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慕容筝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师泱紧紧抿着唇,她虽然不知道那杯酒里到底有着什么,但有八|九分笃定,那杯酒不会是毒药。 卫若漓杀了慕容音的子嗣,她二人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慕容音只怕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杀死卫若漓,好报丧子之仇。 可她如今没有子嗣和朝臣的支持,要想扳倒卫若漓,谈何容易。 内宫之中,慕容筝虽然愚蠢,却是她唯一可以利用的对象。 这一点,谁都能猜到。 所以,不管慕容音对这个侄女有着什么样的打算,都不可能会要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杀手。 师泱轻垂长睫,遮住眼中神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慕容筝怒意渐甚,她昂起下颌,厉声道:“怎么?本宫好心赏赐你一杯喜酒,是不愿意喝么?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 殿内所有宫女全都大气不敢出,没有人敢上前,谁都清楚,不管慕容筝怎么折磨闹腾,依照着卫若漓对这个前朝公主的在意,最后吃亏的都会是她们这些下人。 慕容筝见没有人动手,气得大骂道:“都是死人么!” 不等慕容筝再次发怒,师泱迈步走过去,端起桌上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酒香入喉,一阵辛辣划过她的喉咙,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整个大殿内的人全都盯着师泱看,连慕容筝也不例外。 等了半刻钟,也不见师泱有任何的闪失。 慕容筝低头看桌上的空酒杯,心道或许是她猜错了。 这不过就是一杯普普通通的喜酒罢了。 慕容筝看着眼前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庞,咬牙切齿开口:“滚开,本宫今天不想看见你!” 师泱抿唇,目光冷若冰霜,掀起凌厉的长睫,镇定地注视着慕容筝。 不知怎么的,慕容筝突然被这道眼神盯得,心里登时升起一阵颤栗。 有的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女,她们有俾睨众生的气场与高贵的气质。 那曾经接受苍生朝拜的人,即便跌落至尘埃之中,那身上的王者之气,也永远不会消失。 师泱收回视线,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就迈脚出了大殿。 殿外不知何时天空放晴了,太阳从云层中透出来,烈焰的光芒从头顶上照下来,猛然一道暖意,叫她眼前一黑,险些没有站住脚。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这才稳住了身形。 师泱脸色惨白,抬起头看见眼前的卫若漓,像是负气似的,她攥起拳头挣开她的手掌,整个人跌跌撞撞往旁边走去。 由春站在旁边,见她满头都是汗,忙扶着她回了房。 由春扶着她躺下来,她蹲在床边,看着师泱面色苍白,以为是那杯酒有问题,声音里带着哭腔,忙吓道:“公主,你怎么了?那酒里有毒,是不是?!我去找太医来!” 师泱忙抓住她,撼住她的胳膊,嘴角浮起无力的弧度,笑着说:“不是,酒里无毒。是我头有点疼,睡一觉就好了,你不要再出去受辱了。” 由春咬住唇,心疼地看着她。都病成这样了,心里却还记挂着她。 由春垂下双眸,眼泪无声一滴一滴落下来,她伸手替她掩了掩被角,心酸道:“我去给公主守着门,您好好睡一觉。” 师泱闭上眼睛,她唇瓣无力地扯了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兴德宫正殿内,卫若漓看见刚刚师泱的脸色极难看,从进殿后,就一直神色恍惚。 慕容筝同她说了很多的话,可她一句也未听进去。 最后册封吉时将至,礼部来人来接慕容筝。 慕容筝身着一袭华丽红色吉服,回身央她陪着她一起过去,卫若漓面无表情,眼中并无半点情义,只漠声说着:“不必了,朕回太元殿,还有些政事要处理,晚间朕再过来。” 慕容筝听她不愿意陪她前往,虽有些失落,但也清楚地明白,她只不过是一个贵人,既不是皇后,又不是贵妃,是有没有资格叫皇帝陪同册封的。 所谓册封礼也不过是一个过场,只有金册,又无宝印。 可又听见卫若漓愿意晚间来陪她,所有的失落,又在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了。 不论如何,她都是卫若漓册立的唯一一个妃子,就算不是皇后贵妃,来日方长,还怕没有机会么。 慕容筝离开后,卫若漓又驻足了片刻,她转头看见桌上那只空酒杯,想起刚刚师泱的脸色,忙急声问:“谁送来的酒?” 旁边宫娥浑身颤栗,结舌道:“是,是太妃送来的。” “谁喝的?” 宫娥浑身抖似筛糠,整个人跌跪在地,不敢撒谎,如实说道:“是,是师泱……” 卫若漓忙撩袍起身,夺门而去。 日上三竿,兴德宫内宫人来来往往,全都在忙着册封的喜事。 偏殿厢房内,此刻并没有人。 由春守在门外,坐在门槛子上,撑着头打盹儿。 忽然眼前一阵劲风飘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从她眼前略过,待她定睛一看,才看见是只身而来的卫若漓。 由春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卫若漓恶狠狠地命令她:“不许出声!” 由春被吓得愣了神,一个字不敢发出声音。眼看着卫若漓推门而入,进了房间。 房间内,师泱侧身躺在床上,她闭目熟睡,脸色有些苍白,眉头紧蹙,光洁的额头之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子。 卫若漓抬手扣住她的手腕,指尖探她腕间脉搏。 只是有些虚弱,并无其他大碍。 卫若漓这才放下心来,她松了口气,抬眸重新看着床上那张睡颜,满是疲惫。 昨夜太过疯狂,她甚至忘记了她的武功内力全无,从来娇生惯养的人,如今体力都不如一个常人。 卫若漓掀开她身上的被子,伸手贴在她小腹上,将掌中内力渡了一些给她。 床上人原本皱起的眉头,渐渐放松下来,卫若漓看着她脸色慢慢恢复了一些气血,不似刚才的苍白无力。 因为出汗,额间的发丝全都潮湿地贴在鬓角,卫若漓掏出怀里的帕子,伸过去替她擦了擦额间的汗,又用手背试了试她额间的温度。 有一点发烫,但小腹上却又冷得很。 看来,是昨夜更深露重,在外面游荡了太久,她怕她受风寒,特意带她泡了温泉,谁知竟还是受了风寒。
第25章 卫若漓在房内没有多待, 只停留了片刻,就出来了。 由春不敢离开,一直守在门外,生怕听见里面传来任何动静。对她来说, 不论是谁要害公主, 她都会随时冲进去跟她拼命。 因此, 卫若漓刚推门出来, 就看见一副杀身成仁的由春站在门口。 卫若漓看傻子似的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冷声质问她:“你到底是怎么伺候人的?她受了风寒,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由春被她突如其来的呵斥愣了神,这么久以来, 她虽然恨卫若漓, 可更多的是怕她。 她努了努嘴,想要辩驳, 却又生生忍了下去 人是她明着下令伤害的, 现在却又来责怪旁人。 如果不是她将人折磨成这样, 公主又怎么会受到这些伤害。 由春心里有气, 低着头不看她, 也不肯说话。 卫若漓盯着她,再次吩咐:“给她熬些姜汤, 如果找不到人, 就去找裴嫣。还有, 不许告诉她朕来过,如果你敢透露半个字,朕会叫你生不如死。” 明明是狠毒的话, 可说出口时却透着一丝无力,她说完, 抬脚就要往外走。 由春咬着唇,终于没有忍住,转身叫住她:“卫大人!” 卫若漓身形怔住,听见这道熟悉而又陌生的称谓,恍若隔世。 由春见她站住脚,心中微微颤栗,但还是壮着胆子朝她喊道:“公主从前待你那样好,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如此伤害她?” 这是由春第一次将心里的埋怨说出来,她害怕地心跳如擂鼓,却并不后悔。 卫若漓听见由春的话,长睫微垂,久久没有回答她的话。 由春是少帝三年进重华宫的,而那时,她已然在师泱身边待了四年。 所以由春见到的,都是师泱对她如何好,如何有求必应。 是啊,光鲜亮丽的华服之下,谁还会记得曾经那晦暗无边的日子。 卫若漓驻足片刻,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她的话,迈步径直离开了偏殿。 由春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咬着唇默默了良久。 今日的天气真的很好,一直将近酉时,太阳还未下山,天边霞光流彩四散,顺着宫墙之上的琉璃瓦望过去,整片天都是橙红色的,好看极了。 由春一直坐在门槛子上,撑着头看着那片天空怔怔发呆,前殿里嘈杂声一片,隔着一道墙,倒觉得这里寂静地叫人心安。 “由春……”房内传来一道轻喊声。 由春一激灵,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推门进去。 师泱撑头坐起来,脑子里晕沉得厉害,身上也乏力得很,像是睡了很久很久。 她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样沉了。 “什么时辰了?”师泱无力问她。 由春关上门走至脚踏边,替她掩住被角,怕风吹进来,说:“已经酉时了,公主睡了好长时间。” 由春忙将煨在炉子上的姜汤端过来,道:“公主把这姜汤喝了吧,您受了风寒,出了好多的汗。” 师泱垂眸望着由春手里的碗,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暖意融融的小腹,静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她:“谁来过么?” 由春想也没想,就直接说:“没有。没有人来过。” 由春不会撒谎,可卫若漓吩咐过她,不许她将她过来的事情说出去。 师泱看着由春的模样,心里也逐渐明白了几分,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抬手接过她手里的碗盏,皱着眉两口喝完了那碗姜汤。 由春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碗,转身放回了桌案上。 师泱望着她站在窗边身影,问她:“前殿的人可有为难你?” 由春脱口道:“她们哪有空招呼我,都忙着晚间女帝侍寝的事儿呢!” 话一出,由春忙抬手掩嘴,自知说错了话。 师泱撑手坐在床榻上,想起今日是慕容筝正式册封贵人的日子。 她微攥被子下的手掌,想起往日那些柔情蜜意,只觉得可笑。直到此刻,她依旧觉得一切都像是梦一场,从头到尾,她其实从未认识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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