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李铮问。 林灼愣住了,短暂的滞空几秒后,讷讷道:“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我姐不让我说。” 此时大西洋东岸,林睨跟随着一位美国人正站在一处山脉的顶端,他们正在进行的项目是定点跳伞。定点跳伞不同于高空跳伞,他们并没有备用伞包,危险性更大,跳靶的位置也更难把握,如果降落失败,并不确定能否安全活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一个一个跳下。 耳边呼啸着风的声音,其他的声音仿佛在一瞬全然消失。极速下降的瞬间,林睨有那么一秒在想,这样坠落或许也不是不行,但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她很快就抽离那种情绪。 护目镜被风冲刷着,不远处的人点已经开伞寻找跳靶。 林睨也跟着开伞。 幸运的是,伞包没有问题,他们也降落在了跳靶内。 降落后,林睨倒在地上躺了许久,手脚僵麻着,莫名的很。 降落伞缓缓垂下,伞面覆盖着她,太阳过于刺眼,降落伞也遮挡不住,林睨闭了闭眼,瞳孔内还遗留着太阳给的亮点。 良久良久,林睨才从降落伞的覆盖中爬出来。 彼时,林睨心中尽是懊悔和无措。 * 太平洋沿岸某个城市这会正逢日暮昏黄,棕榈树一排一排的驻扎海岸,海边冲浪沙滩上打排球的人依旧扎堆,没有因为天色而离开。 林睨站在远处,倚着栏杆抽烟,思绪发散。 这些天那些肾上腺素飚升和濒临死亡的每一刻,她脑子里都会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伴随抽帧般地划过陈愿愿的脸。 她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做这些的意义在哪,但就是很渴求这种感觉,迫切的想要掩盖住某些蠢蠢欲动的念头。 “林睨?” 远处缓缓走来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沙滩裤,染着扎眼的红发的男人,男人个子很高,身材劲瘦,鼻梁上架着幅墨镜,但林睨从他的走路姿势就能认出那是谁,反正天底下,她没再看过第二个这样走路的姿势。 看见她转头后,男人勾唇笑:“还真是你。” 人走近后,林睨吸了口烟问:“你怎么在这?” 谢冗尘身子歪着倚在栏杆上,把墨镜摘下,右眼眼圈呈青紫色,面无表情道:“追人,那狗玩意一直躲我。” “贺燃?” 谢冗尘瞥她一眼。 林睨轻笑,嗓音实在沙哑,“不难猜,你们俩这么多年拉拉扯扯,我算个旁观者,眼睛也是他打的吧。” 高中那会,林睨就没跟人再打过架了,但是她认识了两个特别会打架的高三生。 那会她高一,贺燃和谢冗尘高三,两个人出了名的死对头,三天两头约架,比他妈人小情侣见面还要频繁。 后来打着打着,直到有一天林睨无意间看到他们俩在无人处接吻,两个人都鼻青脸肿的接吻,是很割裂的一幕。那会她脑子里涌现了一个词——相爱相杀。 其实,那对那个年龄阶段的林睨来说,本该是一个很巨大的冲击,但莫名林睨却觉得那没有什么问题,顶多有些稀奇。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但她不知。 “你知道吗?” “在狗知道自己即将死亡前,他们都会离开自己最爱的人,不愿把自己丑陋的一面留在那人的面前,也不愿意给那人带来麻烦,于是,这个时候,狗就会选择逃离躲避。” 他说完,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静静注视。 “所以呢?” 林睨深吸了口烟,迎着海风,吐出的烟被吹散。 她神情淡又不羁,一直看着远方。 谢冗尘大三那年,正逢林睨大一最疯狂的时期,那时他们还经常一起出去吃饭,他其实也隐约看出了点什么,直到前几天听到那个消息时他才终于确认。 “你舍得?”他问。 随后他又兀自摇了摇头,“反正我舍不得。” 林睨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有些泛红的眼眶,以及眼底的乌青,都昭示着这将近一个月她过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她用着干哑的嗓音咳了一声,撑着栏杆,轻轻摇头,“舍不得。” “一个星期了,谁都联系不到你,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倒是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想来,你肯定没听说那件事了?” 林睨视线微移,目光凝住了,心底涌上了一股情绪,她稳了稳自己忍不住颤栗的身体,张了张嘴,指尖刚刚燃起的烟灰被风吹散了,她听着自己用着更沉更哑的声音问他:“什么事?” “你真不知道啊?” 谢冗尘坏笑了起来,有心吊着林睨。 林睨紧了紧手心,口齿间涩得厉害,恍然懂了那股情绪。 慌乱。 “其实吧,大一那会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说高中你不让陈愿愿谈恋爱我倒是理解,大学了你还把人追求者打一顿,就太过了。” 林睨这会已全然没了耐心,把烟头掐灭,盯着他:“到底什么事?” “急什么,你都敢跑到这里来,就没想过会发生什么你难以承受的事吗?林睨,只想着逃跑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人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像我。”后面三个字谢冗尘说得很重。 第10章 归 陈愿愿家中,此时气氛安静中又透露着一丝严肃。 “愿愿,你真的想好了吗?” 陈愿愿侧身抱住于蝶,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浅笑着,“谢谢妈妈,反正只是订婚而已,没关系的。” “那,愿愿,你能告诉爸爸妈妈,你喜欢的人我们认识吗?当然,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尊重你。”于蝶和陈未彦在得知陈愿愿有喜欢的人后,俩人心中当即就有了个猜测,但没有当即就问,而是等到了今天。 其实,他们俩有些担忧,倒不是因为那人不好,而是,如果她真的不喜欢愿愿的话,那么他们家愿愿就要吃苦头了。 陈愿愿沉默了,良久后,她才道:“是林睨。” 于蝶点点头,垂眸思忖片刻,又问:“那愿愿,你能告诉妈妈,你选择这么做的原因吗?或者说,你可以跟爸爸妈妈说说你对你们之间的感情的分析吗?” 陈愿愿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一脸苦恼不解,“我不知道,妈妈我好乱,我跟她表白了,但是她说的那句话像是拒绝又不像是,所以我就想赌一把,我觉得她也是喜欢我的,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她所有的行为就像是在逃避我们这种关系,这很奇怪,林睨明明不是那种人,为什么呢。” “而且吧,她还总不愿意直面我的问题,所以我就想逼她承认。” 于蝶和陈未彦对视一眼,良久后,于蝶抬手拍了拍陈愿愿的背,“愿愿,妈妈一直觉得可以去赌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可恐惧的。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勇气,坦荡而热烈的你,妈妈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孩子,宝贝,你真的很棒。即使最后可能你想要的没有得到,妈妈和爸爸也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坦荡、勇敢。” 陈愿愿不禁眼眶一热,张开双臂扑进于蝶的怀里,闷声闷气地撒娇:“妈妈。” * 飞往北泽的飞机需要十几个小时,林睨觉得她必须要靠那十几个小时冷静下来。 但如果无法冷静…… 那么她自己也将无法预料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下机时正好晚上十点,林灼已经在机场等着了。 “姐,你是住我家还是住你家啊?”林灼边问边在停车场里转。 弯弯绕绕好一会才从负三层停车场驶出去。 林睨坐在副驾驶,抬指揉了揉太阳穴,“我家。”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陈愿愿,她本来也打算这两天回来的,但这件事她做不到无所谓。 “她——她是怎么跟你说的?”林睨难得一顿,浓黑的眉紧蹙。 林灼打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况,想也不想就回答,他下意识就觉得林睨口中的那个“她”只会和陈愿愿有关。 “公主其实也没说什么,就只是告诉我们,她马上要订婚了。” “阿姨和叔叔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吧,这件事圈子里基本上都知道了,其实我觉得这也太快了,才认识多久啊,就订婚了。” 林睨心头一凉,不自觉捏紧了拳。 林灼完全没察觉到林睨的异样,“姐,你这一个星期在国外到底干了什么啊?玩儿也不至于又是请假,又是联系不上人的,搞的我们差点以为你失踪了。” 林灼这个问题一下子让她脑子清醒过来。 一个星期,她在做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冷静,甚至不惜成了一个不负责任的垃圾。 可是,为什么一个星期过后她还是会因为陈愿愿而心慌。 看着她和别人订婚她做不到,可是,她这样的人,她又无法相信自己能成为一个很好的伴侣,更甚至,她无法保证陈愿愿是不是和她有一样想法的人,可能只是三分钟热度,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可能早就不喜欢她了,可能她恨她,讨厌她。 一个星期的压抑隐忍克制,在此刻全部被击碎,像一块又一块的镜子碎片一样,刺痛她的同时还要让她自己看清自己的丑陋模样。 林睨手心捏紧成拳,想要大声嘶吼,想要撕碎,但她不能,直至眼眶也被抑得通红。 车子还在驶,穿过街道,越过灯影人流,然后在红绿灯前停住。 车子在林家门前停住,林睨打开车门。 林灼转头看她,“姐,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事打我电话。” 林睨低低嗯了声。 车子驶离。 林睨抬头看了看挨得极近的两栋房子 拭掉眼角因为情绪激动滑落的泪,那种想要发疯不管不顾的情绪还在盘桓,只要一想起她就控制不住的想要撕碎,撕碎任何东西。 * 陈愿愿刷了会INS,没一会就觉得无聊,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困了,紧接着下意识打了个哈欠,想了想,就把灯关了。 连续打了几个哈欠,在陈愿愿意识快要彻底陷落时,迷迷糊糊间,她看到了一道高挑的身影站在阳台前。 几乎是立刻,陈愿愿瞬间惊醒。 她睁大眼睛,身体开始不自觉颤抖,刚想开口,就见那道人影从暗处缓缓走出,走到月光洒落的地带,露出那张熟悉的,凌厉的,冷白的脸。 那人抿着唇,冷着脸,眼中的情绪看得不甚清楚,陈愿愿坐在床上望着她。 谁也没有先开口。 “你跳阳台?”陈愿愿冷冷看着她。 “开门。”林睨言简意赅。 很久了,自从他们上大学后,她就没有再通过这条属于她们俩的秘密通道来到这里。 其实说白了就是通过阳台和阳台之间跨过来而已,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很近,甚至不到一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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