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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晏面色苍白，在状态之外，展翎心就揪着。 介雷和介风是赵清晏的人，没有得到任命，他二人为何要去构陷赵胄，道理一想就能想明白，赵清晏却还在自欺欺人。 “此时雪大不代表午后也会是这般大雪，拓跋族君留在此地等候叛军攻来何不试一试冒雪而出，博得一线生机？待到了拓跋族中，或许雪早便停了，不会耽误到拓跋族君引兵来救。”赵订上前相劝。 他的父王与阿姐都似是很疲倦，只有他还勉强能主持大局。 今日的雪大得出乎意料，冬季都不曾有过几次这样的雪天，赵订如此说没有根据，却不是完全不可能。 拓跋冀大跨步走到窗边推开窗，让肆虐的寒风从窗户中吹进，夹杂着雪花吹到每个人的脸上，冻得屋内的人抱臂颤抖。 “小子狂悖，此等天气，入雪山不过半日就会被冻死，试一试搏不到你口里的生机，那是送死，别只会用嘴说漂亮话，你可有胆量陪我走一趟？” 屋外的大雪吹冷了每一个人的妄想，这一场雪像是天意注定要断绝他们的生路。 拓跋冀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希望关窗回到殿中。 “大胆，你可知道你刚才在与何人说话？”大鸿胪将矛头指向拓跋冀。 拓跋冀压根也不搭理他，站回几位族君中间，等着众官员吵完。 于是又吵回了那个问题： “不是有吴将军肯走一趟去为圣上宣读旨意吗？” “吴将军不能走。” “我去。”站在众官员之前的少年总算下定决心，阔步走到殿中间，跪请，“能有一线生机救父王安危，儿臣愿意一试。” “太子，三思啊太子。”众官员赶忙相劝。 至高位上的赵戈总算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行了，吴将军劳苦功高，这跑腿的事还是另找一人来做，太子也在这儿好好待着。” 他的眼光流转在殿下众人，转了一圈停在展翎身上。 “儿臣愿意前去。”展翎主动上前跪请。 她早就猜到这差事她逃不掉，殿中仅有吴家老小、她以及裴煦四个有带兵经验的将军，其余有武职的官员还有一众文官，这救命的差事关系重大，赵戈必定不放心交给他们。 吴家二人不被禁足关起来以防里通外敌就不错了，根本别想出得行宫的门。 她和裴煦，正好一人带领赤行军拖延时间，一人去领拓跋族人来解围，裴煦统领赤行军定是留下那人。 “屋外雪小了你二人就出发。”赵戈拿下主意。 “是。”展翎答。 拓跋冀不情不愿，但还没大胆到抗旨不遵，同意雪小就出发。 “去将弧葫族少族君叫来，今日这雪，怕是上天在提醒寡人，此地有沉冤未雪。”赵戈正式将弧葫族旧案摆到台面上与众官员摊开了说。 雪还在下，临近北俞城，身着甲胄的军队列队整齐逼近，临泉行宫的殿中却显得格外地平静。 只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压抑着激动，缓慢讲述十余万无辜惨死之人的冤情，讲述一族人一夜之间遭受的灭顶之灾，讲述滚烫的血如何浸润染红了俞西的沙漠。 叛军兵刃即将砍下之际，这冤终于得雪。 已是深夜，殿内众人还未散，他们不顾寒冷开着窗，时刻关注着屋外雪况。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个消息。 他们都知道这个消息今夜会到，所以没有一个人肯离开。 冒雪疾驰入殿一个赤行军少年，身上挂满了雪花来不及拍，脚步踉跄扑倒在殿中，没有一个人笑他，殿内的人更关注的是他带来的消息。 “究竟如何了，快说。”催促声包围着少年。 地上的人气还没喘匀，仰头看着赵戈，绝望喊出一句，“大王子反了，侯将军带了五万人马快到北俞城！” “北俞城闭门不开，也没有多的兵力可以用来支援行宫。” 展翎在赵清晏身旁低语，“事已至此，清晏你勿要多想。” 拓跋冀迅速接受现状，抬步往殿外走，路过展翎，用锋利的眼神扫视，“明日辰时，不管这雪小与不小，你跟着我去，别耽误了时辰。” 他看展翎瘦弱的身板，实在担忧，走之前忍不住提醒，“多准备几身衣裳带上，雪山上冻死的都是你这样的。” 展翎见赵清晏抖了一下，咬牙切齿含笑回应拓跋冀的关怀，“多谢提醒。”
第99章 定不辱命 在书房之中接过赵戈盖章的旨意，赵戈扶额敦促，“驸马，今次能否破敌，就看你了。” “定不辱命。” 赵戈摆手让她出去，接着招手赵订，“订儿，你过来。” 怀疑赵订会谋逆，特意将赵订招来行宫，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岂料最后造反的是百般信任，宠爱有加的长子。 而这个不被看中的嫡子，却愿意冒着性命危险外出搬得救兵。 赵戈心中应该有所触动。 展翎出得屋中。 屋外雪还没停，介雨撑伞陪赵清晏等在雪中。 赵清晏的脸色惨白，她过去，接过一把油纸伞为自己撑上，“外头冷，怎不依我所言回殿中等候？” “我与你一同回去。”赵清晏抬头看雪，轻启开唇回答。 今日恐怕真是将这小东西吓坏了，先是赵胄谋逆，再是她被派遣冒雪入山，她们的性命都放在这场将到的祸事之中，不知结局如何。 “你放心，你在此地，我定会回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赴死，但死也应当与赵清晏死在一处。 她定能回来。 “如此，我便等着你。”赵清晏咬唇发白，回身与她互视。 这雪还是那般大，一夜肆虐过后，却及时地止住了。 这看似是天意，给了她们一线生机。 临近与拓跋冀约定的时辰，她让赵清晏裹成一个毛球，送出芙蓉殿，赵清晏担忧凝视她，让她心软不舍。 更多的是不放心，“让介霜四人保护你，如若叛军进行宫，我还没有及时赶回，你去找裴煦，清晏，你别犟，你一定要活着，我才能找到你，明不明白？” 她看见赵清晏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昨夜她们对让不让介雷二人跟着她这件事争论了一夜也没有结果。 展翎决定了不带上他二人就是铁了心不打算带。 天将明未明，左右察看，殿外无旁人，她盯一眼碍事的介雨，介雨瞬间了悟，不用她多言便转过身。 低头捧着赵清晏的脸轻轻啄，将赵清晏脸上咸湿的眼泪吻干净，最后给出一个浅淡温柔的吻落在赵清晏的额头上。 难舍的分开，“你……” 不待她将话说完，旁边房屋拐角踏雪奔来一身影。 她警惕将赵清晏拦在身后，非常时期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待那人走近，却是牧岩。 见着她三人放慢脚步靠近。 她还没走呢，这天还没亮就来此地，是想偷谁家的腥呢？ 她回头责备，“你招惹的麻烦！待我回来若听着半点风言风语，有的是办法叫你好看。” 赵清晏破涕为笑，怒瞪她。 “我来为驸马送行。”牧岩掩饰下惊讶的慌张，谎话张嘴便来。 展翎见他衣裳蒙灰皱褶，还是昨日那一套，来的方向也不是他住所的方向。 玩味一笑，了悟，也不知昨夜这人在何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莫非是想趁着夜色绕过赤行军偷跑出行宫逃跑？ 别是想去临阵倒戈，里通外敌。 如此鼠辈，“牧尚书来得仓促，不似要为在下送行，是去了何处风流？” 牧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僵硬，果然心中有鬼。 “驸马说笑了。”一笑带过。 她却是不好奇真相究竟如何，她管不得牧岩去了何处，别来招惹赵清晏就行，看着就让她头大。 时辰到，拓跋冀已在行宫外等候。 她未与拓跋冀有过接触，不了解他品行，但从查姝元传回的信件中，她得知拓跋冀在解开弧葫族冤屈中起了大用处。 嫉恶如仇有正义感，也有担当。 不必要的时候却是个过度沉默的人。 在前头领她走路，一言不发与她走到了俞北雪山。 她想到那口里喷火的鱼，也想到赵清晏说这沧桑男子不过二十五岁。 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拓跋冀对这雪山了如指掌，止了风雪，很快带她上到半山腰。 她们不必翻越雪山，绕道而行便可，行到一处巨石，拓跋冀的眼目阴鸷往山下瞥。 他目光停留的地点是行宫，从雪山高处望下去，可以见着行宫全貌，巍峨的宫殿，高耸的城墙。 这可不是一个好位置，若是让叛军的人发现…… 她心头一紧，再想又觉得实在不必为此担心，修筑行宫的人如此众多，叛军逮着几个小官员就能问出行宫布局。 那图纸恐怕已在叛军手中。 绕到雪山的背面，情况与正面截然不同，杂草明显有减少，可以看出常有人活动的痕迹，也有高大的树木被拦腰斩断，只剩下树桩。 最大的不同却是远眺望着的烟火气，炊烟寥寥上升。 雪地人家。 不似行宫富丽堂皇，拓跋族的居所小巧精致，一间一间屋子重重叠叠，在雪山下蔓延极远，煞是壮观。 右侧是湖，此时结着冰，不知夏日里是否会融化。 有山有水，看似是个好地方，近了一看却能感受到绝望般的压抑。 小孩子双颊通红，打量陌生人，眼里却无多少神采。 族中房屋久经风雪，稍显破落，街道旁有特定用来易物的市集，却鲜有人至。 她将一切看在眼里，好似有些明白堂堂族君送出去一条鱼为何还要收回，的确不值得嘲笑。 这一处，恐怕连外界必不可少的银两也用不上。 她将旨意递呈给族监查验，验明无误，拓跋冀才带她召集族人整军。 盔甲破破烂烂，像是祖辈相传，传到他们手中也不知传了多少代。 武器就是他们各自使用日常上山砍柴的刀。 展翎惶惑：这一支临时拼凑，兵刃都没有的军队，果真能够杀敌？ 离开行宫已有三日，赤行军恐怕已经与叛军交上手，她已来不及思虑这问题，如今她手中所有，仅这点筹码。 勉力一搏。 拓跋冀召集他们，激发斗志所用的措辞：“诸位带上你们的家伙，随我翻越雪山，一看究竟。” “同去。”底下众人眼底闪出夺目亮光，振臂高呼。 精气神还挺足，或许也没那么糟糕。 族监谄媚，在她耳边嘲讽：“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出趟门也能把他们激动成这样。” 展翎未置一词，随拓跋冀领兵回程。 现下已是春季，下了一场大雪之后，好几日都没再落雪，路还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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