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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ceee已经通过你的好友申请，你们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Hi！是我！” 薛丁素打完字又删掉。多少有点刻意了。 “周三我会准时过来的。” 这个看起来比较正常。她火速点了发送。然后心虚地退出了对话框，点开了王若珊的朋友圈。 ——比起微博动态，王若珊的朋友圈看起来显得格外商业，大部分就是在转发书咖开业的优惠动态，连生活照都很少出现。 薛丁素退出去，又把自己的朋友圈检查一遍——吃吃喝喝，工作转发，音乐分享——应该没什么不能看的。她放心地把界面切回到了对话框，左下角已经多了一个醒目的红色圆点。 “好。到了call我。” 简短的回复后面跟着一张毛茸茸的猫咪表情包，用以缓解干瘪对话里的严肃气氛。浸淫互联网多年，薛丁素早已对这一种遍地可见的网络社交礼仪熟稔于心，她依样画葫芦，在表情包的海洋里挑挑拣拣选了一个足够可爱又不会显得过于热情的ok表情发过去，然而等了又等，始终没有再等到其他下文。
第八章 事实证明，理论归理论，实践归实践，即使给自己做过千万遍心理建设，在周三下午两点半这个命运时刻到来之时，仅仅只是进门和王若珊端着咖啡对坐沉默了3秒，薛丁素就已经想要夺路而逃了。 “阿……” 不行，叫阿若太亲密了。薛丁素盯着悬挂在自己面前墙上的那面巨大彩虹旗发了会呆，又把目光挪到手边的六色彩虹咖啡杯上。叫若珊好像也很奇怪。应该叫什么比较合适呢？王老板？王若珊？是不是又太客气了。 “叫大名就好。” 王若珊没有戴口罩，从表情可以看出她很坦荡。坦荡到像是在对待大街上任何一个推门而入的陌生人。 还是生疏了。换成以前的王若珊，她只会弯起那双小鹿一样的双眼笑眯眯戳一戳薛丁素的左脸，说又被我猜中心思了吧笨蛋薛丁素。 “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家书咖吧。”现在的王若珊公事公办地放下咖啡杯掀开面前的笔记电脑。她回过头扫了一眼周围的布置，思量片刻，然后指着左前方那条将这家店面切分成两层的旋转楼梯说道：“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书咖上面是阅读观影区，下面是咖啡购物区。一楼承担社交功能，可以约会喝咖啡，我们会把一些适合快餐阅读的流行畅销书放在一楼书架，二楼是设计成更适合深度阅读的自习区域，放的书也会更偏向这一类。怎么样，有什么看法吗？” 薛丁素收回乱七八糟的杂绪，回答道：“挺合理的，在选书这方面。” 合理到甚至出乎薛丁素的意料。原本她以为这家书咖就是那些以卖书为噱头吸引人来打卡拍照的网红咖啡店。但是这么仔细一听，这书咖虽然总体面积不大，但是从布局到选书都很有风格和想法。当年十六岁的王若珊虽然称不上不学无术，但也属于翻开书就开始打瞌睡的厌学积极分子，谁能想到今天她已经是一个讲起生意来头头是道的独立书店老板了。 但凡早开个三五年，赶上互联网经济井喷的好时候，稍微在网上买点推广，这间书店的客流量肯定比现在多十倍。可惜碰到现在这个百业萧条的时候，能不能坚持下去，难说啊…… 王若珊见她不说话，弯起眉眼笑了笑：“你别担心资金问题，撑个两三年没问题。” 薛丁素皱了皱眉头。十年没见面，王若珊为什么还像是有读心术一样能够一眼看穿她的想法。 “也是。听说你高中毕业就出国了。”薛丁素只好随便扯个话题糊弄过去，“你爸妈的生意还好吧，没受影响？” “还行。前两年有点难，今年好一点。”王若珊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我高中毕业就出国了？” 糟糕。不小心暴露了。 “就是……听说的。”薛丁素含含糊糊地说，“我也忘记哪里听说的了，可能是哪个高中同学吧。” 王若珊也没跟她深究，捡起刚才落下的话头继续说下去：“我回国差不多一年吧，前半年一直在忙这件事。最近书店开始营业，需要一个营销方向的运营策划，虽然不是你应征的岗位，但你的简历挺符合需求的，所以想来找你谈谈意向。” 薛丁素这时才明白为什么王若珊会向她发出面试邀约，原来是因为她歪打正着刚好撞上了人家的岗位缺口。亏她脑补了八百出余情未了再续前缘的前女友文学，结果不正经的只有她一个人。 “你需要我的话，我当然没问题。”她脑补中这句话应该以一种更坦然的态度说出来，但实际呈现出的效果让她就像一个居心叵测的前女友。她赶紧补了一句：“只，只不过我以前不是做图书这一块的，对市场可能不那么熟悉。” 王若珊愣了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没关系，如果你真心想来，我们可以一起探索。” 薛丁素忍了又忍，才把到嘴边那句“你和我共事真的不尴尬吗”咽下去。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薛丁素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试图找出一个话题打破沉默的僵局：“你有找过别人吗？” ——听起来好像不太对。 “我是说……这个岗位。”她赶紧补充。 “前面有几个候选人。”王若珊摩挲着咖啡杯的杯沿，“但是都不太合适。” “那你怎么会觉得我最合适？”薛丁素的嘴比脑子快，说出口已经在后悔了。王若珊抿了抿嘴，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我也没有说你一定最合适啊。”她笑了笑——在薛丁素看来十分的意味深长——“我后面还有几个候选人要面呢。你也应该不止我一个备选吧。” 噢！面试。薛丁素第一万次提醒自己这只是一场公事公办的面试。 “那个……”她赶紧环顾四周，努力寻找可以把这段尴尬对白扯开的话头，“披萨呢？怎么没见到在这里。” “披萨？”王若珊顺着她的视线一并看出去，“我女朋友带出去玩了。” 四个字轻描淡写落下来，在她们两个人之间划下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薛丁素慌乱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把自己的情绪藏进咖啡奶泡里：“你女朋友……上次电话里那个啊？” “嗯。”王若珊点头的神情坦坦荡荡，“她是霖城本地人，比我们小两岁，是我大学时候认识的学妹。” 大可不必把来龙去脉介绍这么清楚。薛丁素阴暗地想。 “挺好的。”她搜肠刮肚地挤出一句祝福，“你们住一起？” 王若珊又嗯了一声：“差不多。一半一半吧。她有时候来住，大部分时候和家人住。” “挺好的。”薛丁素又机械性地重复了一次，“那你们是都出柜了？” 王若珊向下抿了抿嘴，这个表情薛丁素倒是很熟悉，这是每一次她说到家人时候会有的表情。 “她爸妈挺开明的，她上面还有个哥哥。至于我爸妈么……他们离婚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现在也管不到我。” “啊？”薛丁素再一次震撼环顾这间装修精致的书咖。她难道是在国外挖到了金矿回国创业的吗？ 王若珊似乎看破了她的想法，她忍俊不禁道：“我爸妈离婚前给了我两套房产，我卖了以后搬到这里来的。所以对我来说还是这样更好，又自由又有钱。” 薛丁素一时不知道是先同情还是先羡慕。 “我爸妈也和我断绝关系了。”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自由的感觉确实不错。” 这一回轮到王若珊惊讶挑眉了。 “你……出柜了？”她的语气好像听到太阳从西边起来。 “差不多吧……就是上大学时候一些交友不慎，被人告诉家长……”薛丁素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解释这个，“你也知道他们那德行，反正就这样了。” 王若珊深表理解地点了点头，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薛妈大闹校长室的陈年抓马。 “所以你现在女朋友是大学同学？”王若珊问。 “噢，不是。”薛丁素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引发了歧义，赶忙解释道，“有点复杂。我没有女朋友。” 王若珊再一次端着咖啡点了点头：“那其实你可以常来这里。” 薛丁素不太确定自己有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王若珊冲着她友好一笑，神情自然到让薛丁素觉得自己在此刻产生的任何一丝多余的联想都是对她人品的冒犯—— “说起来，周五晚上有空吗？可以来这里一起看电影。”
第九章 “你帮我分析分析，我到底应该怎么理解她这句话？” 薛丁素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手机开着视频，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密密麻麻都是最新招聘信息。 何嘉木在视频那头涂着睡前面乳，漫不经心地回复她：“想和你搞外遇呗，还能有什么。” “呸！”薛丁素大怒，“王若珊不是这种人。我也不是这种人！” “你怎么知道？”何嘉木说，“十年了，姐姐，你以为你们还在演校园爱情呢，是时候进入成年人混乱邪恶的世界了。听我的，她就是想和你搞外遇。” 薛丁素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删掉简历上的字，一边扭头反驳他：“你不能因为你被你的前男友们伤透了心就不相信纯爱了。再说，那个电影又不止我们两个人，我后面又问了，她说是个半公开的免费放映活动。” 何嘉木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嘲笑：“那怎么了！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呢！那可是王若珊哎！八班班花耶！当年我们年纪那些死直男排着队在教室门口给她递情书，她看都不带多看人家一眼，偏偏人家就死心塌地看上了你，活活把你从一根不解风情的大甘蔗掰成一个甜甜圈，足以证明你在她心里是有一定魅力的。” 薛丁素的心因为想起一些刻意遗忘很久的校园往事而沉了一沉。 “同学，装一下我女朋友，帮我摆脱后面那个男的。”十五岁的王若珊背着书包向她跑来，一把将她拽进女厕所。 “女朋友？！你不是女生吗？”十五岁的薛丁素摸了摸自己的齐耳短发。 “对啊，你是上次借我书的那个同学吧，帮我这一次，就当还我人情了。”王若珊气喘吁吁地抓着她的肩往外望，“那个男的太烦了，我拒绝了他好多次，他还是要缠着我。” “啊……好吧。你要怎么帮？我帮你告老师可以吗？” “哎。别去！我不想闹大。” 薛丁素被猛地拽了回去。 “等等，他马上就要过来了，等他路过的时候，我们假装这样就可以了……” 王若珊解开马尾，把大拇指按在薛丁素的双唇，俯身凑了过来。披肩长发散下来，刚好挡住她们的半张脸，王若珊的唇靠上来，贴住她压在薛丁素唇间的拇指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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