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郎迟谙这会儿在做什么,但绪以灼方才算是帮郎迟谙做了事。也是因为想到即便她没动手,过去的长生也会出手救下这批人,绪以灼才顺手领了本属于郎迟谙的活。 她的猜想没有错。 在发现绪以灼已经赶过去后,郎迟谙坐回了原位。 “没有事吗?”白落棠心中不安,“刚刚没有听错的话,是狼在叫。” “是狼。”郎迟谙点了点,“那边有聊琴,没事的。” “聊琴?”白落棠重复了一遍,“那位姑娘的名字?” 郎迟谙又点了点头。 白落棠道:“你提起她的时候,和提起别人不太一样,可是熟人?” 郎迟谙摇头:“算不上熟。” 提起聊琴时语气不同,只是因为聊琴也是修士。她们作为这群人中唯二的修士,即便来历不同,也难免会亲近一点。 算是单纯对待同类的亲近。 “我先前还没有问,你怎么没和他们待在一起?他们应该很想好好感谢你。”白落棠早在白天就知道今夜会有一场聚会。昨日刚刚死里逃生,自然没有心力庆祝,而今日早上领队就在依次拜访商队里的人,想大家合力筹备一场感谢两位侠客的聚会,她们戏班同样相应,乐师们跃跃欲试要演奏自己最擅长的曲子。 郎迟谙哪肯说自己因为被辣椒粉呛到丢了面子,不好意思再在那儿待下去。含糊吐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后,郎迟谙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白落棠无奈道:“昨夜我受到些伤,姐妹们在意得紧,我实在受不住念叨,找了个空档就跑出来了。” 白落棠没有说的是,戏班那些姐妹的态度让她时常怀疑自己受的莫非不是擦伤与磕碰伤,而是脖子被划拉了一道口子命不久矣了。 “受伤?”郎迟谙扭头看向她,“你受了什么伤?” 虽说昨日是她救下的白落棠,但她还真没怎么注意白落棠那会儿的状况。 她甚至连白落棠长什么样都没记住,今夜还是通过琵琶声认出的她。 “就一些腿上胳膊上的擦伤。”白落棠很无所谓道。 郎迟谙立时想到自己坐在白落棠怀中学琵琶的时候,两人胳膊腿时常挨着,也不知道她的伤口被压了多少下。 郎迟谙立时忙不迭地跳下枯枝,因为太过慌张,甚至还趔趄了一下。 郎迟谙僵住了。 身后响起白落棠的轻笑。 郎迟谙瞬间恼羞成怒,顿时觉得自己今夜压根就不应该离开车厢。她郎迟谙何时这么丢脸过?偏偏今夜连着撞上了两次! 她回身将琵琶塞回了白落棠怀里,恶狠狠地抛下还你两个字后,掉头往临时营地走。 气势颇为凶狠,但还能记得白落棠身上有伤,还琵琶的动作是无比轻柔的。 白落棠眉眼间皆是笑意,也下了枯枝,慢悠悠跟在后头。前头的郎迟谙显然放慢了脚步,白落棠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知道自己走得远了,担心她不记得回去的路。 白落棠走快,郎迟谙也走快,白落棠慢了些,郎迟谙也会跟着变慢,保持着足以让白落棠看见她,却又离得足够远的距离。 指尖自琴弦上扫过,极有穿透力的琵琶声清晰传入郎迟谙。 一同传来的,还有白落棠的喊声:“你还没同我说过,你叫什么名字?” 郎迟谙撇了撇嘴,很不满意地想,问别人名字之前是不是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白落棠愣是极其上道地从郎迟谙的沉默中猜出了她的心里话:“我叫白落棠——是棠声班的班主——” 郎迟谙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扯着嗓子说话,不担心牵扯到伤口吗?” 郎迟谙说的话,做的事,总是会出乎白落棠意料。 白落棠微怔,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郎迟谙也没再走,一直等到白落棠来到她三步左右的距离,才继续动身。 郎迟谙句句难以揣测到的话,让白落棠之后问话都很没底气:“……你是不是,该和我交换一下你的名字了?” “郎迟谙。”郎迟谙头也不回道。 “我师父为我取名时,见院中棠花落下,便以此为名。”白落棠问,“迟谙,迟谙,这又是哪两个字?” “迟暮的迟,谙事的谙。”郎迟谙随口答道。 她已经能瞧见不远处的篝火,火光在眼瞳里跳跃。 “原来是这二字。”白落棠抱着琵琶,又轻轻拨弄了两下,“迟谙,一直待在车厢里未免太过无趣,你闲时要不要来我这儿学琵琶?” 郎迟谙心中微动,却没有立时应答。 她在来东大陆的船上,就被船上的修士前辈们叮嘱过最好不要和凡人扯上因果。凡人过于脆弱,你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东大陆,这因果若是一不小心扯上,怕是一辈子也解不开了。 郎迟谙没怎么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主要是她压根不想搭理别人,这两年来也确实对遇见的每一个人不理不睬,身上流露出的傲气与寒意就能把人逼退。 只是今夜,她被一群人莽撞地扯到了人间,又在一轮月下,听见了扣动心弦的琵琶声。 眼见着就要到达临时驻扎的营地,营地里走动的人影看见归来的她们,有些人停下来招手。 白落棠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大概是不会得到回答了。 然而就在此刻,郎迟谙轻轻哼了一声,留下同样轻飘飘的一句:“再说吧。”
第278章 阳属沙漠的白日热得好似要将人烤熟,马车里头热气蒸腾,有时候真说不好车里车外哪边要更舒服。 绪以灼倚在榻上,合着眼睛假寐。忽然边上的车窗被人敲响,她直起身拉开了半扇。 找她的人是一位坐在骆驼上的向导,这支队伍里头马车被护在中间,头尾与两侧都有人随行,这位向导的位置基本就在绪以灼这节马车边上。绪以灼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目光,听到向导带着大漠口音的话后,才知晓原来是向导没怎么见她出来领过水,担心她是不是身体不适。 队伍里的水集中管理,每人每天可以领取限定的份额。绪以灼除了防止他人生疑象征性领了一次外,就再没去取过。 “我没事的。”绪以灼道,“队伍里若有人不太舒服,可以将我那份给他们。” “这……难道你们这些武林高手,连水也不用喝吗?”向导挠了挠头,“方才郎女侠也是这般和我说的。” 见向导毫无疑心,绪以灼顿时觉得武林高手这一身份还蛮好用,任何不合理之处都会被这些人脑补到合理。 “您在哪儿见着的她,她好似不在车里了。”绪以灼神识一探,便发觉郎迟谙的马车里空空如也。 向导往前一指:“郎女侠刚刚往戏班子的车厢去了。” * 以往这个时候,郎迟谙应当待在自己的车厢里打坐,然而今日她心烦意乱,久久未能入定。 昨夜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脑海。 都说夜间不如白日理智,郎迟谙只觉此言诚不我欺。她昨夜定然是昏了头了,才会留下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她既已决定回到西大陆,就更不该与凡人多加牵扯,如今却自己撕开了一道口子。 又一次入定失败后,郎迟谙气急败坏地将枕头砸在了榻上。 她用力之大,以至于这柔软的二物相触竟然发出了不小声响,恰好驱使着骆驼走到车厢边的向导敲了敲窗户。郎迟谙理了理凌乱的发,压着声音道:“什么事?” 她本是不想让人听出她此刻心里的烦躁的。 但冷硬的语气好像叫人更加误会了。 向导也不知是谁胆大包天招惹了郎女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向她讲了供水的事。 “不需要,”郎迟谙声音依旧冷得好似要掉冰渣,“谁需要给谁去。” 向导忙不迭地溜了。 郎迟谙抱着枕头,靠在车壁上听外头的动静,听见前方的车厢又传来乐声,可其中却没有琵琶的声音。 郎迟谙其实一早就在留意了。 心里也在不止一次地疑惑:她今日怎么不弹了? 可是昨夜吹风受了凉,或者是水不够打不起精神? 郎迟谙给自己找到了借口,掀开帘子便跳下马车,跑到前头的车厢敲了敲门沿。 “是谁?”乐声乍然停下,马车里头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 “郎迟谙。”她的声音颇好辨认,而昨夜白落棠回来后,她的名字也已传遍戏班。郎迟谙说罢,掀开帘子钻进了马车里。 只见车厢内一共五人,皆为女子,其中一人抱筝,一人拉三弦,两个人拿着纸笔,白落棠坐在最角落里,倚靠着柔软的垫子。 郎迟谙一进来,五道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到了她身上。郎迟谙身体一僵,她许久没接受过这般好奇、直白又大胆的眼神了。 一个拿笔的姑娘兴致勃勃道:“郎大侠,你可以告诉我你们武林中人都是怎么出招的吗?” 姑娘的目光中满是求知欲,恨不得立刻写一出以郎迟谙为原型,以江湖侠女行侠仗义为主题的新戏来。 郎迟谙:“……”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知道?她又没有武功! 郎迟谙后悔了,她就不该来这一趟。 然而此时悔之晚矣,要是落荒而逃岂不是更加丢脸,郎迟谙死也做不出这等落面子的事。好在白落棠看出她的窘迫,按在身边的小姐妹,笑着道:“好啦,人家是来找我的,你们有什么事情以后在说吧?” 说着又轻轻推了推边上的人,让她们给郎迟谙让出一个位置来。 马车虽不算宽敞,但六个身量纤细的女子坐下绰绰有余。郎迟谙一声不吭地上前去挨着白落棠坐下,背挺得笔直。 要是文化课上郎迟谙也能坐得这么规矩,老夫子能感动得当场落下泪来。 郎迟谙不敢离那些热情过头的戏班成员太近,就只好尽可能地往白落棠身上贴,惹得姑娘们不禁好奇她二人关系怎得突然如此之好,忍不住问道:“班主,郎女侠这是来找你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我学琵琶的,你说是吧,郎女侠?”白落棠发觉每听到这三个字一次,郎迟谙的瞳孔就会微微变化,不由得打趣她道。 “那可是找对人了!”成员们立刻七嘴八舌地推销起来,“我们班主的琵琶呀,就是整个乌倰国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好的!” 白落棠没有自谦地否认,笑一笑就取琵琶去,显然对自己的记忆极为自信。 郎迟谙疑惑道:“乌倰国?” “是呢,我们戏班就是打乌倰国清禧镇来的。”一个姑娘说道,“清禧镇的清戏在整个东大陆都有点名气,我们先前到七个国家三十六个城镇进行巡演,足足用了五年时间,这会儿正是巡演结束要回家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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