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春见她沉默,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叫她想起了往事。 其实,她想把卫若漓午后过来的事情告诉她,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在她看来,卫若漓其实是在乎她的。 恨也好,虚情也罢,她都没有要公主的命。 一番思虑,由春踌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试探她:“公主,如果…如果能救回桦儿陛下,卫若漓若是心中还有您,您会回头么?” 师泱掀起长睫猛然扫向她,眼中恨意昭然,没有丝毫往日情意,她冷笑着盯着由春,犹如厉鬼:“叛国灭族之仇,不共戴天。由春,倘若是你,你能够释然么?” 由春整个人顿住,如遭雷劈,是啊,她如何能说出这番话来?! 在那一刹那,她忽然只是想要公主能够活下命来。倘若一切都无可挽回,复国无望,即便委身于人,但总可以保得一条命在,依着卫若漓这些时日来的种种迹象,她确信她不会杀公主。 可到底不是她的族人家国,那是受万民朝拜敬仰的一国君王,死社稷,守家国,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使命,如何就会苟且偷生做一个罪人? 由春垂下双眸来,陷入无边沉默之中。 是她乱了心智,妄想于她在背弃那样宏大的家国之仇下,去与敌人苟合相与。 不论到头来下场如何,她们之间,永远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夜色将晚,卫若漓应约陪同着慕容筝一同用晚膳。 慕容筝特意换上了精心制备的寝衣,若影若现的藕粉色纱裙衬得她身姿曼妙,玲珑有致。 给卫若漓倒酒的时候,不住地往她身上蹭去。 三杯酒下肚,卫若漓脸有些红,她微蹙眉,瞥了她一眼,淡道:“不冷么?” 慕容筝稍愣了下,随即也笑了起来。 她今晚也喝了不少酒,酒色是女人最好的装扮,一张粉蒸玉琢的脸庞,此刻也爬上了绯红,眼波婉转间,尽是动人的姿态。 慕容筝忽然整个人靠在了卫若漓身上,卫若漓一惊,皱着眉不动声色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朕头有些晕,去泡杯茶来。”她冷着脸吩咐。 慕容筝拢了拢手心,听见她的话,转身就要去倒茶。 卫若漓却先她一步开口道:“你的贴身婢女呢,去叫她倒。” 慕容筝微怔,停下脚步,抿着唇瓣脸色有些难看。 她重新转过身来,漾起一张明艳的笑脸,冲她撒起娇来,道:“臣妾给您亲自泡,难道不好么?” 卫若漓未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这样盯着她,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压迫感。 慕容筝略有些难堪收起笑容,大殿内一片寂静,她耐下心来,转头叫人去找师泱来。 半刻钟之后,师泱从偏殿而来。 殿内今日慕容筝全都重新布置过,到处挂着如薄纱的帷幔,四下窗户大开着,风吹进来,吹起那帷幔飘荡起来。 如梦似幻,缠绵多情。 师泱淡眼看着坐在案边的两人,慕容筝此刻衣衫凌乱,脸上染起酡红,神色微醉地贴在卫若漓身上,旁人眼里,俨然一对妾意绵绵。 师泱重新低下头去,默声随侍在门外。 卫若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着慕容筝靠在她身上,她抬眼看向殿门外的人,见她垂手而立,脸上没有半分情绪,像是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卫若漓沉声吩咐:“去沏盏茶来。” 殿内只有师泱一人随侍,其余下人都被慕容筝遣散至殿外。 所以,师泱听见卫若漓的吩咐,知晓是说给她听的。 她依旧垂着双眸,没有抬头,淡声说是。 随后转身去了偏殿沏茶。 茶叶一应有许多种,师泱看了眼,最后泡了一杯碧螺春。 没有多停留,师泱端着茶盏朝内殿走去。 她抬头瞥了一眼,发现此刻慕容筝正背对着她,整个人坐在了卫若漓的身上,她看不清卫若漓的神情,却被这样暧昧的姿势一时怔住。 卫若漓单手擒起慕容筝的下颌,垂眸睨着她鲜红的唇瓣,然后慢慢贴过去,最后在指尖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卫若漓笑:“爱妃身上好香。” 慕容筝脸色一红,听着唇边的喃语,整个人软得不像话,不自觉地唇边溢出一道呻|吟。 师泱听见那道声音,呼吸也在那一瞬间急促了起来,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到。 眼前的那人,曾经只属于她一个人过。 卫若漓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却是盯着不远处的师泱脸庞。 她伸手轻推开慕容筝,朝着师泱道:“将茶端过来。” 师泱攥紧手心,依旧垂着头,并不看她,端着手里的茶盏递了过去。 一旁慕容筝看了她一眼,脸上满是不耐烦与厌恶。 卫若漓接过茶盏,捏起杯盖,看见杯中的茶叶,先是一怔,随后不悦起来,“朕平生最厌恶的便是碧螺春,再去重新沏一盏过来。” 说完,将手中的茶盏,随意推在了桌上,杯盏一时未稳,滚烫的茶水翻出来,茶盏应声碎裂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瓷器声。 听得师泱心中一颤。 平生最厌恶碧螺春…… 呵,竟是这样么。 师泱弯身去拾地上的碎片,碎片太过锋利,只轻轻一碰,指腹间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卫若漓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也瞥见了指缝间的那抹猩红。 师泱忍着所有情绪,转身退出大殿,半晌之后,再次重新泡了一杯茶,端了进来。 卫若漓在等着似的,从她进来到走到面前,眸光在她身上,一刻也没有离开。 师泱端着茶盏,恭敬地弯腰低头递过去,可卫若漓却迟迟没有接。 连慕容筝也察觉出来了两人之间的情绪,卫若漓在故意刁难师泱,她大概还是厌恶眼前这个女人的。 是啊,曾经虐待过自己的人,如何就肯轻易地饶过呢? 如果不是为了折磨她,卫若漓为何千里迢迢将人带来大梁,又指派她,做自己的婢女。 所以,卫若漓到底还是厌恶她的吧。 大殿寂静一片,师泱一直举着手中的杯盏,手腕酸痛。 终于,卫若漓抬手去接,却在指尖刚碰触到瞬间,忽然间失手,那盏滚烫的茶水霎时就全都洒在了她的裙摆上。 慕容筝忙伸手推开师泱,慌乱地冲过去替卫若漓抖落身上的茶水,她回头怒斥道:“该死的东西,你到底会不会伺候人?!” 卫若漓被鼻尖下的这道脂粉味道冲得不耐烦,她伸手隔开慕容筝的碰触,皱着眉看向眼前的师泱,冷声吩咐:“你进来替朕更衣!”
第26章 慕容筝听见卫若漓的话, 神色怔了下,脸上堆起一丝尴尬的笑容,她看向卫若漓,道:“陛下, 臣妾替您更衣吧, 天色不早了……” 不等慕容筝话说完, 卫若漓便不耐烦地扫向师泱, 声音里透着愠怒,不悦地说:“怎么,听不懂朕的话么?!” 一句话落音,慕容筝被吓得立时噤声, 一颗心瞬间凉了半截。 师泱垂着双眸, 没有言语,抬脚跟着卫若漓进了殿内。 襕窗大开着, 夜晚的风极大, 吹得帷幔四散开来。 慕容筝站在原地, 只觉得风吹得她浑身冰凉, 她望着这空荡寂静的大殿, 一颗心沉至谷底。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错觉, 卫若漓其实从未对她上过心。 内殿, 师泱随着卫若漓走了进去。 卫若漓走至屏风后, 忽然停下了脚步,师泱知道她停了下来,没有再上前, 垂首站在她身后。 内殿寂静无声,彼此只这样静静站着,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半晌,卫若漓慢慢转过身来,她望着眼前的人,见她依旧这样恭敬站着,一动不动,神色镇定自若。 与她往日那盛气凌人的嚣张跋扈模样,一点儿也不同。 一个从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忽然间就变的听话顺从起来,她没有一点反抗,收藏起所有的喜怒哀乐,默默与她隐忍周旋。 这样的转变,真是叫人意外呵。 只是可惜,这样的司马昭之心,她掩藏得实在太过拙劣。 卫若漓自上而下地明目张胆打量眼前这张俏丽的面容,比起往日丰腴掬态,她清瘦了许多,但那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却更给她添了另一种风骨。 高挺的鼻尖,紧抿的唇瓣,纤丽如白鹤长颈下的,是瘦削的两肩,她舒张沉稳地挺着背,即便垂着头,依旧还是往日凌人傲骨的姿态。 这样与身俱来的高傲气质,是不论她如何折磨,都也磨灭不了的。 她与她不同,她曾能够隐忍所受的痛苦与屈辱。 是师泱不能承受的。 这一点,她清楚得很。 卫若漓慢勾起唇瓣,原本阴郁的情绪,忽然在一瞬间,换成了另一种松快的姿态。 她知晓她心中的每一个想法,却并不打算拆穿她。 她就像看着那笼中里的金丝雀一样,不论她如何折腾,都逃不了自己的掌心。这样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快感,忽然叫她觉得心情畅快起来。 卫若漓站在师泱身前,不动声色默默朝她张开双臂。 师泱余光瞥见,知晓她的意思,遂会意躬身上前。她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燕服,和往日圆领长袍不同,更添一种贵族之气。 师泱停了片刻,提气做了万全准备,终于在她身前蹲下来,双手抬起,扣住她的腰身,纤细如葱玉的手指,慢慢爬上去,解开她腰间的白玉束带。 这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九龙玉带,每块玉间都有琥珀石相间为饰。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曾几何时,卫若漓大概也是这样俯低姿态,跪倒在她的脚边,任她折辱。 瞧,报应来得这样快。 师泱从未如此姿态地伺候过任何人,卫若漓是第一个。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脱去卫若漓外面的罩衫长服,她里面只穿了一身白色中单,亮白得晃人眼。 师泱站起身,回身去找更换的衣服。 可寻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是慕容筝的寝室,哪里有她的衣服。 一时有些踌躇茫然,师泱站在那里,竟不知所措起来。 卫若漓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负手背在身后,掌心微攒,忽然间伸手去抓师泱的手腕,师泱一怔,瞠大了双眸回头望向她。 谁知还未来得及反应,卫若漓一手将她拽了过去,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探身就抱她飞出了窗外。 屋外的人听见动静,慕容筝忙冲了进去,可只看见桌边大开的窗户,房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她二人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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