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天下,终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若想坐得这天下,不得朝臣的支持,同样是无用,除非他想谋逆。 筹谋多年,慕容音怎么肯放弃。 她紧紧握住掌心,如葱玉的指尖掐进肉里,沉声笑道:“太子说笑了,新帝之位,得由朝中肱骨说了算,我此等妇人,怎敢妄言呢?” 卫若漓听见她周旋的话,低下头轻笑,知道她不肯轻易罢休,低声讽笑着呢喃:“这样么。” 沉顿片刻,卫若漓重新开口,对着门外喊道:“将人带进来。” 随后,有侍卫捆着人进来,慕容音一看,来人竟然是询儿! 慕容音看向卫若漓,彻底愤怒,再也顾不得什么,撕破脸厉声斥责:“卫若漓,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若漓没有起身,依旧坐在椅圈里,慢条斯理地开口:“多年未见,我要给娘娘一个见面礼。” 没有任何犹豫,卫若漓抽出长剑,迈步走向被困着的卫询。 卫询看向母亲,失声喊道:“母妃,母妃救我!” 慕容音一下慌乱了,她连忙冲过去,挡在卫询身前,看着卫若漓手中的长剑,声音颤抖道:“卫若漓,你不能杀他,他是先皇亲封的信王殿下,你不能动他,如果你杀了他,满朝文武不会罢休!” 卫若漓听她摆出这些筹码,全不在意,只盯着慕容音的眼睛,问她一句话:“当年漠关之战中,阵关守城图,是否是你泄露给了南玥?” 慕容音脸色大变,脚跟踉跄后退了半步,惊讶地看着卫若漓,牙关微颤,没有开口。 当年的南玥与大梁交战,漠关一战败得惨烈,大梁中了南玥的埋伏,几欲全军覆没,卫若漓的母亲姜容战死沙场,临终最后一道遗言,便是要卫桓立卫若漓为太子。 漠关是千年古刹,以奇门遁甲著称,不要说当时的南玥,即便是今日的她,也不一定就能破得了,可短短十日,南玥便就破解了阵关,大败大梁。 这其中有蹊跷,卫若漓也是后来才直到,是大梁盛京中有奸细,将阵关守城图泄露给了南玥。 阵关守城图是母亲当年亲手交与卫桓的,而能接近卫桓,且易如反掌拿到守城图的人,只有慕容音。 她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叫十万大梁将士命丧漠关,那一同死去的,还有她的母亲,唯一的亲人。 卫若漓看着大惊失色的慕容音,知道自己所猜无错,她绝望地笑着,没有犹豫,拿起长剑,直指卫询。 “我今日也要你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慕容音整个人骇然,一下跪倒在地,双手挡住卫若漓的长剑,彻底求饶道:“不要伤害询儿,他是无辜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卫若漓挣开慕容音,没有丝毫犹豫,一脚踹在卫询的胸口,手起刀落,一箭刺穿了卫询的胸膛,血迹四溅,丝质翠山屏风上满是鲜血斑驳。 卫询睁着大眼,看着眼前的人,血色的雾霭迷蒙了视线,死不瞑目地开口:“母,母妃……” 慕容音跌在地上,失声嘶吼:“询儿!询儿!” 她跪地爬过去,将满身是血的卫询抱入怀中,疯狂地嘶吼:“太医,快传太医!救救我的询儿,询儿!” 太子亲手了结的人,满室立着的宫娥黄门,一瞬全都跪趴在地,谁也不敢放肆。 卫若漓玄色的衣摆上染上血迹,鲜红的血迹变得暗沉,她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母子,嗤笑着说:“无辜……谁又是无辜的,母亲何辜,钟姨何辜,大梁的将士何辜,那些死去的亡灵尚未安息,没有人无辜。” 卫若漓冷冷扔下这句话,随后不再停留,提剑迈步离开。
第6章 璇玑宫密室之内,昏迷数日的师泱终于醒来。 密室内暗无天日,睁眼所见之处只有无尽的黑暗。师泱拧眉睁开眼睛,只觉浑身酸软无力,脑袋昏胀得几欲要裂开。 她挪动身子,右膝下处猛然一阵撕裂开来的疼痛,她这才想起连日来所发生的事情。 中元节之日,卫若漓伙同敌国,是她亲手在身边养了一匹狼,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里应外合覆灭了她的家国。 师泱紧紧攥住拳头,隐忍的泪水无声低落进漆黑之中。 整个南玥,就这样断送了她的手里!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师泱下意识警觉,伸手去摸腰间的软刀,可触及腰身才发现空空如也,她身上什么兵器都没有。 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密室门开了一道缝,有光亮透射进来,师泱一时之间不适应这光亮,伸手挡住眼睛,漏光之中,看见有一道身影朝她走了过来。 凑近距离时,她才发现,来人是由春。 由春见她醒了,连忙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旁边的地上,颤声道:“公主,公主,你终于醒了!” 由春欣喜地喊着,声音里蒙上一层哭腔。 师泱拧眉,哑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由春微怔,垂头沮丧,声音渐次低下去,道:“这里是大梁盛京。” 师泱沉默住,想起卫若漓那张面容,想起那最后一刻,她问及她的话。 倘若她知晓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会在见到卫若漓的第一次时,就亲手了结了她! 由春将地上的碗盏端起来,苦心劝慰她道:“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腿上还有伤,先把药喝了吧。” 师泱右膝无法动弹,是中元节那日被钟怀则所射伤。 钟怀则是卫若漓安插在内宫的人,她曾见过一次,却不曾想过,竟是大梁的奸细。 由春将碗端过来,师泱凑在鼻尖下一闻,忙皱起眉头,问:“这是什么药?” 由春道:“是卫大……是卫若漓让奴婢送来的,吩咐给公主每日的汤药,大约是医治公主腿伤的药。” 师泱运气发力,内里忽然一阵虚浮,全然使不上力。 不是汤药,是泄功的软骨散! 师泱挥手打翻药盏,咬牙气道:“拿走!” 她使不上力气,仅仅是这么一推,整个人就开始气喘吁吁,撑在地上。 卫若漓没有在中元节那日杀了她,甚至于将她带回了大梁盛京,现在又给她灌软骨散,显然是想要折磨她。 密室门重新又启开,师泱听见声音抬眼看过去,迎着光亮她看不清她的脸庞,可那道颀长身影与轮廓,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卫若漓。 卫若漓负手迈脚进来,走至师泱身旁,居高临下看着跌趴在地上的人。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玥长公主,如今成了阶下囚,就这样匍匐在她的脚边,体会着她曾经所经历的一切。 师泱恶狠狠地盯着她,满眼尽是仇敌与恨意。 这是一匹狼,是她亲手养大的狼。 她有多悔恨,当初竟瞎了眼,将她带进重华宫! 师泱盯着她,绝望地嗤笑:“卫若漓,你杀了我吧!” 卫若漓蹲下来,脸上毫无怜惜神色,只剩下冷漠与狠厉,看着她轻笑:“杀了你?师泱,没有那样简单。” 她伸手托起她的下颌,指腹在她几欲无色的唇瓣上轻轻摩挲,语气冷若冰霜,道:“当初你是如何对我的,我都会千倍百倍地从你身上讨回来。” 师泱浑身下意识缩瑟了下,她用尽力气挣脱开她的手掌,眼神里满是倔强,盯着她说:“你休想!卫若漓,你终究是本宫捡回来的奴隶,一辈子都是!” 卫若漓看着这张苍白虚弱的狰狞面孔,忽然自嘲地一笑,即便到了这样的境地,眼前的人,仍旧还是那个孤傲不可一世的长公主,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主宰者。 与生俱来的权贵,即便落入凡尘烂泥里,她依旧骄傲自尊到极点。 卫若漓不闻所动,依旧睨着指腹间的那双唇瓣,她轻轻凑过去,却并未吻上去,在距离一寸的距离时停了下来,漫不经心地开口威胁她:“是么,公主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也不在乎师齐的性命么?” 师泱猛然一怔,抬眸望她,目光逐渐凄哀,反问她:“桦儿在你手上?” 卫若漓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公主何必明知故问呢。” 师泱紧紧咬住唇瓣,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居然在颤栗。 她一生骄傲,何曾想到竟有这样的境地,曾经被她践踏在尘埃里的人,有朝一日竟全部对调了过来。可她却远远不如卫若漓当初,即便她能够豁得出自己的性命,可桦儿呢? 桦儿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母后临终前,要她保护桦儿,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她的桦儿! 卫若漓知道她妥协了,不可一世的师泱,唯一软肋只有一个胞弟师齐。 这一点,她很早之前就知道。 卫若漓偏首看向旁边的由春,沉声吩咐:“将汤药再重新煎一副来。” 由春早已吓得没有了理智,她听见卫若漓的话,下意识去看旁边师泱,卫若漓看见她的眼神,声音逐渐不耐烦,愠怒道:“我的话听不懂么?” 由春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站起来,跑出去煎药。 卫若漓重新看向师泱,指尖眷恋地不愿离开她的唇瓣,最后终于低头在她的唇瓣上轻啄了下,只轻轻的一吻,没有深入,也没有情感。 “好好养着身子,将汤药喝下去,不要想着和我玩花样,如果叫我发现你离开了这间密室,我会叫你再也站不起来。” 师泱双眸怔怔,只剩下木然的空洞。 她从前只知道她温顺贴耳,只要她招招手,就会毫不犹豫地贴过来,可却不知晓,她竟也有这样狠毒的一面。 是她错了,温顺服从全都是假象,这样的无情毒辣,才是真的卫若漓。 卫若漓丢开她,起身离开,重新关上了密室。 门口守着两个暗卫,卫若漓吩咐:“除了由春,不许任何人进出。” 暗卫垂首恭敬说是。 怀则在院外等候,她先去了太元殿,不见人踪影,就知道她一定来了璇玑殿。 等候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才看见人从内殿里出来,她迎上去,恭声道:“少主。” 钟怀则是钟姨的女儿,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即便当初身处南玥困顿之时,她也不离不弃。 于她而言,怀则不是奴婢,而是出生入死的家人。 卫若漓开口:“人都来了么?” 钟怀则:“都在太元殿候着了。” 卫若漓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侧身问:“找到林叶了么?” 钟怀则一怔,没曾想她会这样的时刻,问起林叶。 她说:“那日破城,林叶先一步离开了洛城,守城将领还未发现她的踪迹。” 林叶是师泱的贴身护卫,身手极好,是禁卫军中最出色的人选,九岁起就被师泱选中贴身带着,因此,对林叶而言,她只听命于师泱一人。
9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