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意识到了今晚的事情彻底偏离了自己的掌控,而且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沈月章接下来的话,很有可能会让她的计划越偏越远。 果然,沈月章许是看出了她对未知的恐慌和担忧,很自以为贴心的以为她没听过陈世美的故事,她架着伤腿坐正了。 “没事,我给你先讲一讲。” 单纯讲一讲是没可能的,沈月章看过的话本子种类繁多,但表现出来就只有一种形式,那便是演一演。 柳云从来不想和沈月章发生争吵,但瞧着沈月章声情并茂、入戏极深的模样,她只发自内心觉得沈月章需要端正一下吵架应该有的态度! * 这边,关系亲厚的裴大人和阿桑已然回了帐子。 自猎场的比试结束之后,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大家不一定要去观场围观,裴尚榆也换下了朝服,常以女装见人。 此刻她正坐在镜前,身后的阿桑动作小心地,将不慎勾在发簪上的几根碎发放下来。 裴尚榆正在摘耳饰,而铜镜之中,阿桑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她没回头,反手握住了阿桑的手。 阿桑看见了裴尚榆投来的询问目光,轻出了口气,“小姐,我有点担心太后。” 阿桑的眉心皱起来,随着裴尚榆握着她的手,逐渐挪到了小腹住,阿桑也半跪在她身后,手臂环着裴尚榆的腰身。 “小姐,之前在宝华寺,沈月章把太后气的晕过去过,我怕…”阿桑顿了顿,又仰头看她,“这次咱们故意瞒着她,她要是和太后吵起来,不会把太后气死吧?” 阿桑是个有一说一的人,“气死”在她这里是实实在在的结果,而不是语气。 裴尚榆被她说这个结果时的语气逗的忍俊不禁,她微微后仰着靠近身后人怀里,笑道,“放心吧,太后这会儿正愧疚着,有气多半也是生自己的气。” 说罢,裴尚榆侧过身,垂眸打量着阿桑的神色。 “你…不担心杨率的事?” 她们这几日在太后处,可不光是为了被太后利用,让沈月章吃吃醋! 太后的目的只有一个,想办法拉拢朝臣,处理掉杨率这个杀父仇人、朝廷蛀虫! 而杨率不光是太后娘娘的杀父仇人,更是阿桑的仇人,正是为着这层契机,太后这几日才会常常宣见裴尚榆。 也正是这个原因,每次谈话才不会避开阿桑。 但比起太后和裴尚榆的劳心费神,阿桑这个当事人的态度,甚至显得有点事不关己。 当初她家里出事的时候,她年纪太小,对家里人没什么印象,而且她还是个不得宠的庶女,为数不多的记忆片段,也都是被嫡母叫去使唤欺负。 她对于那个没有容貌的父亲并没有什么记忆,甚至会隐隐觉得,自己是脱离了火坑,才来到小姐身边,对杨率的恨,自然也不深切。 这会儿听裴尚榆的问话,她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她不光不担心,甚至比起她们能否搬倒杨率这件事,阿桑更在乎她们家小姐明日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发饰。 见状,裴尚榆也只得喟叹一声。 爱的匮乏固然叫人心生叹息,可对恨的无能亦叫人心中涩然。 两人静静相拥许久,裴尚榆收敛了方才的叹然,低声道,“阿桑,小核桃今晚大抵是不回来了,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沈月章确实没功夫回去,她演完了陈世美,如今正在太后娘娘看透红尘的超然脱俗里,勤勤恳恳演着挖野菜的王宝钏。 而被迫薛平贵的太后娘娘:“……” 累了,毁灭吧… 第63章 这是我应得的的! 两场大戏演下来, 不光沈月章的气散得差不多,柳云那半真半假的不甘和嫉恨,也彻底演不下去了。 是夜, 柳云面色无悲无喜的躺在床上,一旁的沈月章则一脸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又翻了个身。 她肿痛的右腿顺势搭在柳云腰间,额头抵着柳云的肩膀,紧紧抱着柳云的手臂,声音已然是半梦半醒的含糊。 “你现在不生气了吧?”沈月章笑了声,语气颇为骄傲的“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说“谁说话本子没用,这不是起码能消气?” 柳云闻言掀开眼皮, 目光落过去, 默然片刻, “…我还得谢谢你?” “别客气!”沈月章笑得娇憨,抱着柳云手臂的指尖微动, 看起来像是拍了拍柳云。 “这是你应该谢的。” 柳云:“……” 柳云喉头一动, 半晌才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那神情,却好像是受了什么严重内伤, 吞了好大一口瘀血似的。 原定的计划未能如期进行, 待到秋狝结束,京城之中, 宫墙相隔,还不知何时还有如今这样能叫沈月章“感同身受”的机会! 柳云心有不甘, 还试图将刚刚的话题持续下去。 她沉沉出了口气,拨开沈月章的手臂, 转身背对着她。 “自然是应该谢的!”柳云的声音不掩落寂,带着几分受伤之后的逞强和嘴硬,“毕竟也不是特意为我准备的东西,听说你为了郡主寻觅了好几箱的话本子?我如今算是沾了人家的光,怎么能不谢!” 沈月章怀里蓦然一空,迷迷瞪瞪听见话本子的话,蹭着柳云的后背挨过去。 柳云身上那股草药的苦香很好闻,清清冷冷的,沈月章每次闻着就觉得很舒心,好像柳云泡久了药浴,她自己也成了一味药似的,专安人心智、平肝降逆、健胃消痞、降逆平喘、补肾益气! 总而言之,是于五脏皆有裨益、甚至延年益寿的药!这份独特的药效让沈月章像是守护灵药的灵兽,总忍不住在人身上挨挨蹭蹭。 她很快蹭上了人的手臂,嗅到那股近在咫尺的药香,唇舌开始蠢蠢欲动,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疑问——咬柳云一口,会不会像唐僧那样长生不老? 沈月章不安分的叼起薄薄的里衣,在齿间轻轻厮磨,好像是小时候偷吃食物一般小心翼翼,柳云没注意她这时的小动作,又道,“不过既然是给人家准备的东西,你也用不着拿来哄我,我哪里配沾人家的光?” 柳云侧眸看向沈月章,微微一挑眉,带着几分嘲讽的讥笑,“毕竟,人家可是和你有一样秘密的人,你同她,也更无话不说些,是吧?” 柳云胳膊再次抽走,带着点点不易察觉的湿润,沈月章的目光难掩失望,听闻柳云最后那句询问,便下意识点点头,片刻后,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刚刚说的“好几箱的话本子”和“你也用不着拿来哄我”。 沈月章垂头丧气地瞧着柳云的手臂垂在身前,下巴垫在柳云肩头,还很好心的安慰道,“没事,郡主那话本子还多着呢,不差这两个的。” 何况人家那都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剧本,他这俩薄情寡义的可用不上。 不光用不上,还不能叫柳录生看见! 说起来柳录生,沈月章愁的稍稍清醒了些。 郡主这些天能使的招数都使了,花也送了,饭也做了,但她这弟弟...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沈月章这边为柳录生的终身大事发着愁,而柳云听见沈月章的回话,心里原本假装的三分酸与怪,都成了十成的火气。 她还真应了! 柳云冷冷一笑,“那你还怪我瞒着你做什么?你裴姐姐什么都不瞒阿桑,是因为阿桑什么都不瞒她!那我和你呢?” “我有事情瞒着你,你就气成这样,那我呢?你瞒着我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呵,你和郡主无话不谈,和你裴姐姐有商有量,和阿桑插科打诨,沈月章,你身边好多人啊,那我呢?” “在你心里,我又是什么?” “是你散衙之后蹭饭的去处?还是你打发无聊的去处?” “你身边有旁人陪你玩闹,就把我抛之脑后,等到闲来无事,便又捡回去玩一会儿的玩具和木偶?” 柳云的语气愈发急切,眼眶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委屈的,亦或是被床头的烛光映照的,通红着,又强忍着不叫眼泪落下。 而比眼眶更加鲜红的,是柳云紧咬的唇瓣。 沈月章在听到柳云控诉之后的茫然,在视线聚焦唇上的那一刻,都化成了砰砰的心跳。 柳云的声音还在继续,但都像是隔了一层雾气似的,沈月章只瞧着柳云的唇瓣开合,脑子里只剩了一个念头——是了,想咬她一口,原也不必非要咬开衣衫,这不就有现成的、摆在跟前的... 不行!得先和柳云说一声,她同意了才行,不然她会生气,但是... 沈月章的注意力稍稍分离些许,看着柳云因竭力压制声音,在脖颈处隐隐浮现的青筋——她本来就在生气。 房子都淹到顶了,还怕什么屋顶漏水?这不就是妥妥一搞突袭的好机会嘛! 沈月章动作比脑子快,柳云的话才刚说一半,沈月章一个猛虎下山就堵上去。 然后果不其然,柳云更气了! 这个人究竟能不能端正那么那么一点点的吵架的态度?! 这平日里彰显亲密的举动,在此刻更像是个欲盖弥彰、转移视线的导火索。 柳云只觉得沈月章是在用这法子在讨自己欢心,但该得到的解释没得到,想要的说辞没听见,沈月章的“敷衍”又让她计划失败的挫败郁火更加猛烈。 柳云掐着沈月章两颊的软肉,将人推开些许。 柳云的眸子里映着一旁的烛光,眸底也像是燃着一团诡异的暗火,但沈月章没注意。 她偷袭的甜头只尝到了一瞬,又被柳云拦着,这会儿精神头彻底上来了,就像是在和柳云玩什么你守我攻的游戏一般,或是声东击西,或是假意投降,乐此不疲地找着柳云防守的漏洞,逮着机会就往下凑。 柳云心中本就焦躁,话说的断断续续不说,又几次不防被她凑过来,惹得她气喘吁吁红了两靥,眸底的风暴却愈发浮现。 “沈月章!” 柳云狠狠偏头,“我在跟你说正事,你老实点听见没有!” “好嘛!”沈月章松了口,原想趁着柳云一时松懈凑上去,奈何被早有预料的柳云拦住,沈月章一脸索然的撇撇嘴,然后便卸了浑身的力道,顺势压在柳云身上。 柳云很快支撑不住,沈月章如愿蹭到了柳云颈窝,声音带着做作的困倦和虚伪的疲惫。 “正事就算了,我困了,明天再说吧。” 柳云推不开她,只好深吸了口气,然后按了按胀跳着的太阳穴,又开始重新整理自己接二连三被打翻的思路。 首先,就近来说,刚刚沈月章那听不进去人话,只顾着用浅显的讨好来让人消气的行为,对于想要从源头解决问题的柳云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的! 她想让沈月章下次不要再犯,但转念又觉得,以沈月章纵使搞不清楚情况的脑子来看,日后彻底堵死了这条路,对自己而言无疑是弊大于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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