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烟自己也说不清。 她喝了口红酒,坐到吧台前的吧椅上,感到一阵隐约的不适。 小兔子可真够厉害的。 看上去细胳膊细腿的,跟她想象的可很不一样。 沈含烟刚去洗了个澡,细细端详了一阵,像磨得很细腻的红豆沙,铺陈在雪白糯米皮子上。 她并不厌恶。 其实她不用接受季童的威胁,如果她想,有很多其他的办法能化解。 但当季童把她带进自己的酒店房间时,她望着季童那张粉白的脸,与两人分别前并没有什么差别,发现自己并不想拒绝。 也许这份渴望早已埋进她心底了。 季童紧紧的拥抱她,好像再也不打算放开一样,让她生动的感到她还活着。 她知道季童恨她。 平安夜那一次重逢,季童望着她的眼神如神女像倒地,扬起灰飞烟灭的尘。 从季童的角度,当然该恨她了——毕竟她时隔四年,竟然又跟季唯民联系上了,季童遵循对她的承诺远走英国,而她“背叛”了会远离季唯民的约定。 她知道季童在意季唯民,也知道季童在意她。 对一个孩子来说最恐惧的事,就是她深深依赖过的两个人竟背着她走在一起,而把她一个人抛在身后,再不作为首选。 孤独太久的孩子,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多余”。 所以季童才会那么愤怒,趴在她身上的时候,双眼都是红的。 恨是一种她可以接受的情感,比季童爱她要好得多。 在她本来的那套计划里没有季童,她没想到季童会忽然从英国回来,并且不打算再离开。 她快速的思考了一下,季童的人生的确有任性选择的资本,而且以季童的性格,做独立设计或许比留在大公司更适合她。 最重要的一点,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季童回来了也好,她才能教季童更多事。 如果恨是一种名正言顺的理由、让季童得以出现在她身边的话。 她感谢季童恨她。 ****** 第二天沈含烟下班的时候,季童在K大门口等她。 看上去像是想事情想了一整夜,没洗头也没化妆,看上去更像四年前那只小兔子了。 比起季童精致的样子,沈含烟还是更爱季童这样懵懵懂懂、像个小女孩的样子。 她走过去。 季童故意伸头往她衬衫里看了一眼:“你同事和你学生就没发现,她们敬爱的沈教授锁骨上,有好大一颗草莓吗?” 沈含烟把衬衫领子拉了拉,又用大衣盖住,问:“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季童穿高跟鞋的脚反复磨蹭着地上一颗小石子,抬头朝她一笑:“没事的话,就不能来找敬爱的沈教授?” “如果沈教授不想我来,或许可以解释一下现在和季唯民的关系?又或许可以直接答应我,以后都不跟季唯民联系了?” 沈含烟:“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也没什么要答应的。” “行,反正我很闲,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季童勾了勾嘴角:“今天,就先到敬爱的沈教授家里去看看吧。” 那样戏谑的语气,好似要把自己变成缠着沈含烟的噩梦。 她以为沈含烟一定会拒绝,毕竟谁会愿意一个威胁自己的人知道自己住哪?当然她可以自己去查,但那多少要费一番功夫,总比沈含烟自己缴械投降来的麻烦,而且,她喜欢看沈含烟在她面前服软。 她本来一大套威胁的说辞都已经准备好了。 没想到沈含烟淡淡的说:“行啊。” ****** 不知为什么,沈含烟没买车,她带着季童打了辆车。 季童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风景,假装不经意的问:“怎么不买车呢?” 沈含烟刚要说什么,她就凑到沈含烟耳边压低声音:“不会等着谁送你吧?” 沈含烟就抿抿嘴不说话了。 季童笑了一声:“你最好喜欢B这个牌子,因为我爸只喜欢这个牌子的车。” 季童这句话故意说的好大声,对季唯民的称呼也变成了“我爸”,果然引得专心开车的司机微微瞟了沈含烟一眼。 沈含烟一脸淡然,不接话也不反驳,季童再次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粉白的手指抠着裙子边的一道缝线。 她有些气闷,倒不是气闷于沈含烟不理她,而是她发现无论怎么从言语上引导别人,引导自己,她还是无法把沈含烟和季唯民联想在一起。 沈含烟坐在她身侧,干净得就像“美好”两个字本身。 毕竟在撞见沈含烟和季唯民走在一起以前,在季童前二十三年的人生里,对“美好”这个词的定义,不是夏夜皎洁如雪的月,不是春日沾衣不湿的雨。 就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沈含烟”。 直到沈含烟带着她下车、进小区、上电梯、开门,她站在沈含烟家的玄关,终于不这么想了。 沈含烟家的大和豪华,让她不可遏制的愤怒起来。 她一把攥住沈含烟的手腕问:“这是季唯民给你装的,还是根本就是他给你买的?” 她不再笑了也不再懵懂了,关上门后只剩她和沈含烟两个人了,她不用再披着她的白兔皮了,尽可以露出野兽的一面了。 她本来就是野兽啊。 阴暗,自私,占有欲旺盛,把所有人靠近她的人伤得体无完肤,再一个人躲到角落去舔伤口。 什么所有靠近她的人?说得好像有很多人靠近她似的。 其实这么多年真正靠近她的,不就一个沈含烟么? 面对她的质问,沈含烟依然很淡定:“我再教你一件事,你可以生气,但不要让与你敌对的人看出你在生气,对方会趁你情绪不稳的时候抓你露出的马脚。” 季童更生气了,攥沈含烟手腕的手进一步加力:“你在装什教书育人的纯洁相啊,沈教授?你真觉得你还配么?” 沈含烟太白了,她细瘦的白手腕上已经泛起一圈淡淡的红紫。 季童恶狠狠的:“说啊,这房子到底怎么回事?” 沈含烟:“我昨天就说过了,我没义务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季童冷笑一声:她根本不用去查,都知道这房子与季唯民脱不开关系,不然的话,沈含烟直接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沈含烟明明知道,只要解释一句,她什么都愿意相信。 更何况,这样的样板间风,不就是季唯民最喜欢的风格么? 季童很长一段时间搞不懂季唯民为什么喜欢样板间风,她从小在过分富养的环境里长大,三层老宅都是“老钱”养出来的一派清雅,很有文化底蕴,季唯民倒是没去动。 但季童第一次去看季唯民办公室的时候吓了一跳,还有季唯民订的餐厅、酒店、会所,无一不是浮夸的欧美样板间风,就差把“有钱”和“有品味”打成标签贴在地板上。 其实恰恰这样是最没品味的,季唯民有钱了那么多年,怎么会不懂这一点。 季童直到自己长大了才想明白,季唯民就是想跟白家的审美对着干。 好像这样,他就还有一部分没被白家同化,能报复以前白家对他的蔑视和羞辱似的。 所以沈含烟的家里,那银灰色的地砖,那黑色大理石的酒柜,那tb上无数仿品的所谓先锋艺术品,无一不在刺痛季童的眼。 哦妈的,她在心里骂:季唯民的品味真烂。 她恶狠狠把沈含烟抵到玄关墙上:“你很有本事啊沈教授,只是吊着季唯民,就能让他为你付出到这程度?” 四年前,沈含烟的亲妈奚玉,就教沈含烟吊着季唯民去救她。 四年后,沈含烟终于学懂这一套了么? 季童从包里翻出一个zt,伸手去摸沈含烟的牛仔裤扣子。 她不要给沈含烟任何准备,她要让沈含烟痛。 沈含烟微微愣了一下,倒也没有拒绝,顺从的靠在墙上,任凭季童冰凉的手指不断碰到她温热的肌肤。 那是因为季童手指在不停的微微发抖。 “为什么不拒绝?”季童恶狠狠的说:“你为了不让我曝光那些照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可以是吗?” “还是说,你贪恋的不止限于金钱?” “你体会过一次之后,就上瘾了是吗?你很喜欢是吗?” 她忍不住的这样想是因为,她自己就上瘾了。 哪怕不以任何威胁为目的,四年的思念早已泛滥,在她拥有沈含烟的一刻再也压抑不住。愤怒裹挟冲动,情绪荡涤湍流,她不要任何铺垫。 沈含烟冷白的耳朵瞬间就红了,然而她们就像两个初学者,彼此都还生涩着。 沈含烟此时穿一件条纹衬衫,一件法式风的圆领羊绒毛衣,柔软的黑色大衣都还没脱,配着她一脸清冷,一副禁欲教授的样,季童丝毫不怀疑学校会有多少人暗恋或明恋沈含烟。 可偏偏那张脸上,因她而泛起了近乎病态的红晕,死死咬着下唇。 不想出声是么?季童用自己的舌头去撬沈含烟的嘴。 季童发现重逢之后,沈含烟都穿着平底鞋,她都穿着高跟鞋,这样的高度倒很适合接吻。 她把舌头粗暴挤进沈含烟嘴里,就像另一处她也同样粗暴。 阻力很快消失了。 季童甚至不知道那是一吻的作用,还是两人自然的化学反应。季童总觉得在接吻以前、在她一触碰到沈含烟的时候,她就想完全的拥有沈含烟。 月光引力鼓荡着海岸潮汐,这样强烈的感受让季童害怕起来,觉得沈含烟掌握了她的命门。 沈含烟的眉头越皱越深,她在沈含烟耳边问:“你学生知道你现在是这副样子吗,沈教授?” 沈含烟看上去不是不难受,可那分明又是一种愉悦的传达。 季童坠落在这样温柔的陷阱里,而沈含烟微微掀起眼皮看着她,眼底是薄薄的水光,那样的克制让季童无限心跳起来。 心底一片震撼间,她觉得自己灵魂深处在和沈含烟一起震荡着共鸣。 太可怕了。 ****** 时间在此时再次失效,季童也不知沈含烟一瞬弓背、抓住她手腕之后过了多久。 直到沈含烟放开她的手腕,她垂头缓缓离开了沈含烟,沈含烟低头把自己的扣子扣好。 季童:“我……先走了。” 尽管沈含烟什么都没对她做,但她身体的强烈反应甚至不逊沈含烟,这让她不敢多留,甚至忘了自己今天找过来是另有目的。 沈含烟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浅粉的拖鞋扔在地上:“换鞋。” 季童看着沈含烟。 沈含烟已经在往里走了:“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季童愣愣的:沈含烟怎么知道她今天找来是有问题想问? 哦好吧,沈含烟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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