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啊？那么缺德？”一股无名怒火从她胃部升腾而起，“又没收钱。关他们屁事啊？” “一言难尽。”王若珊揉了揉头发，似乎已经疲于应答，“是米粒的家人。他们不想要他做换证手术，一路找到了这边，威胁米粒回家结婚，米粒不肯回，他们就举报书咖举办非法聚会，传播不良思想，难听的话说了一堆，最后米粒受不了压力，躲到另一个城市去了。”她又停了停，“他现在暂时在朋友家住，人是没事，只是短期内他不会回霖城了。” 像是一拳打上了棉花，薛丁素半天说不出话。改变太遥远，安慰也显得苍白。在这样的环境里，学会迅速接受残酷的现实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群体性条件反射。 “那……你忙得过来吗？”薛丁素声音缓和了一些，“抱歉，我太久没来，都不知道出了这么多事……” “没事，本来也没什么特别忙的地方，走一步看一步吧。”王若珊看着书架摇摇头，“不说这些了。你新工作怎么样，还好吗？” 薛丁素顺着她的目光一起看书架：“还行，最近在拓展跨境业务，有点忙，不过加班不厉害。” 王若珊把一本放错的《指匠》塞回外国文学区域，说道：“你英语那么好，肯定没问题。” “哪有。”薛丁素盯着书封上的标语发呆——「那个年代，女人只有四个归宿。深宅、贼窝、收容所、精神病院」——“现在肯定没你好了。” 王若珊不置可否。楼上突然叮铃桄榔一阵响，薛丁素这时才想起楼上还埋着一颗不定时炸弹。王若珊却对此无知无觉，只抬起头扫了一眼，就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回手里的书上：“肯定是潜潜又毛手毛脚打翻什么东西。娜娜在，没事的。” 薛丁素又不合时宜地想起她们四个人微妙的关系。 “阿若……”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告诉潜潜我们以前的关系？” 王若珊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没说。” 薛丁素呃了一声：“……凭她对我分外友好的态度？” 王若珊抿了抿嘴唇，甩下她走到另一个书架前整理起图书。薛丁素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死皮赖脸粘了上去。 “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王若珊终于开口，“我没有义务要给你一个交代。” “不，不是。”薛丁素还从来没见过王若珊生气的样子，一时间连舌头都捋不直了，“我只是觉得，上次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我说得够清楚了。”王若珊的脸色越来越冷，“我有女朋友了。我们感情很好。我不知道你还想要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楼上又是咣当一声响。薛丁素抬头看了一眼，但王若珊依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整个书架都随着她的暴力塞书晃荡起来。 “你确定吗？”薛丁素把目光扯回来，“因为Sabrina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王若珊的动作再一次停了下来。“她又知道什么。我们根本不算是很熟的朋友。”她说。 “我觉得她知道的比你想的多。”这句话薛丁素说得由衷，“比如你们两年分手三次之类的。” 王若珊深深吸了一口气，捋开落在脸颊边的碎发：“那又怎么样？我和潜潜不是最完美的情侣，但我和你也不是。你想要我承认我还爱你。然后呢？我们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吗？十年了，薛丁素，我们都不是青春期的小孩了。你不能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丢掉，又突然跑出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让我回到你身边。”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薛丁素用力摇头，“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以为分开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王若珊靠到书架上，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疲惫：“阿丁……” 咚！楼上传来一声比前面都要大的巨响，把她们两个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这一次连王若珊都无法忽视这个动静了。她安抚了一下一楼被惊动的顾客，然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往楼上走去。薛丁素忐忑地跟在她身后，在心里暗自祈祷着Sabrina这个疯女人不要在这个时候搞出点什么强吻潜潜之类的荒唐画面。 幸好，当她们两个上楼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诸如此类的荒唐场景。 不幸的是，即便没有这样的荒唐场景，楼上的场景看起来也非常不清白。几本书散落在地上，杯子砸落在地上，刚刚买的火锅材料在地上，连Sabrina也在地上。而潜潜红着脸衣衫不整地站在这一地废墟里，似乎还在晃神状态。 “怎么了？”王若珊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收拾残局。 潜潜回避了王若珊的目光：“没怎么，就脚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真是服了你们了。”王若珊摇摇头，想要伸手把Sabrina从地上拉起来，“还好锅没有架起来，没事吧？” “我们不是摔的。”Sabrina躲开了她的手，“你女朋友骗你呢。” 潜潜的身体僵住了。“刘莉娜！”她叫出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从现场气氛判断显然是属于Sabrina的大名——“你别发疯了！” 再白目的人此刻都能看出气氛的诡异。王若珊不再执着于收拾残局，而是站直了身子，抱着胸看着她们两个人。 “你们到底在上面干什么呢？” 潜潜的脸一下子从通红变成了惨白。Sabrina没有就此接招，相反，她看了她们俩一眼，又从容地把问题抛回给了王若珊：“你们两个在下面聊什么呢？聊得那么久，眼睛都红了。” 这一句又让王若珊变了脸色。她偏过头擦了擦眼睛：“叙旧。关你什么事？” 她的心虚表现成功让潜潜起了疑心。 “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她看着王若珊，明显已经猜到了Sabrina的言下之意。 “那你应该去问她，不是问我。”王若珊蹲下身一件一件把东西收进塑料袋里，“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Tracy，你把话说清楚……”潜潜要上前拽她的袖子。而在薛丁素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子已经全自动挡在了王若珊前面。 “呃……”她意识到三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的时候，舌头再一次开始不听使唤，“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Sabrina在后面轻笑一声：“拜托，都这样了，你还要扮老好人？” 薛丁素转过身怒道：“你这个人到底脑子有什么毛病？怎么唯恐天下不乱。” Sabrina说：“乱的人不是我，是你。你难道现在还看不出来，你的存在才是问题的核心吗？” 潜潜先是怔了怔，她看向薛丁素，脸色慢慢从惨白变成铁青色，像是到了这一刻才组合起所有零碎的线索。 “是她？”她一把将薛丁素拽到王若珊眼前，“她就是那个人，对不对？” 王若珊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出气地平静：“我没想过她会回来。” “天呐……”潜潜崩溃地扶住额头，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分手吧。我没什么好多说的。” 说完，她就拎上外套离开了。 Sabrina从地上爬了起来，即便她的样子十分狼狈，她却还是挂着她一贯的反派笑容。在终于整理好衣服下楼之前她安慰一般轻轻拍了拍王若珊的肩：“如果你好奇你们上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其实是我们在接吻。” 王若珊没有说话。她就这样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目送她们两个下了楼，眼泪顺着她的面颊一点一滴落下来。门关上的瞬间，她的双腿一软，坐在地上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第二十章 == 薛丁素不知道为什么事态会急转直下演变成现在这样。 Sabrina追着潜潜夺门而出，王若珊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一楼仅存的三个顾客零一条狗齐齐仰头张望楼上的动静。 “老板，结账？”其中一个年轻的男生站在楼梯口向楼上喊话。 薛丁素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抽泣不止的王若珊，又看了一眼贴在墙上的二维码，探头替她回答道：“微信扫码就能结。” 那个顾客晃了晃手里的《局外人》：“结不了，那码只管咖啡。” 王若珊还在埋头猛哭，哭得六亲不认七零八落。薛丁素只好硬着头皮掏出自己的手机：“要不然您先按价格转我？” “您是哪位？别是来催债的吧？”男生看起来有点怀疑，“算了，我看您有点眼生，还是转给老板本人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薛丁素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去求助王若珊。生意在前，王若珊终于收敛了一点情绪。她从围裙兜里捞出一只手机怼在薛丁素手心。从她因为抽泣而显得含糊的口齿中，薛丁素隐约判断出密码是生日。 “什么？”她输入王若珊的生日，震动的手机提醒她密码错误，“……你生日不是8月21号吗？” “你。生。日。”这一次她得到的回答咬字清晰——还多了一点咬牙切齿。 薛丁素怀着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在里面输入0516四个数字，屏幕在咔哒一声中弹开。她走下楼梯把微信收款码送到男生面前，在一声款项到账的电子通知声后，这位祖宗终于拿着书心满意足出门去。 “怎么了？闺蜜闹矛盾啦？”一个年纪稍大的阿姨顾客凑过来八卦，“小姑娘多的地方是这样的，是非多，之后大家说开就好了。” “是不是店要倒闭了？”第三位顾客显然是更务实的一个，“倒闭你要提前说的哦，我刚在会员卡里充了五百块。” “没事没事。”薛丁素把门口的open牌子翻了个面，“今天早点打烊，不好意思哈。” 门锁一落，这个世界终于只剩下了她和王若珊。以及突然变成单亲小狗的披萨。 薛丁素走上楼梯，王若珊还是趴在桌子边抽泣。薛丁素蹲下来把地上的战场慢慢收拾好，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王若珊没有接，也没有动，她的马尾朝天戳着，像一盆吊兰一样乱糟糟散在肩头。 “火锅还吃吗？”薛丁素小心地把她的散发拨回去。披萨在她们的脚边来回转圈，试图搞懂现在不同寻常的气氛。 “吃。为什么不吃。”王若珊抹掉哭花的眼线抬起头，转过身对着披萨竖起食指，“从今以后你只有一个妈了，懂吗？” 披萨懵懂地盯着她手边的肥牛卷咽了咽口水，也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阿若……”薛丁素努力想要酝酿一些安慰的话，但却不知要从何说起。她想了想，问道：“我能留下吃吗？” 王若珊看着她的不解眼神让她想要当场投胎重开。 “我不是图你这一口吃的。”她慌乱地补充解释，“我是……觉得我把你留在这里不太好。” 王若珊抬眼泪汪汪地看她：“你不会想趁人之危吧？” —— 火锅从静止到冒泡的十三分二十七秒里，珊瑚书咖安静到只有披萨咽口水的声音。
24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