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漓恼羞成怒,她放开她的腿,迎面对上她的视线,怒极反笑道:“是啊,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到底是谁有错在先,师泱,你还记得么?是你对不起我,先是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当成别人的替身,折磨我,□□我整整七年,而后呢?我将那颗心捧着交付到你面前,你也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我,要与我同生共死,可结果呢?你联合了别人来要我的命。师泱,从头到尾都是你对不起我!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她轻扯起唇瓣,笑容里只剩下苦涩,“挽回我……你又准备怎么样来挽回我呢?” 师泱感受到她身上的难过与悲伤,她低下头,伸手过去要拉卫若漓的手掌,可卫若漓却躲开了,她抬手飞快去抹去脸颊上的泪水,笑着站起身,一句话没有,转身就出了大殿。 独留师泱一个人兀自坐在床榻上,空空的大殿里,她低头坐在那里,没有了阿漓,这里什么都没有。 昔日誓言,与如今一句“对不起”的语言,其实又有什么两样。 苍白,无力……它们改变不了任何,无法让时间倒退,更无法让阿漓所受到的伤害全部消失。 那一瞬间的不信任,就让所有如山如海的誓言,全都成了幻灭的泡影,再没有任何分量。 是啊,挽回阿漓,她要怎么去挽回? 就靠着这一声声的忏悔与无数遍无力的“对不起”么? 太不公平了。 漪兰殿中,寝殿烛火通明。 钟怀珍坐在床边,从璇玑殿里传来卫若漓去看师泱的消息那一刻起,她就这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秋芸心疼她,也就这么在一旁守着陪着她。 深夜寂静,烛火被窗外的风吹得飘摇,晃得整个大殿似乎都沉进了不安与飘零之中。 窗外二门墙下,有一道小声的议论传来。 “听说陛下去了璇玑殿里,今夜召幸了状元郎的夫人。” “都说那位亡国公主是举世无双的大美人,是状元郎特意送进宫的。” “啊,那状元郎甘愿忍心割爱?” “你懂什么,我听太元殿的小安子说了,说咱们陛下早就钦慕于这位公主了。” “说得也有理,这公主第一天进宫,陛下就将人留下了,看来,传言说咱们的皇后与陛下只有举案齐眉的情分,倒坐实了。陛下愿意封咱们娘娘做皇后,那都是看在钟统领为大姜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不然,怎么会连封后大典到现在,陛下都没有在漪兰殿里留过一夜呢?” “谁说不是呢,还以为漪兰殿里当差,能富贵荣华一辈子,谁料到又有这么一遭。哎,熬着吧,没准过几日,宫里就能添一个贵妃娘娘了。” …… 外面的议论声,声音不大,可却在这深夜里,零零散散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秋芸看向床边落寞的皇后,忙道:“这群小浪蹄子,我去撕烂她们的嘴,叫她们胡说!” “秋芸。”钟怀珍喊住她,神情孤寂无光,淡声道:“和衣睡吧。” 说完,钟怀珍没有再说一句,她转过身面朝着床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秋芸站在那里,看着那道落寞的身影,心下也忍不住悲伤。明明只是二十出头花一般的年纪,正该在心爱之人面前绽放笑颜的,可此刻却活得像个没有生气的尼姑。 纵有滔天的权势与地位又怎么样呢? 换不来别人的真心,连面上的在乎也没有。 此刻状元府外,林叶蹲守在门口,知晓师泱进宫之后,就没有回来。 她决心要去挽回卫若漓,又有李竹盈的帮忙,只要卫若漓能原谅她,即便卫若漓不肯,她们此生,也似乎是无缘再见了。 天幕上流云被风吹得四散,那明亮的月亮隐在云里,忽明忽暗。 她仰起头,静静看了许久,才曼声开口道:“出来吧,怀则。” 片刻之后,钟怀则从隐身之处迈步出来,长长的大街上,空荡荡的,只剩下皎白的月色洒满了整条长道。 她立在那里,影子长长映射在她眼前。 钟怀则一步一步朝着林叶走过去,她站在她身前,低头看着那颗圆润饱满的头顶。 头发有些乱糟,钟怀则忽然想起小时候,她常常见到林叶就是这样蹲坐在角落,然后她走到她面前,很喜欢自上而下地低头看她。 很像一只乖巧的白色皮毛的小狗,只不过,只有她知道,这只小狗,只不过是表面乖巧,骨子里却固执到了极点。 钟怀则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她淡声道:“就打算在这里守一辈子么?” 林叶:“如果卫若漓不要她,是的。” 钟怀则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容,听见那道话里透着的坚定,心底弥漫起一丝酸涩的嫉妒。 她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牛皮纸包裹的东西,递过去,笑着说:“还是热的。” 鼻尖下飘来一道甜腻的红薯香味,林叶低头看过去,她还记得这道味道,忽然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钟怀则知道林叶爱吃红薯,这个世上,大概没有人知道,这么一个臭脸像冰块的小姑娘,会喜欢这么甜腻的东西。 起初,她把她当成怀珍那样去爱,可她和怀珍一点也不一样。怀珍和她同岁,小时候却很爱笑和撒娇,说话的时候也爱咬着舌头,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怕她将来话会说不清楚。 可林叶呢,倔强冷酷的时候,也会叫人不自觉地想笑,只不过那笑里,带了一丝叫人心疼和想守护的冲动。 纯澈真挚的爱,逐渐变成了独一无二,时时刻刻牵绕在心头,在她的心里,林叶总有一席之地,且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林叶没有去接,钟怀则笑着将手里的红薯放在她的掌心里,没有任何的过界和逾越,就还像她们从前的关系那样。 “即便是要等,也不应该太狼狈。师泱今晚不会回来了,我知晓你歇在城外的仙山庙里,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至少能为你避风挡雨,回去睡一觉吧。” 说完,钟怀则没有再停留,起身离开。 身后,林叶坐在那里,手心里的红薯还滚烫热着,烫到她的掌心里。 她捏了捏那牛皮纸,随同红薯包着的,还有一小袋银钱。
第95章 师泱留在了璇玑殿里, 阖宫上下,都知晓了新晋状元郎的未婚妻,住进了姜国当今圣上的寝殿内,但却谁也不敢置喙些什么。 没有卫若漓吩咐, 谁也不敢靠近璇玑殿。 而师泱呢? 腿疾刚有了一点起色, 就立马去寻卫若漓的身影。 一连多少天, 不管卫若漓在哪里, 师泱总形影不离不厌其烦地跟着她身后。 她明白的的确确是自己错了,没有信任阿漓,如今她要挽回阿漓,也必得要付出她能够做到的一切。 这一次, 不论阿漓怎么对她, 她都决定了要不离不弃,不叫那些相守的誓言落空, 她说到就要做到。 这半个月里, 每日卫若漓清晨起床, 师泱就守在太元殿里, 方芊不让她进去, 她就守在大殿门外。 卫若漓去上朝,她就提前去准备早膳, 然后亲自等在太极殿的后殿。卫若漓用膳, 她就陪在一旁, 卫若漓批阅奏折,她也形影不离地跟着,为其研墨, 端茶倒水,即便是就寝之时, 师泱也依旧守在她的门外,一步也不肯走。 可师泱在门外守着,床榻上的卫若漓却日夜不能眠。 这整整半个月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师泱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执着。这样的过程,师泱日夜不离地相伴,她是心软的。 她只怕,自己或许哪一天坚持不下去,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师泱。 这一点心软,卫若漓掩藏得极好。 可却还是没有逃得过钟怀珍的眼睛。 这整整半个月里,钟怀珍以身体抱恙为由,没有出过漪兰殿半步。 往日那些衣食起居的照料,一应全部由师泱接替了。 她其实不愿意去与师泱争夺什么,与一个女人去争夺另一个女人,那本身便就是贬低自己的开始。 师泱离开的这一年里,她能够光明正大地陪在卫若漓身旁,可如今她回来了,卫若漓许她住在璇玑殿里,一切就都说明了,卫若漓的心里仍旧有师泱的存在。 然而卫若漓呢?这一刻的不原谅不过是不肯放下罢了,她从未停止过爱师泱。最后原谅师泱,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这一切的局面,只有她是多余的。 那一场刻骨铭心无法丢开手的爱情里,其实从没有她的位置。 即便有空缺,她也永远都填补不了。 只是难过地放弃,到不甘,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她如今才是卫若漓的妻子,是她载刻在记册上的姜国皇后,没有任何过错,卫若漓不能够废掉她,不要她。 即便卫若漓放不下师泱,她也不能够不在乎她的感受。 卫若漓也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爱她。要立后,答应要好好对自己的,也全都是她,她不能够反悔,不能够。 傍晚突然下了一场细雨,比白天的时候,突然又凉了几分。 一天冷似一天,姜国的冬天,彻底就要来了。 太元殿里,卫若漓批完最后一道奏折,抬头看向窗外,才发觉外面下雨了。 她今日没有让师泱进来,晚膳时,为着盛汤的事情,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让她们之间的关系弄得有些僵,她一气之下,没有准师泱跟着她。 卫若漓起身,看着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她微顿了片刻,伸手取下旁边铜架子上挂着的披风,然后转身出门。 门一开,人果然就坐在门口。 只是睡着了。 这些天来,师泱为了日夜守在卫若漓身旁,睡眠时间少了很多,但是除此之外,在吃饭吃药上面,她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去糟践自己,每日也努力认真梳洗打扮自己。 只是那一头白发,没有蘖墨的作用,很快就会变回原样。 师泱不想让卫若漓看到她满头白发的样子,她怕自己看起来太老,会让阿漓嫌弃她,所以就去问裴嫣要蘖墨,可因为卫若漓的吩咐,裴嫣并不再给她用蘖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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