来。 赵清颜却在看到她身体之后胸口一滞,那夜光线昏暗,竟然不曾发现这些疤痕。 “这是何时留下的?”赵清颜抚向她右臂。 黎遥君回忆了片刻,“十五年前,还是十年前,记不清了。” “但这个不算什么,肋间那个才遭罪。”黎遥君靠在桶壁上向后仰起头,“你靠近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又没有旁人,这样不能说?” 黎遥君摇了摇头。 “那便睡书房。” 见自己的小伎俩又被识破,黎遥君沮丧长叹:“唉……” 沐浴过后,她随意坐在赵清颜的妆台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这铜镜有些小了,回头我找柳木匠再打个新的。” 对着镜子自顾自看了一阵,黎遥君摸向面部,指尖下的皮肤隆起长长地延伸至耳边,从镜中看到赵清颜走近身后,她笑了笑,说:“胡人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凶神。你瞧瞧,凶么?” 赵清颜挽起黎遥君背上仍在滴水的几缕头发,展开面巾仔细擦着,没有说话。 黎遥君安静凝视着镜中人,这是赵清颜难得的主动与自己亲近。 “看够了么?” “咳……啊,这个小抽屉还挺别致的。”黎遥君讪讪道,顺手就将抽屉拉了出来。 “这是什么?”她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 一对和田玉白头并蒂花鸟佩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黎遥君取出其中一块把玩着,触感温润细腻,雕工精妙,是上上佳品。 “谁送的?” 先前自己花十八两送根簪子她都嫌贵,这对玉佩如此贵重,赵清颜定是舍不得的。 “买的。” “何时买的?” “去年。” “你竟也舍得。”黎遥君将玉佩放回木盒中,“不是习惯精打细算么,买这做甚?” “今日在朝露寺开了光,你回军营时带上。” “给我的?” “不要?” “要!”黎遥君转过身,“那另一块,可是你的?” “嗯。” 她立即站了起来,才一俯身,便听赵清颜冷冷道:“约法三章。” 黎遥君僵住,抬手指向赵清颜面颊,“我能亲一下这儿么?” “不能。” 说罢,赵清颜走向床边。 “你都送我定情信物了,也不行么?” “我何曾说过是定情信物。” “一对儿哎,一对儿!” 几刻后,黎遥君摆弄着指间已干透的头发,反复摩挲着两块玉佩,越看越欢喜。 赵清颜的声音自床幔内传来,“还睡不睡?” “睡睡睡,这就睡。”将玉佩收好,黎遥君利落钻进被窝。 “快要回军营了。” 见赵清颜没有回应,她又说:“元宵节还会再有七日的假,到时咱们出去转转,在甘州这些年,别的地方咱们还没去过呢。” “嗯。”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 赵清颜睁开眼,说:“京城的彩蕴斋有一道,桂花糖蒸栗粉糕。” 黎遥君单手支起头,“明日我叫耿贵去学学。” “可,甘州没有桂花。” “这就有些难办了。”黎遥君重新躺下,“京城距甘州路途遥远,就算托人买来,等带到甘州也变了质了。” 脑海中灵光一闪,“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 “那先……” “不行。”
第42章 洧州 信王府 “王爷,属下给甘州的信,按路程,这几日就该到了。”张凡说。 一个月前,张凡偶遇老家邘州张家村的同乡,闲聊得知那人邻居家的儿子现下在甘州坎城军中做了副将,便回府将此事禀报信王。 宁怀低头不语,甘州是太子的地盘,这步棋虽已落子,但他却不知是否下对了。 之前母妃托人传话,父皇有意赐婚昭华公主与易仁易大人的公子,如无意外,年后便会下旨。 昭华公主与太子是皇后嫡出的同胞兄妹,宁怀担忧父皇意在借此为太子笼络刑部,可若如此,便应与闫申戊结亲,尚书的权势大过侍郎,比与选择易家更为有利。 宁怀思虑了整日才发现父皇或许早已知晓了易仁的态度,但疑惑于父皇到底是要将易仁拉拢至太子身边,还是以此来安抚自己一派的官员。 基于此,在张凡禀报有同乡于甘州军中任职之事时,宁怀便命其立即与那名副将取得书信往来,试图筹谋西北。 甘州 “将军,坎城张副将求见。” 黎遥君站在舆图前,点头道:“带他过来吧。” 两刻后,营房门开,张许进门抱拳行礼道:“黎将军。”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张许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士兵,黎遥君见状对那士兵说道:“你先出去。” “是。” “黎将军,你看。”张许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拆开,交到她手中。 “这是?”黎遥君看了一会,信中只是同乡间常见的寒暄问候,她问道:“这有何不妥?” 张许说:“张凡此人,是信王手下的鹰犬。” 黎遥君神色一凛,瞬间眉头紧蹙。 “他此番来信虽未明说,但定是信王的意思。”张许又道。 黎遥君再次看向手中的信件,“你如何打算?” 张许笑道:“我自是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否则也不会来找你了。” “谭将军怎么说?” “将军让我来问你。” 黎遥君沉思着,片刻后,道:“不如,将计就计。倘若有机会,探探秋闱舞弊案中贺甲的去向。” “这样……是不是太过明显了?他们怕是会心生戒备。”张许问。 “既然找到你,就应当想到这层。这么多年,信王的手都不敢往甘州伸,现在终于伸过来了,说明什么?眼下,就看是谁更心急了。” “可是,我与此案牵连之人素不相识,该用什么做借口?” “编瞎话还要人教么。”黎遥君放下信,又说:“不论你以什么做借口,他们都不会全信。但只需暗示,这件案子即便翻案,赵大人回了京也只能做个平头百姓,再与官场无缘。有了这颗定心丸,他们又心急,还怕探不出来不成。” “万一,他们不落这个套呢?” “不落就不落,咱们又不损失什么。” 张许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可你刚才说的,既然赵大人回京再不能入官场,为何殿下还不肯放弃他?” 黎遥君倒了杯茶递给他,说:“我要是能想得明白,早就做了一品大员了。” 张许离去后,黎遥君到校场转了转,见她过来,苗辰道:“将军。” 黎遥君颔首,“这是在做什么?” 苗辰朝场中扬扬下巴,“那有两个刺儿头,早上吵了几句,各自不服气,正准备比试呢。” “哦?比试什么?” “箭术。” 站在场边看了一会,黎遥君道:“待他二人比完,叫他俩去自领十军棍。” “是。” 走回营房内,黎遥君思量着方才与张许的一番交谈,执起笔来将此事写在了给周平康的信中。 傍晚回到黎府,黎遥君在厢房和书房走了一圈,出门问向全小六:“人呢?” “爷,都在后院滚元宵呢。” 到了后院,看见两个孩子花猫似的脸,黎遥君笑出声来:“你怎的也不管管?” 赵清颜回道:“玩上一会又无妨。” 在她身边坐了一阵,黎遥君说:“先前不是说过这几日咱们出去转转么?都凉那边有个达木盐湖,听闻冬季也不结冰,去瞧瞧?” “嗯。” 黎遥君又道:“咱们先在都凉住下,尝尝当地特色,然后就去盐湖。” “后日让金绍再雇两个人,全府一起去。”赵清颜擦净手,说道。 “好。岳父和你妹妹也确实在城中闷得久了。” 都凉距圬城不远,路上走走歇歇,不足两日便到了。 一行人在客栈住下,全小六往房里拎来两桶热水倒在盆里,说:“爷,夫人,小的就在隔壁。” “嗯,回去吧。”黎遥君说完,将其中一盆放在床边,转头就将赵清颜的鞋子脱了下来。 “我自己来。” “不必客气。” 洗漱过后,两人相继躺下。 “这屋子不如咱们府中,太冷。”口中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赵清颜拥在怀里,“你冷不冷?这样是不是好些?” 赵清颜平静道:“约法三章形同虚设么?” 黎遥君说:“这不比往常,万一冻着你,风寒严重了可是会死人的。” “有汤婆子。” “那小玩意儿哪有这样取暖快。” “黎遥君。” 听到赵清颜喊了自己的全名,黎遥君心里一抖。 “你若不愿遵守约定,又何必答应。” “我需要时间来想清楚,我究竟是把你当作男子,还是女子。” 黎遥君沉默着收回手。 “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况且那夜……” 赵清颜打断她即将出口的话,“那夜是情之所至,不意味着我就不在意。” “我是男是女,当真如此重要?” “你只是像男子一样去活,并不把自己当作男子。我若将你视作男子,你可会愿意?” 黎遥君想了想,明白了赵清颜话中含义,答道:“不愿意。”过了一会,又道:“你这样说,我便懂了。” 听见那人语气中的一丝勉强,赵清颜转过头来看着她,“可是觉得委屈?” “有一点。”黎遥君抬起手按在胸口,“这里,隐隐作痛。” 看到她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赵清颜有些后悔刚才的心软。 “但是,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黎遥君说。 “什么事?” “若你想清楚了,要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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