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章摸不准她到底听见没有, 凑过去, 在她耳边低声,“你看懂我的眼色了吗?” 柳云冷笑一声, “看得出来,你恨不得吃了我!” 闻言, 沈月章顿时眼睛一亮! “差不多!”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手拢在柳云耳边, 低声,“我说我想亲你!” 柳云被她说的气息一窒,目光故作冷然地打量了眼沈月章的脸,又顺着她的肩膀瞥向她身后放满了账簿的书案。 目光收回来后,已然是低垂眼帘的平静无波。 她看向手里久久未曾翻动的书卷,素指一抬,指向窗外。 “去外面...”冷静冷静。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沈月章已经一脸羞赧的皱着眉,为难道,“野.战?这不好吧!幕天席地的...” “......”柳云的拳头握紧了。 她迟早要让沈月章戒了话本子! 一个户部的官吏,算盘都用不明白,一天天学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不堪入目! 柳云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出去吹吹风,好好冷静冷静。” “...行吧。”沈月章认真考虑了片刻,又认真的建议道,“那咱们去御花园逛逛?” “逛逛?”柳云似是被她气笑了。 她肃然指着沈月章身后的书案教训道,“帐算完了吗就逛逛?拖拖拉拉在那坐着半天,一会儿喝茶一会儿蜡烛不够亮,凳子上是有针板怎么着?坐在那就没一会儿安静的,我不想说你,你还有脸说出去逛逛?” “啪!” 柳云手里的书卷重重摔在一旁榻上,她手臂搭着矮桌半倚着,面无表情地,“今日已经是你入宫的第二日了,你自己算算,就以你现在这个磨磨唧唧,你剩下的那些帐什么时候才能算完!” “你可别想着最后两日连夜的补,我提前和你说清楚,以后人定便熄灯睡觉,白日里若是不醒,夜里也不用补了,省的浪费灯油!” 柳云说完,殿内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这番话唤醒了沈月章某些刻在骨子里的沉睡记忆,她也没敢顶嘴,丧眉搭眼地又挪回去。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静谧的大殿内,烛花尴尬的爆了两声,太后娘娘一个眼刀飞过去。 “坐直了!” 沈月章撑着下巴的手立马撒开,端端正正的。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太后娘娘这一番教训的成果,足足坚持了一个多时辰。 拨算盘的声音虽然缓慢,但也认认真真拨到了最后。 已经快三更天了。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各宫各处一片祥和的静,沈月章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偷摸摸瞟了一眼柳云。 见柳云也在看她,立马莫名其妙一阵心虚的。 “我这本已经算到三月份了,明天上午算完剩下的,下午再算一本,出宫之前肯定能算完!” 她梗着脖子,直到柳云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才笑逐颜开地把毛笔一丢。 “走呀玉屏,出去逛逛!” * 下午睡得太久,这会儿不困,沈月章和玉屏晃晃悠悠,就溜达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只中间留着行走的小径,路两边的花圃里堆着厚厚的积雪。 这里的积雪比她们堆起来的雪堆松散,一个鞭炮丢进去,能炸起来老高的雪花。 两个人找着了新乐子,一路炸到了湖边。 湖边的假山上也覆着雪,黑白交错的分明,湖面上结了冰,但不厚,许是着池子不大的缘故,甚至还能瞧见薄薄的冰面之下,有大红的锦鲤在缓慢游动。 两人对视一眼,目标一致的骇人又害人。 只是炸冰的话,一个鞭炮太小,玉屏叫沈月章在这别动,她去找个干枯的草茎,捆上五六个一起丢下去。 雪地里找草茎自然不好找,玉屏走了有些时候。 沈月章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巴拉雪,过了很久,远处才传来人声,不过不是玉屏,而是三五个人,提着灯笼,瞧着离这里还有些距离。 夜里很近,那里的人声便被放大,沈月章支愣着耳朵,然后隐约听见了杨氏的声音。 杨率的罪名被昭示天下还没完,还需要将人压送京师之后,交由三司会审定罪,这才算尘埃落定。 也正是因为事儿还没定,宫里的杨氏也就没处置,想来她这会儿也慌得厉害,正捉摸着怎么找人帮自家脱罪呢! 耳听得那脚步声是朝这边而来,沈月章连忙抬脚抹掉了雪地上的【云】字,起身要溜时,忽而被人抓住了手臂。 那人一把将沈月章拉到跟前,还不待她站稳,就半抱半拖的带到了假山之内的狭小阴暗处。 此处晃着湖面雪光,隐隐绰绰照出假山之内人的轮廓,沈月章睁着大眼睛,一脸震惊的传递眼色。 【你真要野.战?】 柳云看懂了,但并不是很想懂,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沈月章方才背对着的那条小径。 柳云在沈月章掌心处写了【有人】。 沈月章默然片刻,郑重的点点头。 【我明白了!】 她正经的让柳云一脸无语,挑了挑眉,【不认字?】 沈月章没看懂,但不自觉的用力揉了揉手心。 该说不说,指尖滑过掌心,是真的很痒! 柳云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很快,贵妃娘娘的声音就在几步之外传来。 她显然是在和人说话,但那人的声音很低,相比之下,贵妃娘娘那已经刻意压低,却还十分嘹亮的嗓音简直就是如雷贯耳了! 沈月章压根不费力的听见贵妃带着怨气的。 “你说为什么不在本宫宫里,那里头都是太后和皇后送来的眼线,我倒是想收买,你们给我钱了吗?” “呵,外头可比宫里安全多了,我要想卖了你们,直接叫你们去未央宫岂不是省事,几步路就到了养心殿!” “别废话了,想让我联系大臣就给我钱,说句话就想让那些大臣替我们卖命,你当人家脑子是水泡?” “怕什么!深更半夜的哪儿有人?” “总之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等人进了大理寺监牢,我就是想收买都收买不了,你们看着办吧!” 起风了,天冷的厉害,听得出来贵妃娘娘的声音都在颤,但音量始终嘹亮,而和她说话的那人,声音就好似被吹散在了空气里。 两人似乎并不信任对方,贵妃娘娘明摆着只要钱,而对方觉得她要钱也不会办事,两个人短暂的僵持住了。 外头的人没动,里头的人自然也没得动,但好在这里还稍稍能挡些风,只是身后的假山石硌得人难受,沈月章更往柳云身前挤了挤。 这地方本就狭窄,也不算高,柳云站的地方凸出来些,就不得不低着头才能站下,沈月章往前一凑,两个人几乎呼吸可闻。 柳云想到了方才沈月章的眼色,沉静的眸色更暗了许多,她打量的目光从沈月章的唇瓣挪到她的眼眸,好似带着钩子一般,叫沈月章忍不住追随上去。 可又在即将追到时,柳云一根手指竖在了沈月章唇瓣。 【有正事!】 她带着谴责的目光嗔怪沈月章,沈月章撇撇嘴面露不满,方向一歪,咬着柳云的下颌没松口。 他们怎么还没走? 沈月章有些烦了,忽地听见贵妃娘娘狂放的冷笑。 她似是被逼急了,声音愈发急切尖利,带着被怀疑的恼怒。 “呵,我投靠皇帝?我要是投靠皇帝,下辈子投身六畜道,这辈子天雷劈身、喝水被茶噎死、走路让树撞死!你呢,你敢发誓吗?” 天雷? 假山之内,沈月章送来了柳云的下巴,摸出身上带着的鞭炮,眼睛晶亮的看向了柳云。 【我有个想法!】 次日,贵妃娘娘夜游御花园,结果被一节压了厚厚一层雪的树枝砸晕的消息,在宫里传开了。 第83章 法海?你别过来! 当晚回宫之后, 太后没收了沈月章的所有鞭炮。 沈月章失去了乐子,还要每天在柳云的眼皮子底下算账,直接梦回当年在宫里听学的时候, 甚至更加生不如死。 柳云远比当初的教书先生严苛,而且当初一同听学的有几十号人,宣武帝那些年纪尚小的皇子和公主,还有皇孙和他们的伴读。 沈月章没有皇位继承的负担,那会儿被叫最多的就是“某些人”“极个别人”“害群之马”以及“更有甚者”。 在一众纨绔子弟的陪衬下,以及十七的偏袒和打马虎眼下,沈月章当初过的其实还算是滋润! 但她这个“极个别”人,到了柳云这就是全部! 从前是粥里掺了沙,现在是柳云的眼睛丢进沙里, 沈月章深有自知之明, 生怕硌到柳云的眼睛, 几次想溜,奈何都被拦了回来。 要换了从前, 这样的“我逃你拦”, 沈月章也能自得其乐的当成猫鼠游戏,最让她觉得受不了的,是柳云她, 不、和、自、己、说、话! 瑞雪说的对, 沈月章替柳云试药这事儿,就好比当年柳云非要和人一刀两断进宫。 前者, 是柳云想沈月章远离皇宫,远离自己这不正常的感情, 她当时的话说的有多决绝,就多希望那份感情能永远干净的封存在各自的记忆里。 那已经是什么都没有、感情懵懵懂懂的柳云, 在当时那样的处境下,能够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当时的她不可能知道建德帝五年之后就会驾崩,就如同沈月章也不敢十成十的保证,自己吃下这毒药,就一定有的医治。 当初的事,沈月章直到六年之后都还在生气,柳云的心胸更没有宽宏多少,但她打又打不得,一骂人就哭,哭完沈月章倒是跟没事人一样,还能乐呵呵跑去大半夜的玩雪,只剩下自己怀揣着沈月章眼眶通红的残影,做了整晚的噩梦。 丢又丢不开,假装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也做不到——但柳云到底是要给沈月章长点记性的! 于是精准拿捏沈月章的太后娘娘,开始一天十二个时辰把人带在身边,盯着吃饭睡觉看账簿,但就是不和她说话、不和她对视、不和她接触。 孩子快要憋疯了! 但柳云却又忙活起来。 皇帝开始下手了,她也要牢牢管控好后宫。 十一日,杨率的罪状公之于众的当日,陛下一纸诏书,将杨率从三川总督降至为富阳守备。 两队太监同时出宫,快马加鞭赶至锦州后,一队手持明旨,赶至杨家宣纸,并传陛下口谕,杨率本国之栋梁,如今却纵鼠盗横行,致使钦差命丧锦州,杨率身为三川总督,有不可推卸之责,令杨率居家自省三日! 而另一队太监则悄无声息到了杨率心腹之一、季珂承的家中。
91 首页 上一页 81 82 83 84 85 8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