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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此人轻易就能被唆使，非是有头脑之人，刀斩十余万无辜百姓，说明其残忍没有底线，让此人……” “让此人咬你王兄一口，非死也得掉一层皮，介雨去办。”展翎接过赵清晏话头，“他们可曾对你心软过？” 以往介雨不会听展翎的使唤，这一次却领命躬身即刻转身出门。 赵清晏看着她消失在书房门口的身影，与展翎认真道出余下的话，“让此人身处绝境，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出来，牵涉到了王兄，我等设局之人又能保全？” 展翎不为所动，仍是认为赵清晏不过是心软罢了。 赵清晏叹气，说起另一件事：“谢国公的府上以前有一棵柿子树，是王兄出生那年，谢国公手植，有一年树上的果子结得极好，谢国公往宫里送了一些，滋味甘甜，我吃得多了，身上却出了疹子，好不容易让太医救回了命。” “王兄一怒之下，偷了父王房中的左军兵符，带兵围了谢国公的府邸，亲手砍了那树，背上挨了鞭刑，还让先王祖父罚跪宗祠。我偷偷去看他，他说他下次照样砍。” 赵清晏笑出声，“那时王兄养在母后膝下，与我和订儿关系极好，父王的所有子嗣中，最疼我俩。” “你此言是说你吃不得柿子？我此后自会当心。”展翎故意曲解她话里的含意。 “阿翎，你明白我在说什么。”赵清晏道。 是啊，怎么不明白，不过就是想劝她莫要对赵胄下狠手，劝她手下留情。 她不忍心提醒赵清晏，就如话中所言，那是“那时”。 扪心自问，换做此时的赵胄，他还会去砍那棵柿子树吗？ 她没经历过赵清晏的那时，没见过赵胄疼赵清晏的时候，只知道此人再继续留在王宫，赵戈就消停不了。 回出央城的那一日，雪下得出乎意料的大，马车轮子陷入积雪之中动弹不得，赤行军被派遣在前头扫雪开路，才得以让马车缓慢前行。 没走多远，马车队又停下来。 “这破天气，先回行宫暂避风雪，待明日再出发恐怕也耽误不了多少事。”赵清慈在马车上坐得无聊，伸腰打呵欠。 展翎掀开马车帘布，透一个缝隙往外瞧，呼啸的风雪中，迎风闯入两个男子进赤行军的防线之中。 外头剑拔弩张，裴统领例行问话，展翎看那两人身形熟悉，心头一紧。 介雷和介风此时应该在出央城中，为何冒着风雪跑来行宫？ 赵清晏正要回出央城，断无可能此时将二人招来，她每日与赵清晏待在一起，也没见过赵清晏书写招二人来的信件。 裴统领与二人没说几句，带着二人上了赵戈的马车。 这就更不寻常了，介风二人来也是跟在赵清晏身边，却为何又上了赵戈的马车？ “清晏，介雷和介风上了父王的马车。”展翎希望从赵清晏嘴里听到线索。 赵清晏愣了一下，突然掀开马车厚重帘布往外走。 展翎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下马车跟在赵清晏身后，才靠近赵戈马车的车尾，只听闻里边哭喊声阵阵。 是谢贵妃！ “王上，你知道胄儿的，胄儿怎可能谋逆？”激动得失控，但没敢喊得太大声，怕更多的人听见。 “我哥俩所言句句属实，今上若是不信，可以让赤行军先行打探一番，再行决断。”介雷愤愤道。 赵戈没说话。 裴煦道：“微臣这就派人去打探。” 马车帘布掀开，裴煦疾步迈下马车，见着展翎二人，没反应过来。 对展翎二人挥手示意暂时不要进去，来不及详谈，拉过一个赤行军的兵低声交代。 原来介风二人突然前来，竟然是为了赵胄谋逆一事！ 是否处理得太偏激了一些？ 赵戈一直在想办法拖延，也摆明了会包庇赵胄，而吴将军等人也想出了应对策略可以让赵胄摆脱在事情之外。 需要在此时发动叛乱？ 他的兵又是从何处来？ 赤行军只有一少部分听他调度，留在王宫中的赤行军听命于今上，在裴煦手中，那些人也反了？ 她与赵胄接触不多，不了解赵胄的为人，但轻易想也知道，此时叛乱并不是明智之举。 除非是狗急跳墙，顾不了这么多了。 莫非是她让介雨去放的那狗，真的咬着了赵胄的咽喉？ “阿姐？你在那里干嘛？外头冷，快上我的马车来。”赵订探头见着站在雪里的展翎二人，不解，哆哆嗦嗦地对着二人喊话。 “清晏，介雷和介风已上了马车，你勿要再去，省得又招来父王迁怒。”赵清晏抬步上马车，展翎赶紧抓住她。 赵清晏回头，目光落到赵订身上，面露纠结。 展翎心里咯噔，“你也觉得赵胄不会？” “当下时机，王兄必定不会……” “好了，不必再说，你跟我回去。”展翎沉下脸，拉扯赵清晏冰凉的手，没有拉动。 赵清晏神情认真，“我在政德殿雪中罚跪时，王嫂为我披了一件雪衣，她告诉我王兄已去为我求情，果然没过多时父王就招我入殿，我没见着王兄，可我相信，王兄定是去了的。这些年我与王兄有许多较量，但我们都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她对赵胄不会谋反深信不疑。 展翎败下阵来，放赵清晏上马车，没过多久听见马车中清脆但坚定的声音，“父王，王兄不可能谋逆。” 介雨从马车上奔来为她撑伞，她抬头看这场看似下不尽的大雪。 赵胄果真肯为赵清晏砍第二次柿子树？
第98章 城之将倾（二） 从临泉行宫出发没多久的车队重新退回到行宫之中。 依照介雷和介风的话，赵胄邀请侯将军兵马入城，控制住朝中官员，然后派遣侯将军带了五万人马到行宫“清君侧”。 介雷和介风在侯将军兵马入城之后感觉到事情严重，即刻出了城，在城外打探王宫的消息。 五天前出央城限制百姓进去，侯将军带着兵马出城北上，他们日夜不停才抢到侯将军兵马之前先到行宫告密。 侯将军的人马大约还有两日到。 赵戈带到行宫中护卫的赤行军仅有一万人。 官员齐聚殿前议事，介雷和介风跪在殿中央陈述当前他们所面临的处境。 “此事绝不可能。”吴将军第一个跳出来反驳。 “怎不可能？我兄弟二人亲眼所见，我们用此事来说谎有何好处？”介雷即刻反驳。 他们二人没看赵清晏，生闷气，如此重大的事情，三公主竟然也不相信他们二人，当着他们的面说赵胄绝对不可能反。 “此时在此争执事情是真是假无甚益处，赤行军已去打探，晚些就有答案，当务之急是先讨论，如若此事是真，要如何攻破贼兵。”裴统领出面打圆场。 赵戈在至高位上撑着脑袋揉眉心，不听从任何一派的说辞，只信任裴煦，“爱卿可有把握？” 裴煦是白丁出身，在朝中关系简单，受他亲手提拔当上了统领，只听令于他，不受两派任何人左右，赵戈将王宫中保护王宫安危的赤行军交到裴煦手中，就是看中裴煦的忠诚。 这个节骨眼上他能信任的也只有裴煦。 “赤行军誓死捍卫行宫安全。”裴煦目光略过众官员，落到站在三公主旁边的展翎身上，状似无意地瞥过，跪地向赵戈表达决心。 本就嘈杂的殿中，议论之声渐强。 誓死捍卫，放在此情景下，不是一个能让人放心的词，说明裴统领也没有把握。 赵戈一下似苍老了，颓然扶额。 “还有两日，不如舍弃行宫逃吧。”一文官颤巍巍发言。 武将才不会考虑这一选项，直接将他的声音淹没在了众多的议论之中。 行宫位置特殊，北上是雪山，南下是北俞城，往西和东走都要走上半月才有落脚的地点，叛军从南方出央城而来，不能南下，以免与叛军碰上，往其余方向走，带着一群文官、妇女家眷脚程快不了，真出了行宫，根本不要想活命。 去调遣守在北方边境的下俞军队来回最快要一月，裴统领能坚持一月？ 武将的目光都落在站立在官员最前列的四位族君身上，精确点说，他们在看拓跋冀。 拓跋一族的兵就在雪山的另一头，去调拓跋的兵才是他们的出路，可那位族君站在那儿，听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偏不开口请求今上命他回去调兵。 木姓一族无辜被灭，少族君殿前喊冤，证据确凿，今上迟迟不给出一个交代，恐怕是寒了五姓氏族的心。 命都快保不住了，他们可管不得，吴将军上前奏请，“北面拓跋族离行宫最近，请今上准许下官随拓跋族君前往拓跋族调兵。” 殿中议论不止的众人，视线一起落到拓跋冀身上，逼拓跋冀给出个准信。 如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揪着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拓跋冀上前一步跪拜谢罪，“非是我拓跋族不愿出兵，此风雪天气，雪山行军危险，我拓跋族人走不过雪山，便会葬身在雪山之中，此非良策，还望今上明断。” “还未出兵，拓跋族君如何知道走不过？我看是拓跋一族贪生怕死，不想出兵才是真。”吴将军不信这些托词。 “我拓跋族人就住在这雪山中，早摸透了这雪山的脾气，雪山之上何时过得人何时过不得，我一看便知，今日屋外这天气，车马都走不得，你出此奸计想让我拓跋族人冻死山中！目的何在？”拓跋冀一怒，根本不管赵戈还在，站起身指着吴将军鼻子开骂。 官员接连发表意见，“拓跋族君说得对，吴将军的居心何在？果真是想去搬救兵？在这儿把话说得好听，出了行宫往何处兵营走，我们可看不着。” “鸿胪所言有理，吴将军前去，如若引不来拓跋族人，我等岂不是空等一场？” “你二人是什么意思？我的妻儿都在此地，你们也想冤枉我要去投靠贼军？” “吴将军心中如何想，我等也不知。” 展翎听得脑子里都在嗡嗡的响，当时赵清晏听这些人吵了一月有余，说她在囚车中都算是清闲，她还不信。 这下总算是尝到了厉害。 命都要搁置在此地了，不想对策，还能为吴将军值不值得信任这样无关紧要之事争吵，这一群在出央城安逸惯了的官员，恐怕还不知道战事一起究竟是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当务之急是说服拓跋冀出兵。 五姓氏族的人，赵戈可以下令调用，但其中也有繁杂的规矩，需得赵戈派人将旨意送入族中，由族君首肯，底下的族人才会为赵戈所用。 拓跋冀一直推脱不点头，赵戈下旨也无用，展翎想到拓跋冀在上元宴含恨舞竹剑，这般古怪的人，恐怕真敢不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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