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 黎遥君前倾上身,探头问道:“你什么都不说,难不成,一辈子都这么过?” 听见这话,赵清颜深吸一口气,坐起来面向她,“好,既然要说,那便说个明白。” 黎遥君正了正身子。 赵清颜定睛看着她,道:“即便你觉得无人在意你,也不该一封信都不写。你可知初儿和卿儿问过多少次你去了哪?” “噢……就这事儿?”黎遥君笑笑,“下回我一定写。” 察觉到赵清颜的失望,黎遥君疑惑,一头雾水地问:“这样也不行么?” 赵清颜不明白为何会感到失望,只是觉得,这似乎不是自己想听的答案。 “我错了还不成吗。”黎遥君说。 “就错了这一件事?” 黎遥君道:“那你说,我还错哪儿了?” 赵清颜不再看她,“往后不要在府里做不合时宜的举动。” “不合时宜?”黎遥君低头想了想,“你指的是……” 她摇了摇头,“这是黎府,我在自己家中抱自己的夫人,怎么就不合时宜了?” 见赵清颜依旧以冷漠相对,黎遥君心里突然起了一股火,她质问道:“你是怕被抱着在院中行走不雅,还是嫌我这张脸毁了,与我站在一起会令你颜面无存?” 这句话似是将赵清颜惹恼了,她随即转过头来。 “黎遥君,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嫌我给你丢了人了。” 啪地一声。 黎遥君直视着眼前人,毫不在意刚才挨的耳光。 手掌才一落下,赵清颜心里便后悔了,不管从前有多怨黎遥君,自己都没有动过丝毫伤她的念头。今夜她将自己想成了肤浅不堪之人,过往真心犹如被辜负,一时气急,竟失手打了她。 赵清颜下意识抬手抚向黎遥君脸侧,却又立即缩回。 黎遥君迅速钳制住赵清颜的手腕,逼近道:“心疼了?” 她冷笑一声,“不,你怎么会心疼呢,你是喜欢男子的。” 赵清颜极力将手往回抽,可却被黎遥君攥得越来越紧。 “放开我。” “我若不放,你是不是还要再打一巴掌?” 赵清颜腰间一晃,上半身被揽进黎遥君怀中。 黎遥君凝视着她的眉眼,目光掠过细腻白皙的肌肤,停留在赵清颜唇间,说道:“我做得不对要认错,那你呢?” 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赵清颜心中怦然不止,她在犹豫,犹豫是否该躲开。 烛光轻盈跃动着,自帘外若隐若现。 唇齿交缠间,曾经的委屈、不甘,随着一呼一吸缓缓消弭,于迷离之中,长久而不自知的思念里,赵清颜发觉,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40章 一杆长枪气贯长虹,被舞得虎虎生风,锋锐激荡,其大开大合之势,破空声连连,状若蛟龙出水,击穿寰宇。 正月初三一早,黎遥君正如往常般于院中早练,全小六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下了整晚的雪,昨日才扫净的院子,清早起来又是厚厚的一层,爷可千万别摔了。 用过早饭,赵清颜走进书房,云柳蹲在榻旁帮她将鞋子脱下,摊开一床绒毯,把汤婆子摆在她脚边。 赵清颜收起双腿窝在毯子中,半倚着榻上的矮桌看起了书。 黎遥君两脚一蹬脱下靴子,抱着手炉也挤了进去。 “那边不是有地方?非要挤在这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响起。 黎遥君厚着脸皮道:“你这儿热乎。” 她干巴巴地坐了一会,探头问:“你看的什么?” “《金匮要略方论》” “噢……讲什么的?”黎遥君没话找话道。 赵清颜翻过一页,“这是你的藏书,没看过么?” 黎遥君哑然,这里大多数书籍都是搜罗来给赵清颜解闷的,自己倒是从来没有碰过。 赵清颜的目光移回,淡然道:“是医书。” 黎遥君点点头,又觉得无聊起来。 发觉身边人的动作,赵清颜抬起头,见她去书架边徘徊一阵,取了其中一本回来。 “都已被你贴得密密麻麻了,还要再看?”赵清颜问。 “当年在阿生家就通读过,但今时不同往日,要想吃透,这才哪到哪。” 黎遥君向后靠去,倚在榻边安静下去。 半晌后,她觉得背有些酸,稍微活动一下肩颈,悄悄往赵清颜身边蹭了过去。 察觉到耳后的气息,赵清颜无奈,“又要做什么。” 这人就不能老实一会么? 把手炉放在她怀里,右手覆上赵清颜的纤纤玉指,“怕你冻疮再犯起来。”黎遥君说。 “你成日除了琢磨这些,脑袋里就不能装些旁的。” 自从有了那晚的亲昵之举,黎遥君便时常跟进跟出,恨不得日日都挂在赵清颜身上,虽然赵清颜对此几乎是默许,但两人关系的陡然转变,她仍需要时间来适应。 “这两年落下的,总归得补回来不是?”黎遥君手上紧了紧,将下颌抵在她肩头。 敲门声响起,黎遥君抬眼道:“进。” 云柳进门,看见两人的亲密姿势,脚下一顿,说:“爷,夫人,汪大人与汪夫人前来拜访。” “稍后便过去。” 黎遥君直起身挪到榻边,弯腰将靴子套在脚上,回头才牵起赵清颜,便发觉手心一空。 赵清颜抽回手,语气平淡道:“外人面前,不妥。” “你怕羞?”黎遥君笑道。 赵清颜没有理她,径自走出门去。 黎遥君小跑两步,捉住她的手握紧,“你若不想让我牵,便用一吻来抵。”她知晓赵清颜最怕这个,肯定奏效。 赵清颜再次将手抽回,黎遥君一愣,心道,还真是执拗。 两人到了前厅,便见汪永迎上来拱手道:“黎将军,过年好啊。” “哎,汪大人,过年好过年好。”黎遥君笑着抬手,“您二位请坐。” 一阵寒暄过后,汪永道:“黎将军,日前禾州章大人来信,托我来找您商量。” “哦?是什么事?” 汪永回道:“章大人的公子有意从军,但若是去驻北大营,难免要受同袍诟病,所以章大人托我问问您,能否在甘州帮忙看看。” 见她面色有些为难,汪永又道:“章大人的意思是,是否有官职都无妨,只要能来甘州历练便好。” “这……不太好办。汪大人也知道,军中将士的姓名都在兵部的名册上白纸黑字地写着,想要凭空加进一个人,不止是甘州,连京城都要下些工夫。”黎遥君说。 “确实。”汪永端起茶盏,这事要看黎遥君如何决定,自己只不过是个传话的。 赵清颜看向黎遥君,以眼神询问道,这事你要办么? 黎遥君迟疑,她的确需要在军中培植更多的亲信,将根脉深深扎进甘州,且之前与章珉学不算熟悉,若能借其子得到他这一层关系,将来自保的手段便又能多上两分。 但此事只能求助于沈知之父,一旦事发,不止自己与章珉学,沈如霖及太子殿下都会被牵连其中,绝不能鲁莽行事。 “不若再等等?若他等得四年,届时也不难。”赵清颜说。 “他要是铁了心想从军,到时候我叫下边的人征兵时为其留出一个空缺便可。”黎遥君敲敲桌面,又道:“前阵子才被参了一本,我若硬着头皮办了,朝中那些言官便又有了把柄,就算他进入军营,我也未必保得下他,而且,还会殃及章大人。” 汪永点点头,估摸着章大人要的就是这个话,以章大人的官阶人脉,这事他自己就能办,想必是他也不敢去冒篡改军籍的风险。 送走汪永夫妇,黎遥君让全小六将他们带来的礼品拎到后院,转身牵起赵清颜往厢房走去,赵清颜低头看了片刻,便任由她牵着。 黎照初正与妹妹争抢着一块点心,才刚抢到手,房门打开,一见到爹娘他便立刻正襟危坐,黎遥君看他这副模样,问道:“怎么不玩了?” 说罢将他抱起掂了掂,双手托在他腋下连连转圈,黎照初咧起嘴开心地笑着,黎遥君边转边问:“好不好玩?” “我也要!”黎惟卿张开手喊道。 “好。”黎遥君放下照初,又将女儿抱了起来。 莲娘扫净榻上的点心碎渣,铺平褥子,说:“夫人,您坐这儿。” 赵清颜将黎照初搂进怀里,“背几句三字经给你爹听听。” 黎遥君压下心里的那丝别扭,抱着女儿坐在另一侧,道:“他才几岁,你就让他背三字经了?” 见赵清颜不搭理自己,黎遥君挥挥手,“别背了别背了,以后识字就行,我可不想你去做官。”抬手把女儿往榻上一送,“你俩去里边玩。” 抬脚坐在赵清颜身旁,觉得坐得不够近,又往她那边贴了贴。 赵清颜侧过头去,淡淡道:“当着孩子,就不知收敛些。” “父母和睦,孩子身心才健康。”黎遥君单手撑在身后,问向黎照初:“好吃吗?给我尝一口。” 黎惟卿指着他,控诉道:“这是我的,他抢走了!” “初儿,她说的是真的吗?”黎遥君问。 “她吃了一盘,我才抢的。” 赵清颜慢慢将女儿拉过来,道:“吃这么多,午饭可就吃不下了。” “就是,往后不让他们送点心来了,免得你吃成个小胖墩儿。”黎遥君附和道。 黎惟卿在赵清颜怀里不情愿地扭着,小声撒娇道:“娘。” “怎么了?” “不能不送点心。” 黎遥君笑笑,对黎照初说:“你,给妹妹道歉。” 见他不乐意,黎遥君瞪了瞪眼,“不论有多想要一样东西,也不能上手抢。”转头看到女儿脸上偷笑,她又道:“你也道歉。那点心是给你们俩的,不能一个人全吃了,知道么?” 两个孩子互相道过歉后,黎惟卿蹦回榻上,气鼓鼓地对黎遥君说:“以后不跟你好了。” 黎遥君愣了一下,撑起上身爬进里侧,双手向她腋窝探去,“还跟不跟我好了!” 黎惟卿被咯吱得笑个不停,连连打滚。 荷娘也在一旁笑着,近几日将军身上的戾气总算是散去了,没有先前那么吓人了。 黎惟卿扑进赵清颜怀里,“娘,爹欺负我。” 黎遥君抓住她一只脚丫,手指挠了挠她的脚心,“再说一遍谁欺负你?” 赵清颜将黎遥君的手拍了下去,对女儿说:“回头娘替你教训她。” “爷,午饭好了。”全小六进门说。 “走,吃饭。” 全小五从小院走出来,爷适才吩咐了,叫现在就把火道烧上,得亏年前金师傅给搭了个棚子,不然柴禾落上了雪就不那么好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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