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没有看她的眼睛,只说:“于性命无忧,只是会让她昏睡一日。” 见她这样说,师泱这才收下,道:“我知道了,你带着桦儿走吧,万望保重。” 林叶最后再看她一眼,眼中有不明的牵念,她想再说些什么,可到嘴边也只剩下两个字:“珍重。” 送走了林叶与小婵,师泱站在承和门上静静伫立了良久。 今日天不好,一直灰蒙蒙的,师泱抬头,冷冽的风吹乱她的鬓发。今日是阿漓生辰之日,她说好要陪着她一起过生日的,纵然欺骗了她,可到底不是她本心。 从此以后,山高水远,她不想再欺骗她任何一切。 或许接下来还有一场争执面对,可只要桦儿无事,她便什么也不怕了。 太极殿议事房中,卫若漓坐在椅圈里,听着眼前钟怀则向她汇报,师泱已经拿了令牌和城防图交给了林叶。 从头到尾,她还是选择站在了师齐那头。似乎没有什么悬念,卫若漓也并不讶异师泱会做这样的选择,只是心里依旧失落,那种失落里,还有一种嫉妒。 她为之可以付出性命的人,在她的那里,自己却不是那颗心上的唯一。 “陛下准备何时动手?”钟怀则问她。 令牌与城防图全都是假的,师齐出不了大梁,那张假城防图内也早已埋伏好了人手暗卫,只等师齐带兵出现,便就一劳永逸,按照谋反处决诛杀。 一切都顺理成章,不是大梁女帝不容一个亡国少年之君,只是他不肯罢休,非要做困兽之斗。这一条,便是最好的理由。 卫若漓看窗外发白的天,默默注视了良久,想起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她说好要给她做一碗长寿面…… “不必等,只要师齐一闯进来,直接诛杀。”卫若漓轻轻启唇,吩咐道。 钟怀则轻垂眼眸,道:“是。” “你带人去吧,记着不要叫消息传进内宫里。”卫若漓淡声道。 钟怀则明白她的意思,颔首说是,随即转身退出了大殿。 宫外,城郊树林之中。 林叶带着小婵,与师齐汇合,将那两样东西亲手交到了他手中。 师齐看了眼手上的东西,淡声问:“东西给她了么?” 林叶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师齐:“她可曾怀疑?” “我只说是昏迷的药,她没有怀疑。”说完,林叶又添了句,道,“只是,那令牌似乎不太对。” 师齐低头摩挲着手里的令牌,又翻开那张盛京城防图,道:“令牌与地图,都是假的。卫若漓大概还等着我自投罗网,只可惜了阿姐,就等着替她收尸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陛下!”林叶忽然拦住他,眸光坚定地问他,“陛下当真说话算数,届时破城,会将公主救出来么?” 师齐瞥眼看她,眼梢上扬,冷笑说:“自然。你放心,她是我阿姐,我不会舍弃她。”说完不再看她,师齐背手径直迈脚离开。 太元殿外早朝过后,窗外天渐渐亮了,今日没有阳光,天一直乌沉发白,大约晚些时候,还是会有一场大雪。今年的大雪似乎格外多,近年关之际,一连下了许多场。 卫若漓迈脚出了殿,她站在殿前丹墀之上,看远处云海翻涌,寒风萧瑟。 这一场厮杀,终究还是来了。 师泱一直等在璇玑殿中,宽大襕袖里的掌心,还捏着那只瓷瓶。 她坐在那里,一直等到了近晌午,才听见由春回来禀报:“公主,陛下下朝了,正往璇玑殿过来。” 听见由春的话,她像是杀身成仁一样提起气来,她紧紧攥紧手心,淡声道:“去准备食材,我要替阿漓,亲自做一碗长寿面。” 由春并不知道师泱今日计划,还欢欢喜喜地沉浸在她二人和好的喜悦之中。今日是卫若漓的生辰,但是宫里并未有任何操办,因为陛下只吩咐,要在璇玑殿中,只和皇后一起过。 这是帝后独一份的恩宠殊荣,昭示着她二人彼此两不相疑的恩爱与信任。 所以由春听见师泱的话,并未发现任何的端倪,欢喜就道:“我一早就准备好了,第一个跑到御膳房,要了最新鲜的食材。” 两刻钟后,卫若漓只身到了璇玑殿,还没有跨进门槛,抬头就看见撸起袖子弄得满脸面粉的师泱,手里还拿着擀面杖,一副大刀阔斧的架势。 卫若漓半只脚还没有跨进来,就停在那里,不由失笑:“这是在做什么?” 师泱被她问得愣住,茫然说:“不是说要给你做长寿面么?” 卫若漓走进去,看着弄得满桌都是面粉,师泱两只手上也沾满了面糊,由春就干站在一旁,卫若漓瞥了她一眼,她连忙就解释说:“是公主不要我动手的。” 师泱怔愣,也替她解释说:“说好了要亲自给你做长寿面,就得我亲自来,不能叫别人搭手,不然就不作数了。” 卫若漓以为她给自己做的长寿面,只是把擀好的面下到锅里,倒是没有想到,师泱会从和面就开始亲自动手。 这样和面,再擀面、切成面条,再烧火、煮面煮菜,岂非要弄到午后也弄不完? 卫若漓也挽起袖子,走到她的身旁,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擀面杖。 师泱惘惘地,问她:“你要做什么?” 卫若漓转头看她,眼尾带着笑意,温柔地说:“帮你一起。” 师泱缩回手,说不行,“说好了我自己来,就谁也不许帮忙,都不许。” 卫若漓两手摊摊,无奈地问她:“那你要准备弄到什么时候?” 师泱低头看桌上的面团,犹豫了一下,说:“这面很难和,一会软了,一会又硬了。” “那真的不要我帮忙么?”卫若漓再次确认地问她。 师泱看了看她,微怔了一下,然后说不用,“我自己能行。只是,要麻烦你另一件事。” 卫若漓问她:“什么?” “我忘了将头发挽起来,你能帮我么?”她和面的时候,肩后的长发总是要跑到前面来,很是不方便。 卫若漓牵唇,淡声道好,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银簪来,走到师泱伸手,伸手挽起她的长发。 师泱瞥见,忽然问:“你哪里来的簪子?” “送给你的。”卫若漓替师泱挽过发,所以轻车就熟单手就将她三千发丝挽成一个髻,然后用那根银簪斜插固定住。 挽好发,师泱转过头去看她,眼神忽然恍惚了下,她道:“今日是你生辰,怎么还送东西给我。” 卫若漓伸手去蹭她脸颊上的面粉,鼻尖、下颌,还有嘴角,一点一点擦去,然后抿起唇笑道:“是啊,今日是我生辰,所以我也只对你好。这根银簪想送你很久了,只是一直总没有带在身上,今日正好拿过来,也正好有这样的契机。” 师泱笑,面朝着她,问:“好看么?” 卫若漓说:“好看。” 由春看着两人你侬我侬,自己也跟着一起像掉进了蜜罐子里,不愿意再打扰她们,她不动声色出了大殿。 整整一个多时辰,师泱没有让人搭一把手,全程自己一个人擀好了面条。 卫若漓一直坐在她旁边,目视着她。 一直到要去小厨房生火,师泱没有再让卫若漓跟着,只推脱说过生辰的人,今日不能碰火为缘由,没有再让卫若漓一起跟着进厨房。 卫若漓没有怀疑,只笑着依她,然后安心地在殿内等她。 师泱一个人进了厨房,连由春要帮忙,她也没有答应。 寂静的厨房里,只剩下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从怀里掏出了那小瓷瓶,犹豫了许久,最后终究还是下进了那晚长寿面里。 ——阿漓,对不起,过了今夜,我不会再欺骗你,更不会再离开你半分。 半个时辰之后,师泱端着那碗滚热的长寿面,回到殿中。 卫若漓坐在那里,看见她进来,刚要起身,师泱忙就道:“你不要动,就坐在那里,等我过来。” 卫若漓笑着依言没有动,她今天规矩格外多,往常也不见她愿意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怪力乱神之说,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大道理一堆。 卫若漓没有动,看着师泱将那碗长寿面端过来,摆在了她的面前。 很家常的一碗面,比起御膳房,十中之一也不及,可却叫忽然叫她眼眶酸涩。她甚至记得十七岁那年冬天,也是这样一碗长寿面。她说,余生每一次生辰,都要给她做一碗长寿面。 她一生里,只有这一个人为她做过长寿面。 于她而言,她也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阿泱……”她轻轻喊她。 师泱轻怔,抬起头看向她,目光惶惑无依。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你还会这样替我过生辰么?”卫若漓忽然问她。 师泱愣住,听出她这句话里的暗示,她指的欺骗,就是瞒着她,去杀桦儿么? 她抿着唇瓣,不知为何,怎么也说不出答应她的话来。 “你会骗我什么?”师泱看着她的眼睛问她。 卫若漓没有回答她,她终究是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她躲开她的眼神,苦笑着说:“没有,只是忽然有些感伤起来。从我记事起,其实没有人替我过过生辰,阿泱是第一个。” 师泱起身,走到她身旁,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颌抵在她额间,手指轻抚她的脸庞,悠悠地说道:“阿漓,我不想与你分开。我们也说好了,这一辈子生死不离,对不对?我爱你,所以不会离开你,纵然我们之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但是,这一刻,我只想告诉你,阿漓,我只有你了,往后余生,不管再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往后余生,你的每一个生辰,我也都会亲手给你做一碗长寿面。你也要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好么?” 卫若漓听得眼眶湿润,脸庞被师泱双手托起来,那眼眶里的眼泪就那么顺着眼尾流了下来,淌进她的指缝里,然后落进掌心。 师泱用指腹一点一点抹去她眼尾的潮湿,低头去亲吻她的眼睛,再一次郑重地告诉她:“阿漓,我爱你。” 她亲吻她的眼睛,然后脸颊,鼻尖,唇角,唇瓣,一寸一寸,全部吞入腹中。 卫若漓抱住她腰肢的手指,也一点一点攀岩上来,她环住她的脖颈,正要将人拉下来,师泱踉跄了下,整个人撑着她两肩,右膝忽然弯曲了下,正好抵在她两腿之间,整个人跌趴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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