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建德帝不会允许有任何事情破坏和南疆的同盟,是故她中毒之后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这个妃位更像是种安抚,意在告诉她你死后可以按照妃位入葬。 是的,建德帝不爱自己的后宫妃嫔,不爱自己的发妻儿女,他是个皇帝,只爱着他的黎明百姓和万里江山。 所以为了有个武将之女来压制杨率,皇后死了。 为了巩固和南疆的同盟,她这么个小小妃嫔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她吃了大半年的,太医院开的风寒药剂,直到她帮着皇帝一步步清空了后宫里的眼睛和耳朵,才终于得了一副止痛的汤药。 柳云平静的接受了过去的一切,从来不曾在人跟前抱怨和提及,但她不能接受这份痛苦会出现在沈月章身上,出现在这个自己只在梦里,才敢稍加放纵的人身上! 她双目赤红地看沈月章嘴唇嗫喏,心脏立马狂跳了几下,然后又见她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她吃了,她早就吃了,早在郡主的解药到京城之前,她就在“看看饮冰长什么样”的时候吃了。 沈月章还是一贯的什么也不怕,不光不怕眼前暴怒可怕的柳云,也不怕那毒药。 她抬手握着柳云的手腕,语气轻松的好似自己只是偷吃了个糖块。 “没事的,他们那边连解药也送来了,但是慎重如始方能不败嘛!以防万一,我就先试试。” 她到底还是替她外祖父把话带到了,可柳云心脏好像一下子就空了,有股远比毒发时更加剧烈的冰寒席卷了全身,她感觉自己一阵窒息,脊背不受控制的弯下去。 她没听见沈月章在说什么,心中只快速思量之后,猛地看向瑞雪。 柳云怒不可遏的面容上隐隐可见狰狞,她厉声道,“去把穆华琼给我带进宫!” “不是,叫郡主干嘛呀?”沈月章伸手去拦,“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柳云这会儿根本不想看见她,目光越过沈月章接着吩咐,“天一亮就去养心殿,找个由头,跟户部把人要过来,说这月二十之前,她都在寿康宫帮忙。” “请圆慧大师入宫讲经,再放一放太医院院正的告老奏本,这几日夜里都备上药浴...” 柳云一连串的安排吩咐下去,最后,她又道,“收拾出来偏殿,她今晚就搬进去,之后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出入!” 太后口里的她是谁再清楚不过,瑞雪盯着面前湿透之后愈发艳丽的地毯,面露迟疑。 天色已经很晚了,偏殿虽说平日里都有打扫,收拾起来很快,但烧地龙还得要不少功夫,折腾下来屋子暖和了,只怕都五更天了! 瑞雪犹豫的功夫,沈月章又接上了话,但她显然不认为柳云口里的“她”是自己,只当她这是要把郡主关起来,还试图靠着撒娇糊弄过去。 “关郡主不大好吧?”沈月章愈发努力地往柳云面前凑,“而且这事儿真和人家没关系,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也不用请圆慧大师,真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真的,我有解药,只要...” 她话没说完,柳云冷嗤一声打断她,“解药?解药要是假的怎么办?” 沈月章当然想过这一点,不光解药有可能是假的,连饮冰都不一定是真的!她虽然相信郡主,但南楚那边听说党派林立,互相使绊子的不在少数,郡主那个爹又不是什么靠谱的,所以自然是要试的! 沈月章解释道,“只要这个月十五试出来这毒确实是饮冰,之后吃了药,下个月就能知道是不是解药了!” 她面上笑出来,“只要试出来是解药,我们两个就都没事了,这不好吗?” “而且就算不是解药也没关系啊。”沈月章试图圈住柳云的肩膀,“我是沈家嫡女,中了毒有的是人要来给我看病,到时候就我吃什么药,你吃什么药。” 她脸上很得意地,“我连备选都想好了,你就放心吧!” 听懂了来龙去脉的瑞雪只暗暗心惊,沈小姐是满京城出了名的娇生惯养,如今却不惜以身试毒... 她心中一阵复杂,却也明白,她这番解释于娘娘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的。 况且从娘娘这紧迫的吩咐圆慧大师进宫来看,药八成是已经吃了。 沈小姐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但在她们娘娘的眼皮子底下,沈小姐还能做出这番行径...娘娘心里,只怕都要怄死了! 果然,柳云扒下沈月章挂在肩膀处的手臂,紧咬的唇内侧还依稀能瞧见一圈血痕。 她冷笑一声,声音低哑阴郁,“我不在乎你吃的到底是不是饮冰,但你最好祈祷解药能解了你吃的东西,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会对你的郡主朋友做什么。” “你干嘛牵连别人?”沈月章一脸抗议的,“这东西人家又不知道真假,郡主只是为了帮我!” 柳云气笑了,她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所以你管给你毒药叫帮你?” “那总不能直接要解药吧?”沈月章也跟着吼上了,“还不是怕你暴露这才绕的弯子?何况给了解药你又不一定信,有了毒药这不是就好试了吗?” “我用你试这种东西?”柳云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脖颈处蹦出一条条青筋,“我哪怕自己病死也用不着你来试这些,你好好的顾好你自己便是,整日操什么闲心?” 话落,沈月章的气势一顿,紧接着眼圈便肉眼可见的红了 她直直看向柳云,瞧得她心脏一缩,涩的厉害。 下一刻,便又听沈月章道,“闲心?” 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我管你的事叫闲心?” 沈月章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垂下床沿的脚愤愤踹向了那歪在了脚踏上的矮桌。 矮桌摔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沉重的闷响,沈月章蹬上鞋子就往外走。 “那好啊,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管我的事,我爱吃什么吃什么,爱去哪儿去哪儿,你也别□□的闲心!” * 沈月章到底去了偏殿。 托她这番操作的福,太后娘娘果然再无半点死气沉沉,整个寿康宫生气勃勃! 勃勃生气的源头连夜叫人换了内室的地毯和一应被摔碎的器具,待到偏殿那边收拾妥当,瑞雪这才又来到换然一新的内室里回话。 回了话,人却没走,显然是有话要说,瑞雪稍作犹豫,还是劝了句。 “娘娘,沈小姐也是为了您好。” 柳云侧朝着内侧卧着,闻言自嘲的笑了一声,“你倒是会为她说话了!” “奴婢生死都是娘娘的人。”瑞雪的语气平静,带着股陈述事实的平板,“奴婢从前只是不明白,娘娘为了自己的前程进宫,沈小姐若是不贪恋荣华富贵,为什么,又凭什么生气。” “但是刚刚,奴婢瞧着娘娘为沈小姐勃然大怒,那份困惑好像解开了。” “奴婢想起来了娘娘曾经说过的话,‘这世上,会为了自己不够爱惜自己而真正肯动怒的人不多,若是遇见了,便放不了手。’” “奴婢想,这话反之应当也是亦然的,毕竟若不是真的心疼对方超过自己,原也犯不着次次都要闹得这般决绝。” “奴婢只是可惜,偏偏这样的情分,又明明都是为了对方着想,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闹得不欢而散。奴婢也只是怕,坚硬如石头都有被水滴石穿的一日,奴婢怕再深的情分,也会被一次次的磋磨殆尽。” “娘娘,您不怕吗?” 第81章 你在这炫富呢? 沈月章骂骂咧咧、气势汹汹地回了偏殿。 翠珠今晚轮休, 被指派跟着沈月章的是个眼熟却不晓得叫什么小宫女。 小宫女胆子比翠珠还小,只远远儿跟在沈月章后头,压根不敢去听她骂的是什么。 方才殿里的动静实在是吓人, 小宫女一路提心吊胆,只是人到了偏殿,避无可避,小宫女还是被沈月章抓着质问。 “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摔瘸了?” 小宫女:...... 那一瞬间,她仿佛走完了人生的走马灯。 试问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主子的相好和主子吵架之后,抓着自己质疑主子的脑子是否有疾,来的更要命的吗? 小宫女吓得两股战战,飞低着头快的思量之后, 给出了自己诚恳的恭维认可和夸奖, “沈小姐还是关心娘娘的!” “可她说我操闲心, 你说是不是癞蛤蟆打伞,怪事一桩?” 她指着内室方向叫骂, “她口味倒是淡啊, 吃什么都说咸,口味这么清淡,她吃什么饭啊?喝西北风好了!” 话音落, 回应她的, 是呜咽的雪夜中,一阵瓷器摔碎的声响。 沈月章短暂的愣怔了片刻, 随后像是应下了战书一般在殿内环视一圈,然后毫不犹豫的朝着隔断旁摆着的一人高大花瓶走去。 不就是摔杯子吗?她要摔就摔更大、更响的! “大人大人大人!”看出沈月章意图的小宫女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害怕,一把拦住要推到瓶子的沈月章。 “贵啊!前朝留下来的, 两百多年前的物件儿,有价无市,这个真的贵啊!” 两百多年?! 沈月章瞬间清醒,连着堪堪落上去的手指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来,屏住呼吸忙退了三大步。 好家伙,快和她太爷爷同岁了! 不能推太爷爷的沈月章目光一转,退而求其次的看向条几上的半人高的半透明琉璃石榴尊。 小宫女立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个也不行啊,那是南楚敬献陛下万寿的贺礼,整个大梁仅此一件的!” “......” 退而求其次次的沈月章又看向隔断的八宝格。 “匈奴的金鹮盏,老侯爷三十年的俸禄。” “玛瑙琉璃罐,三十六年。” “定窑春瓶,二十七年。” “......” “.....”沈月章,“不是,我是来吵架摔东西泄愤的,不是来听你炫富的,你能明白吗?” 虽然说有些东西,沈家也不是没有,但这话从这小宫女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在说,“这瓶子砸了,你爹就要跟坐牢似的,在朝廷累死累活三十多年。” 这哪儿是单纯的炫富啊?子债父偿,这是悬在沈月章头顶的良知和宣判! “这样!”沈月章想了想,“你去库房,给我找点便宜的、摔出来动静还大的东西来!” 于是一刻钟后,沈月章看着小宫女偷偷摸摸给她找来的一挂鞭炮,陷入了沉思。 * 后半夜,鹅毛般的大雪扑簌簌从天而降。 风一停,这寒冬也少了几分的凌冽,淡红的天幕和紧凑的雪花罩出了一副瑞雪丰年的喜景。 瑞雪劝告完了太后,便躬身退出了内室。 人刚到外间,边听院子里有一道略显沉闷的“砰”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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