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离去后,皇上召来毕熇,道:“去查清楚,秋闱舞弊案的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 “是。” 顺元三十八年四月,赵成坚沉冤得雪。 宁宣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幸好自己尚未动作,此番水到渠成有如天助。 他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片刻后站定,说:“时机已到。” 他顿了顿,“沈知,你知会郝绪,叫他提前打通刑部的相关官员。三个月后,从吏部入手,让杜松生接管盛鹤羽一案,上交冯云史。” “此案尘埃落定后,吾便会向父皇进言令赵成坚官复原职。平康,你去找童礼庭,他与赵家是世交,若赵成坚能重回尚书之位,童家必定欣喜。你让他极力游说苏时此人,务必使盛鹤羽无法翻身。” “可,殿下,为何要等到三个月后?“沈知问。 周平康回道:“圣上刚刚改判秋闱舞弊案不久,若马上揭发盛鹤羽贪贿,朝中连番震荡,只怕会引起圣上对殿下的不满。” 沈知点点头,“好,属下这就回去准备。” 甘州 看完父亲的亲笔信,赵清颜喜极而泣,历经多年,父亲终于恢复了清白。她泛红的眼眶噙着泪,低头将信收好,按信中所写,再过几日,清容就该启程返回京城了。 黎遥君叫来全小五,说:“赵府当年的下人都已四散而去,容姑娘回京时,你也跟着,好好帮着照看一阵赵府,顺便历练历练如何经管府中大小事务,待赵府上下安置妥当后,你便回来,届时你就是府里的管家。” 全小五当即跪下,“小的明白!小的定不负爷所托,保管将赵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镜茹,到时你同小五一起回来。” “是,爷。” 七日后 几簇绿叶随风轻摇,点缀着灰黄的墙壁,街上同往常一样,偶有纷杂的吵嚷叫卖声传来,蔓延出令人心安的烟火气。 黎府门前,赵清颜执起妹妹的双手,叮嘱道:“路上有什么事就让小五他们去做,有这一队士兵跟着,旁的无需担心。” 赵清容擦了擦眼角,“长姐,往后咱们还能再见么?” “放心,等你姐夫得了休假,我们就回京城。” “那可要尽快,我怕你们来的晚了,父亲就将我嫁出去了。” 黎遥君笑道:“就算你嫁出去,我们也会登门去瞧你的。” 赵清容点了点头,抬起腿迈上马车,又在车门前停下脚步,转身说:“可一定要来!” 赵清颜笑着朝她挥挥手,“快进去吧,赶路要紧。” 赵清容抿起嘴唇,进入车厢内坐下。马车驶动,她从小窗看向车外,长姐的身影越来越远,圬城熟悉的景象缓缓移向车尾,能离开这里她本该开心的,可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心里竟有那么几分不舍。 以后,应当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第44章 赵清颜端起梅子汤,还未送到嘴边,便见黎遥君进门,她看到碗中汤色,伸手就夺了过去,“云柳,这府里我说的不算是么?” 云柳急忙跪下。 “我叫她做的。”赵清颜说。 心知黎遥君不愿让自己食用寒凉之物,赵清颜每每都是于她不在府中时才饮这冰镇梅子汤,今日黎遥君提前回府,正巧被抓了个现行。 “你体寒,这东西还是少喝,天气虽热,可解暑的法子不止这一种。”黎遥君放下碗,“云柳,若我再发现你偷偷为夫人熬制这汤,你便离开黎府,自谋生路。” 赵清颜轻叹道:“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 “明明是我让的,何必冲她出气。” “我又不能将你如何,你们主仆多年,总不会看她流落街头,对不对?” “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赵清颜转过身去。 黎遥君摆弄着笔架,说:“营中有林轲和吴沛盯着,也不差这两个时辰。” “岳父有再来信么?”她问。 “嗯。” “赵府可还好?” “有小五在,算是有条不紊。” 黎遥君夹起盘中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味道是不错,这比起彩蕴斋如何?” 赵清颜淡淡道:“你若要比彩蕴斋,那自然是有些差别的。不过,能仿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七月,盛鹤羽贪贿案发,户部尚书赫然在列。其二人贪贿所得共计约一千九百万两白银,此案牵连甚广,不仅涉及的地方官员皆是心惊肉跳,京城参与其中的各部官员更是人人自危。 九月,因证据详实,二人先后下狱。 正月,其余官员陆续落网。 顺元三十九年秋,盛鹤羽二人于承延门问斩,大理寺卿傅经牧等人处以流放刑罚。易仁、岑立祖因与皇家联姻,侥幸躲过一劫。 十月初,经过宁宣与朝臣进言,赵成坚官复原职。 沈如霖升任兵部尚书,苏时、童礼庭官升一级。 杜松生揭发有功,升任吏部考功清吏司员外郎。 周平康与沈知搜集证据卓有成效,分别升任刑部、礼部郎中。 京城 质子府 “何人!”四名士兵拦下门前马车。 着灰色麻布衫的伙计堆笑道:“军爷,小人是来送菜的。” 其中一名士兵上前查看了马车,说:“你们只有一刻时间。” “哎,小人送完菜马上就出来。” 伙计将几筐菜逐一搬下来,车旁的两名士兵对其寸步不离。 朔尔台站在院中不远处静静看着,每个月仅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够有机会见一见外人。 十七年过去,记忆里父母的模样仅剩下一个轮廓,日日被困在这质子府中,连如厕就寝都有人盯着,不得自由。 经年累月处在压抑下,人早已变得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他知道,这就是他身为乌然质子的命。 那伙计搬完菜,转身悄悄朝朔尔台使了个眼色,便随士兵离开了质子府。 他心头一动,似有什么活了过来。 午夜,朔尔台从床上坐起来,床尾边的小厮听见声响立即问道:“您要去哪?” “有些饿了,寻些吃的。” “您坐这,小的去取。” “不必,就当走动走动。” 进了厨房,小厮点亮蜡烛,朔尔台从灶边的笼屉里拿出一块糕点,才吃下两口,突然身子一栽,捂紧小腹痛呼出声。 一旁小厮顿时惊慌失措,“您、您怎么了?” “疼……去找郎中,快。” 小厮急忙点头,跑了出去。 朔尔台却忽然站起,快步走到菜筐边,伸出手臂向筐底探着。 他借着烛光看完手中密信,端起烛台蹲在灶口将信烧毁,又搅了搅灶灰,使人看不出纸张余烬的痕迹。 之后的两个月,朔尔台时常安静坐在厅门前,只木然看向天空,双眼中生机尽失。 自己,当真是乌然的累赘么? 乌然休养生息多年,祖父入主中原的夙愿,难道真的如合布舅舅所说,要毁在自己的身上? 甘州 “开门!快开门!”林轲捶门大喊道。 全小六连忙应声打开黎府大门,“林副将军有何事?” “京城急报!将军可在家?” “在在在,您稍等!” 黎遥君疾步走入前厅,林轲立即上前道:“将军,乌然质子自尽了!” “什么!”黎遥君面色大惊,迅速拆开急报。 她背起手皱眉在厅中来回走着,脚步时而停下看看急报,这个消息暂且被京城压了下来,可兹事体大,恐怕压不了多久。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不时敲打着信件,一边踱步一边思考如何应对。 一刻后,她快步走回书房,写下几封信交给跟随而来的林轲。 “立刻派人去甘州城找巡抚董公良,另外,通知历州、雁州!” “胡人若得知朔尔台自尽,不日便会举兵。让射声营把生锈的箭矢都搬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挑出几队人马,速速在临近几州采买砒/霜,越多越好。倘若官府看了信也不愿协助,就以延误军机和百姓安危向他们施压,若他们还是不肯通融,就来硬的,出了事我担着。” “是!”林轲虽不知将军意欲何为,但他清楚将军定是有自己的谋算。 “一定要快!” “属下领命!”说完,林轲即刻离去。 赵清颜见他们面色焦急,走近问道:“军中出事了?” “稍后我会出府,之后就宿在营中。” “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看到赵清颜担忧的神色,黎遥君将她揽近,“或许,就在两个月之内。” “玉佩还带着么?” “嗯。” 赵清颜下意识抓紧了面前人的手臂。 “一定要回来。” “好。” 顺元四十年春,乌然大军压境。 一封封边关军报接连送入京城,质子自尽,乌然以雷霆之势与甘州驻军胶着不下,边疆战场死伤者众,战况愈发艰难。 黎遥君走上城头,望向远处的乌然大营,此次乌然兵力并不足以攻下圬城,即使攻城,也必定是再而衰三而竭,现下城中粮草充足,既然正面交锋吃力,她便选择退回城内,严防死守,保存兵力。 发现圬城南北两门突然城门大开,乌然的一名将领急忙回禀大帐,欲再次攻入城内。 朔图却抬手制止,之前中原人打开城门,截杀了乌然骑兵一千人,此次绝不能再中了中原人的计。 朔昆当年与黎遥君交过手,那时几次的敌军夜袭中都有她,此人定不会安心缩在城中任乌然围城。 果不其然,与他料想的一致,当夜,圬城骑兵发动夜袭。 几轮夜袭后,朔度与两个儿子却没有看懂黎遥君想做什么,圬城骑兵来去如风,似乎不是以消耗已方兵力为主。 一番思量后,朔度发觉对方意在粮草,当即命人将粮草转移,可奈何圬城频繁夜袭,不出三个月,竟还是被探到了粮草所在。 这夜,圬城出动大半骑兵突袭乌然大营,趁苗辰带兵在外吸引敌军视线,两名千总依令命众人分头进入几个营帐内,士兵们取出携带的竹筒,将砒/霜纷纷撒进乌然储水的木桶中。为掩人耳目,又将帐外附近堆积的草料点燃。 黎遥君驻足在城头,嘴角弯起一丝冷笑,当年乌然人于甘州外打的几口水井已被投入粪便无法饮用,此番他们远离了哈巴湖,往返取水颇费时日,乌然便就近以长乐村的水井作为水源,但那一口井要供给十五万人,可谓是天方夜谭。 两日后,乌然大营不断有士兵突然死亡,朔昆这才发现营中的水竟然有毒。 他不知黎遥君还备了多少砒/霜,圬城接下来又会发动多少次夜袭,于是便向朔度提议尽快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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