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泱埋进卫若漓的怀抱里, 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嚎啕地说:“阿漓,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我很坏, 是不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 将你伤得这样深, 可你却还是愿意这样对我好,我觉得很惭愧,也觉得再也没有脸去爱你, 待在你的身旁。阿漓,如果你要怪我, 我也不会生气。” 卫若漓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听着她这番肺腑之言的忏悔。 对与错分明就在眼前,可又有什么用呢? 她忘不了她,更无法不爱她,所有的对错与折磨就成了自欺欺人和没有意义。 她无法放下的,就只有一个师泱而已。 “阿泱,一场恩怨纠缠,我只当,是你的成长,兜兜转转,而现在,你依旧回到了我这里,我也只当是你成长了一番,叫你懂得更加珍惜我。我也不再生气了,阿泱,你也不要再抛下我,好么?” 师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实在无法相信,她的阿漓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她。 她将所有一切的背叛和欺骗,只当做是一场她的成长,成长里会犯错,到头来,她依旧还愿意要她,爱她。 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此刻的心境,只觉得一颗心都疼得快要碎了。 她心疼阿漓,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去偿还阿漓所经受的痛苦。她何德何能可以遇上阿漓这样好的一个人,她毫无保留不顾一切地爱自己,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像阿漓这样爱她的人了。 师泱闭了闭眼睛,眼泪濡湿了卫若漓胸前的寝衣,她额头轻抵在她胸前,哭了好一会儿,才肿着眼皮抬起头,她下颌抵在她胸前,嗫嚅道:“我和阿漓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卫若漓牵起唇瓣,看着眼前的人爬上来,然后低头吻上她的唇,她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努力加深了这个吻。 她深深舔舐啃噬她的唇舌,接吻声在漆黑的深夜里遍布整个寂静的大殿。 师泱手从锦被里伸进来,一点一点摸上她的细腰,衣襟带子被她扯开,卫若漓感受到一阵凉意,忙伸手去抓她的手,放开她的唇舌,她低头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脸庞,雪白的发丝凌乱着,眼眶湿润发红,唇瓣也红肿饱满,卫若漓抓住她被子里不安分的手指,放在掌心里轻踹捏了下,牵唇道:“不是说要去端药么?” 师泱轻怔,望着她的脸庞,感受到被子里被她抓住的手指,她虚拢了下,忽然问她:“阿漓,你会不会嫌弃我如今的模样,我,我老了很多,是不是?” 卫若漓心猛然刺痛了一下,她看着她鬓边飘散下来的几缕白发,只觉得心上像是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长针,叫她一时无法喘过气来。 她抬起手掌,用指尖轻拢那几缕白发,然后勾在而后,温声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一直都是我的阿泱,永远不会改变。” 师泱听见她的话,双眸慢慢垂下来。 卫若漓看穿她的沉默,轻声问:“怎么了?” 师泱声音轻颤:“阿漓,你为什么会这样好,好到让我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卫若漓手指轻顿,师泱变了太多,变得时时刻刻会沉浸在悲伤里,从前那些自傲与生气,不知不觉全都被掩藏在了这样的悲伤之下。 一个被打碎的漂亮瓶子,即便修复了,也永远会存在一道裂痕。 不管过去多少时间,那道裂痕永远都不会消失。 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只能和好,却不能如初。 卫若漓安抚她,不断地用手指抚摸她的长发,说:“阿泱,余生很长,我们不过才在一起过了连十载都不到,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去度过剩下的岁月,没有仇恨,也没有无可奈何,我们都要学会好好珍惜当下,是不是?如果我们沉浸在悲伤之中一天,那快乐美好的日子,就会少一天。这一年里,我并不从前那些艰难的日子好过多少,我也明白,离开我后,你也遭受了许多的苦痛和忏悔伤心,所以,阿泱,我们不要再去经历那些日子了,好不好?” 苦痛无法挽回,可却可以选择停止。 她也毫不怀疑,她们彼此都是生命里最重要的唯一,她爱师泱,师泱也爱她,那么为什么还要这样一直折磨下去呢? 难道从前彼此的折磨还少么? 经历了太多,她如今期盼的,只是师泱能永远陪伴在她身边,她们彼此相守,永远不分离。恩怨,就到此为止吧。 她累了。 不想再做知道最后结局的纠缠了。 如果注定要原谅师泱,那么,她宁愿早一些,这样,她们相守的时间便就能多一天,那些痛苦与折磨,便就能少一天。 师泱渐渐止住抽泣,抬起头来看她,郑重地答应她:“好,余生每一天,我都和阿漓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卫若漓笑,看着她满头的白发,问她:“告诉我,这一头的白发,是因为我么?” 师泱垂下双眸,沉默不肯告诉她。 那是一段太痛的经历,连回忆起来,都叫她心如刀割。 她努力抿起唇瓣,反过来去安慰卫若漓,道:“只要阿漓不嫌弃我,就算是白发,也没有什么,人都是要老的,是不是?我不在乎别人如何看我,我只在乎阿漓。” 年轻姑娘,没有不爱惜自己容貌的。更何况是师泱,她从前有多爱漂亮,只有卫若漓知道。她也能够明白,这一头的白发,她到底经受了什么。 都是师齐的错,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 卫若漓将她拉下来,拥进怀里,心疼地说:“阿泱,我答应你,一定能有方子治疗的,我不会让你一直都这样的,你相信我。” 师泱趴在她胸前,听见那胸腔里坚定的震动,这一回,她不再有任何犹豫,开口应她:“好,我相信阿漓,永远都相信。” 深夜的璇玑殿,外殿里只守了裴嫣和由春两个人。 裴嫣伏在案上睡着了,由春熬了药端进来,放在桌上,看见睡着了的裴嫣,她趴在那里,只露出半张侧颜。 那样温柔,那样婉约。 明明是个弱女子,可为她辩驳的时候,一点都不柔弱。 由春想起,宫变之后,她与裴嫣游荡在南玥寻找公主时,她曾回过一趟家。这些年,她虽然很少有时间回去,可总是一年不落地往家里寄银钱。 家里有娘和妹妹,当初她被卖的时候,妹妹只有两岁,她爹没出息,她为了护住娘亲和妹妹,毅然决然地答应了她爹从外面带回来的人贩子。 卖了三两银子,分别的时候,娘和妹妹追着车子哭了十几里地。 后来她辗转被卖了很多地方,最后进宫当了南玥长公主的丫鬟,她的境况才好了起来。 每一年,她都会往家里寄银钱,可直到去年冬天,她回去知道,原来娘亲和妹妹在三年前就死了,她那狠心的爹又娶了一个老婆,还为他生了一个三岁的儿子。 她这才知道,她每一年寄回去的钱,全被他拿去养了另一个家。 她气得悲痛欲绝,与他吵闹打了起来,可体力悬殊,她被狠狠甩了一巴掌,最后却是裴嫣用银针帮她制止了那个负心汉。 替娘和妹妹上了香之后,又趁着夜里,她与裴嫣一起把那个家砸了个稀巴烂,就逃离了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这大半年来,她与眼前这个人一起漂泊流浪,彼此相依为命。 从没有这样一个人,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前保护她,那是一段奇妙的经历,她这辈子也忘不掉。 由春趴在她面前,下颌抵在案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深夜寂寂,这间屋子里,除了她们,一个人也没有。 由春垂眸,认真大胆地打量着这张面容。 这大半年来,她们日夜相伴,可她却从来不敢在裴嫣清醒的时候看她。其实裴嫣很漂亮,长相清秀,眼睛很漂亮,小小巧巧的鼻子,嘴唇也淡淡粉粉的。 由春大着胆子继续靠近,连呼吸也屏住了,生怕吵醒眼前的人。 她望着那小巧漂亮的唇瓣,忽然鬼使神差地轻贴过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如今睡着了,那么她偷偷碰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 照着这念头,由春低头撅起嘴,在裴嫣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只一下,软软的,香香的,和香料的香不一样,是一种很好闻的草药香气。 正在这时,师泱从寝殿内走出来,准备去端阿漓的药,她没看到由春的举动,掀帘就道:“由春,药……” 话还没说完,抬头就看见由春背着她,脑袋凑在裴嫣身上,她一喊,连忙缩了回来,整个人石化坐在那里。 师泱也愣住,半天才恍惚明白过来。 她咧起嘴角笑,慢慢走过去,视线在她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下,见裴嫣趴在案上睡着了,还没醒,再去看由春,只看见她半张侧脸,从耳根到脖颈里,直红得滴血。 她笑起来,怕吵醒裴嫣,她小声地问她:“人家知道你的心意么?” 话一出,由春整个人又羞又愧,她两手捂着脸,气道:“我不和公主说了!” 说完,也不敢回头,一跺脚就冲出了殿外。 师泱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药碗回寝殿。 捎间外,只剩下趴在案上的裴嫣一个人,良久之后,她轻轻睁开眼睛,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声勾起唇瓣,独自一人慢半拍地笑起来。
第98章 卫若漓退了烧, 裴嫣开了药喝了几天,师泱也寸步不离无微不至地照料她,三四天后,卫若漓就彻底好了。 这几天内, 卫若漓一直与师泱住在璇玑殿里, 身边所有人也都知道, 她们和好了。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怅惘。 尤其是钟怀则,她早就知道,卫若漓放不下师泱, 可等到这一天的时候, 还是很为怀珍心疼。 她知道,这一回, 怀珍是彻底死心了。 可这样的代价, 却实在太过沉痛。 自从那日卫若漓当面和钟怀珍将话说开之后, 她就彻底将自己关在了漪兰殿中, 谁也不肯见。 卫若漓也自知伤了她的心, 她后来也去找过怀珍一回,但是怀珍回绝了她, 并未与她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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