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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泱身后忽然有一箭射来，卫若漓瞳孔猛缩，还未来得及出手，就看见那支箭硬生生地射入师泱后膝。 师泱猛然跌到，闷哼一声，随即单膝跪倒在地。 卫若漓拧眉，眉眼凌厉看向宫门口的钟怀则，眼中竟是责怪之意。 钟怀则发觉出来，卫若漓在怪她，她握弓上前，作揖拜道：“旧朝余孽留不得，望少主三思，尽快班师回朝！” 卫若漓紧紧握住拳头，目光只停留在跌倒在雨地之中的人身上，她不管不顾地走到师泱面前，然后蹲下来，看着雨水里被冲散开来的血迹，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之气。 她望向师泱，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看着那张布满污秽的脸，即便此刻，依旧是美的，她看着那双熟悉的双眸，她也曾日夜抚摸过，眷恋不舍过，更犹豫过。 沉默良久，卫若漓终于开口问她：“这些年，你有没有一点点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你说有，我就放了你。” 师泱被迫抬起头，双眸湿濡，呵笑出声看着她，无情嘲讽：“一个替身而已，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满宫一片寂静，卫若漓长睫微垂，指腹捏着她的下颌，然后慢慢爬至她的唇瓣，眷恋地细细摩挲，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有将领带兵冲进来，钟怀则略微着急地喊她：“少主……” 卫若漓放开她，重新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眼前的人，声音冷冽如霜，开口吩咐：“将人带走。这座重华宫，都烧了吧。”
第4章 卫若漓是十二岁时入玥朝为质的，那一年，大梁与南玥征战，大梁战败，南玥为了羞辱大梁，提出要大梁太子入朝为质的条件，才肯休战息兵。 大梁与南玥之间的战争，打了很多年，但也一直是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可直到漠关之战，大梁皇后姜氏，也就是卫若漓的母亲，中了南玥的埋伏，身中数箭，不治而亡后，大梁没了主将，接连溃败，彻底处于下风。 南玥虽打了胜仗，却也元气大伤，更何况大梁虽没了姜氏皇后，却有一个姜幸柏在后，南玥不敢轻易发兵，却无理提出，要大梁太子入朝为质，意图控制梁国。 大梁皇帝为贪生怕死，将年仅十二岁的卫若漓送入玥朝。 弱势一方的太子，至异国他乡，岂能有好日子过。后来，南玥皇帝才知晓大梁后宫境况，卫若漓乃东宫不受宠的太子，他自知上当，至此就弃了这枚旗子，将人送进了夜幽殿里，受尽无数□□和苦楚。 卫若漓在夜幽殿过了三年不人不鬼的日子，后来，是师泱带她回了重华宫。 十二岁入玥朝，三年的折磨，她以为一切全都结束了，可遇上师泱之后，她才直到，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师泱不是一个好人，卫若漓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知道，她为了守住自己的清白，宁死不屈，可身处异乡孤身奋战的她，如何能够抽身而退？ 一个没有人权，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的禁.脔，那些日子里，她不知道自己是靠着什么存活下来的，或许是不甘心，又或许是大仇未报，如果就这样死去，那些为此丧命的人，又该向谁寻仇？ 那些该下地狱的人，又凭什么好好地活着？ 她不甘心，为了活下来，她彻底屈服于师泱。 即便是夜幽殿里非人的折磨，她也没有丧失掉生而为人的尊严，可遇上师泱，她第一次扔掉她做人的尊严，屈服沦丧于她的身下。 又或许是麻木的日子过久了，除了保住这条命之外，她早已要不起任何东西了。 她韬光养晦，筹谋蛰伏在师泱身边，渐渐的，她知道该怎样取悦师泱，知道她的喜怒，知道她的一切势力。师泱也渐渐地信任她，这份荒唐的替身之爱，也替她促成了许多不能办的事情。 就在师泱的眼皮子底下，她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周旋在她的势力范围内，借用了她的名头，挟势弄权，拉拢各方势力。 终于在大梁皇帝卫桓发丧之际，彻底发动了这一场政变。 她调换了师泱手中的兵权，引了数十万的玥军中了埋伏，与姜幸柏里应外合，禁卫军的兵权早已尽数归顺了卫若漓。南玥不过黄毛小儿登基，峡关失守，十九个关隘守城将士，尽数归降的消息被封锁了整整四日！ 整个南玥，都成了卫若漓的囊中之物。 今日中元节，不过是最后的收场。 师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卫若漓竟会有这一场算计，她也怎么都没有料到，卫若漓胜得那样简单，整个南玥不堪一击，竟就这样败在她的手里，简直措手不及。 整座南玥禁宫沦丧在一片火海之中，卫若漓安顿好一切之后，便就准备班师回朝。 大梁此刻一片混乱，谁也不知道，这位被废弃的太子，竟有归朝的一天，甚至联合姜幸柏，灭了南玥，班师回朝。 大梁皇帝卫桓早已月前咽气，只不过卫若漓安插了眼线，提前知晓，然后封锁了消息。并在班师回朝的前一天，放出了消息。 大梁皇帝卫桓一共只有两子。 一位是幼年被立下的东宫太子卫若漓，另一位是贵妃慕容氏所出的信王卫询。 东宫太子入敌国为质，整个大梁上下全都心照不宣地认为卫若漓不会活着回来。皇帝宠信贵妃，他日必定会重新立贵妃之子信王为太子。 可这些年来，即便卫若漓音讯全无，大梁皇帝也依旧遵守当年与皇后姜氏所立的约定，不肯废太子。 因此，卫桓薨逝之前，并未立下任何遗诏。 按照大梁立嫡立长的制度，卫若漓是唯一的新帝人选。 只是卫若漓年少入南玥，离开大梁十数年，朝中早已没有其势力。以贵妃为首的朝中老臣，听闻卫若漓班师回朝，全都不肯罢休，要信王登基。 因此，卫若漓和姜幸柏先一步回了盛京，留了钟怀则带领大军继续前行。 一起同行的，还有师泱。 卫若漓烧毁了重华宫里的一切，杀光了重华宫里所有宫娥黄门，只带了师泱和其贴身婢女由春，一起先回了盛京。 姜幸柏乃姜氏皇后的弟弟，也是无月刹里唯一的姜氏后人。 卫若漓筹谋取胜，也几乎全部是仰仗了这位舅舅的功劳。 无月刹姜氏后人能征善战，是历代大梁君王的得力助手。 大梁的天下，有一半要赖以无月刹才能守住。 卫若漓的母亲，姜容，是无月刹最后一代圣主，也是大梁第一战神女将军。 只是可惜遇人不淑，被人欺骗，最终落得一个抱憾终身，战死沙场的下场。 漠关一战，无月刹圣主战亡，姜氏后人再无圣主。 姜幸柏为了保住姐姐唯一的血脉，也为了大梁的苍生百姓，替卫若漓筹谋了一切。 卫若漓在南玥的种种遭遇，包括她做了南玥长公主师泱的替身，姜幸柏是知道的，只是师泱终究是南玥皇族余孽，她将人带回大梁，只怕会引起非议。 师泱中了钟怀则的一箭，右膝受伤，被灌了软骨散，锁在了后面马车里，一路上昏迷不醒。 只留一个不会武功的由春看管照顾。 姜幸柏虽是卫若漓的舅舅，可对于卫若漓的决定，他从不会干涉。 可这一件事上，他还是开口提点了： “带师泱上路，是不是不妥？” 卫若漓听见他的话，神色轻怔，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姜幸柏知道她执意如此，就没再说些什么。 十天的行程，快马加鞭，只用了三日，就到了大梁盛京。 卫若漓带着姜幸柏，直捣皇城。 大梁的军权现如今尽数全部都握在卫若漓的手中，所以出入皇城，没有任何一点阻碍。 进入皇城后，卫若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姜幸柏绑了信王卫询。 她要给贵妃慕容氏，一个见面礼。 入宫前夕，卫若漓安顿好师泱，将其关在太子府的密室之中，命亲信看守，临行前吩咐，不允许走漏任何消息。 卫若漓身着男装，束冠穿袍，提剑带着卫询，只身进了贵妃慕容氏的寝宫，凤宣殿。
第5章 凤宣殿内，铜镜前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 虽已上了年纪，但保养的极好，肤白细腻，举手投足间，尽是尊贵雍容。 慕容音看着铜镜里的人，一晃已经二十多年，镜子里的容颜未老，可那个陪着她走过风风雨雨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卫桓宠了她二十多年，可临到最后的关头，依旧还是向着那个女人，不肯立她的询儿为太子，直到这一刻，她依旧弄不懂，卫桓究竟是爱她多一点，还是姜容多一点？ 或许是死去的人，她永远也敌不过，姜容也终究是留在了他的心里…… 宫娥从门外进来，声音略有些慌乱，跪地道：“娘娘……” 慕容音未回头，听见宫娥的声音，不耐烦地开口：“叫人去宣信王，来了么？” 宫娥跪趴在地砖上，吓得不敢说话。 慕容音刚转身，就看见从门外踏入的人，玄色长袍，吊眉凤眼，那双凌厉眼眸中透出的坚毅，和当初那个女人如出一辙。 即便十年未见，只一眼，慕容音依旧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卫若漓。 慕容音起身，与来人对视，紧紧抿住唇瓣，没有开口。 卫若漓也盯着眼前的妇人，勾唇轻嗤了下，迈进门槛进内殿，笑道：“娘娘，别来无恙。” 不等人开口，卫若漓径直走向旁边的圈椅里，掀袍入座，自顾自地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嗅了下，并未入口。 淡香入脾，是极上品的大红袍。 一二十年的味道，与她记忆中的，没有分毫的变化。 这凤宣殿，是一国之后的寝宫，原本合该是她母亲的寝殿。 可她母亲，却从未在这里住过一日。 慕容音神色微沉，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人，她知道，卫若漓如今灭了南玥，班师回朝，手里握着大梁的兵权，又有姜幸柏在后，谁也动他不得。 现如今到她这里来，不过是替他的娘出口恶气，兴师问罪。 慕容音神色微敛，看着案桌上的那柄长剑，一时之间并不敢得罪于他，只淡声道：“一别十年，竟不知，太子还挂念着我么？” 听见她的话，卫若漓抬眸，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失笑道：“是啊，十年里，从未忘记过。” 盖上茶盖，瓷盏相碰的瞬间，发出铿一声，给寂静的大殿，增添了一抹肃杀的意味。 卫若漓放下茶盏，不再与她周旋，开门见山问她：“娘娘可要与我争夺新帝之位？” 慕容音猛地一怔，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一股不寒而栗的冷冽爬至心头。她知道卫若漓如今得胜归来，手里权势尽握，无人敢与她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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