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带来的冲击要远强于听觉,绪以灼大脑空白了一瞬。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然闪身至向导身侧,抬起的手以食中二指夹住了刀身。 打红了眼的沙盗整张脸涨着不正常的红色,握刀的两只手青筋暴起,肌肉盘虬。 那血管简直好似下一息就要爆裂开来,与其抗衡的不过是一条骨肉纤秾的手臂,腕子霜白纤细有如此时此刻天上的弯月,然而刀锋愣是无法寸进分毫。 绪以灼压根没有看见沙盗仿若见了鬼的眼神。 她的目光正巧对上回头看来的郎迟谙,在瞧见郎迟谙满是审视的目光的那一刹,绪以灼顿觉不妙。 遭了。 绪以灼心道,暴露了。 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这下意识举动导致了什么后果的绪以灼,手一抖。 只听一声轻响,大刀直接被她用二指折断了。 * 很难说,究竟是郎迟谙一剑杀一人带给沙盗的冲击大,还是绪以灼两根指头折断一把精铁大刀带给沙盗的震撼更大。 总之没过多久,沙盗的气势就跟泄洪似的转瞬泄了个干净。 自郎迟谙出手后,不到一刻钟,还活着的沙盗们就个个面如土色地被五花大绑,捆在了一处。头尾特地留出了一截长绳,看上去是要带着这些人一起上路。 虽然郎迟谙和绪以灼都没问,但领队还是主动解释道:“此次损失了不少人,我们将这些强盗带到対面的官府换赏,可以多发点抚恤给这些死去弟兄的家里人。而且带上这些人也可以起到威慑,之后应该没有沙盗敢再対我们出手了。” 対于她的话,郎迟谙不作反应,自从绪以灼动手她的目光就没从绪以灼身上离开过。 绪以灼趁着其他人都忙于处置沙盗,硬是顶着郎迟谙的目光强行溜回了自己的车厢。 郎迟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车帘之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她心里已然有些警惕,但此刻人多眼杂,郎迟谙没有在这个时候上去追问,而是循着记忆在地上找了找,踢开一具沙盗尸身后,从他身子底下找到染血的琵琶。琵琶从中间断作两截,琴弦也尽数崩裂,在夜风中可怜地发着颤,显而易见是不可能修回来了。 郎迟谙拾起琵琶,将它递给因为脱力仍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声音依旧冷淡:“你的琵琶。” “……啊?”女子着实愣了一下。 毕竟此刻众人都是堪堪保下一条性命,哪有人能注意到一把坏了的琵琶,可偏偏此人不知为何记在了心里。 郎迟谙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只是觉得这人琵琶弹得颇为好听,别处乐师演奏听者不给钱还要捧个人场呢。她听了这么久,救下她就算是还了她的琵琶声。 乐师抱着两截琵琶,抬头看去,却只看见了郎迟谙离开的背影。 许久后,她撑着沙地努力站了起来,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吸了好几口凉气,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回了马车。 车厢里同戏班的姐妹看到她死里逃生,顿时哭着抱作了一团。 险些丧命的是自己,姐妹们却哭得一个个都比正主伤心,白落棠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她们都安慰好。人不哭以后,注意力就全放在了其余地方上。 有的齐心协力把白落棠按在了榻上,掀开衣服去查看她的伤口,伤心道:“都流血了,你进来时怎么也不说上一声?” 她们没少往白落棠怀里扑,也不知刚刚那会儿是不是加重了她的伤势。 沙盗们其实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郎迟谙制服了。但是在白落棠被他们强行往外拽的时候,手脚腰腿都有磕在车厢时,她身上衣服又比较轻薄,被拖在沙地上时裙摆有些翻卷上来,露出的皮肉被粗糙的沙砾磨出了道道的血痕。 一时间清洗伤口的清洗伤口,拿药膏的拿药膏,抹药的抹药,大多人都有事情做。讨不着差事的姐妹只能拿过白落棠的琵琶缩在角落里,看着断口处心疼道:“班主,这把琵琶都陪了你十几年了。” 挡在姐妹们身前,将琵琶砸向沙盗的时候白落棠没有后悔,此时也觉得值当,只笑笑道:“琵琶再珍贵也没有命重要。” 此番能活下来已是万幸,白落棠是知足的人。 “还好有那位姑娘出手相助,”姐妹们纷纷道,“我从未见过武功比她还俊的侠客,不知她究竟是什么人。” 有人道:“那位后出手的姑娘也好生厉害,那强盗的力气那般大,瞧上去胳膊都要比都要比我们的大腿粗,可她两根指头就把刀挡下来了!” “你们说……这是不是就是说书先生常讲的武林高手啊?” 戏班的姐妹们越说越觉得像这么一回事。 她们这节车厢里的,不是乐师就是负责写剧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都很惊人。平时写本子的时候也会给主人公安排许多超出常人的设定,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常叫演员们苦不堪言,但见识过郎迟谙和绪以灼动手后,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本子还是写得太保守了。 而被作为讨论対象的二人,完全不知道因为她俩给戏班成员们的武林世界观带来了多少不切实际的想象。 此时此刻,两位武林高手正在绪以灼的车厢里亲切会晤。 车厢内二人对坐,郎迟谙姿势懒散,斜斜靠在车壁上,目光却锐利地像是要把绪以灼整个人看穿。绪以灼内心发虚,但身板挺得笔直,神色自若地回望过去。 绪以灼这会儿悔也来不及悔了。郎迟谙方才回头得无比及时,显然就算她不蹦出来郎迟谙也能将那向导救下。绪以灼这下意识的一动手,直接将自己暴露在了郎迟谙的面前。 好在,郎迟谙还不清楚她的来历,也看不出她的真实修为。 绪以灼做好了见招拆招的准备,这会儿主打一个敌不动我不动。 她成功熬到了郎迟谙率先开口。 不出所料,郎迟谙完全看不穿身上基本带满了修真界最好的隐匿气息法器的绪以灼。 她眼下还没有养出后世那弯弯绕绕的性子,既然看不出,干脆就直接说道:“修士?当真是巧,不知东大陆什么时候修士这么多了,一支队伍里竟然能冒出两个。”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277章 面对郎迟谙意有所指的话,绪以灼淡定道:“于我而言也蛮巧的。道友可是自西大陆而来?” 郎迟谙没有直接认下,但所说的话无疑是间接承认了:“想来道友也是。” 东大陆不是出不了修士,虽然他们因为此间规则束缚,极难自行引气入体,但人只要足够多总能出几个惊才绝艳之辈。郎迟谙一路行来也见了不少侠客,他们中有一些就是不知不觉间完成了引气入体,虽然没有摸索出灵力的用法,但体质已因此改变,或灵敏无比或力大无穷,被旁人视为天赋异禀之人。 但如绪以灼这样无法摸清底细的人,绝非东大陆可以培养出来的。 绪以灼能理解郎迟谙的戒备。 对她来说,待在东大陆就好像一只狼待在羊群中间,她虽然对羊群没有什么想法,但也完全不用担心这些羔羊能伤害到她。而绪以灼的出现,就好似这只狼忽然发现原来羊群里头还藏着一匹和她一样的狼。 郎迟谙在试探绪以灼有多少威胁。 而绪以灼此行,是做足了准备而来的。 她为自己准备的身份不止一个,能轻松混进玄玉仙宗,自然也有办法立刻打消郎迟谙的戒心。绪以灼自空间法器里取出一枚玉牌,给郎迟谙看过,道:“仙令府,聊琴。此番来东大陆是为了寻觅有无天赋卓绝者,好带回府中培养。” 此时的仙令府,恰在萌芽之时。 修真界为争夺黄泉镜掀起的动乱,让一部分有识之士意识到需要有一个组织来维护修真界的秩序,于是仙令府的雏形诞生了。 这枚玉牌还是云尚用来答谢绪以灼的,数千年没有变动过,持令牌者可以在仙令府享受副令主的待遇,拿出去当做仙令府修士的象征也颇为不错,行走修真界可以方便很多。 郎迟谙自然听说过仙令府,在游历西大陆的那一年里也见过类似的玉牌。 她如绪以灼预料中一样不再多言,只回了自己的名姓,拱手行礼后就离开了车厢。车帘一起一落,绪以灼看着郎迟谙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有点麻烦了。绪以灼一边摩挲着手中触感温润的玉牌,一边想到。 待他日郎迟谙偶获往世镜,就能从镜中看到她其实是来杀她的。 她到时候再要偷袭,可就没有原先预想的那么容易了。 绪以灼沉思许久,一抛玉牌抛回了空间法器里。她合衣在榻上躺下,但没有睡着,而是又一次在脑海中演练她在登墟之船截杀郎迟谙时,要出的每一招每一式。 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 队伍里的气氛熟络起来。 这是一支拼凑起来的队伍,队伍里的人天南海北行当不一,只因为穿越阳属沙漠这一目标凑在一起,彼此并不熟络。然而生死与共一朝后,队伍里的人好似顿时成为了对方的兄弟姐妹,一时间亲得好似一家人。 白日还好,眼下虽不是阳属沙漠最热的时节,但当空一轮烈日让人全无说话的念头。戏班的那几辆马车都无甚么人练嗓,只有乐师会弹弹曲子。 而一道夜间安营扎寨,人声就似炸开了锅。 绪以灼和郎迟谙这俩救了整支队伍的大恩人没法继续宅在车厢里过她们的安生日子了,总有络绎不绝的人邀请她们下来一起玩乐。绪以灼起先还在拒绝,但见这些人全无知难而退的意思,一人被拒就换一个人来,只得下了马车。 才踏上沙地,绪以灼就被一群人簇拥着来到了篝火旁。 绪以灼在围着篝火而坐的人中看见了郎迟谙的面容,两人相视一眼,竟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两位恩人可算是都叫了下来,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有商人送上密封保存的肉食,这对啃了一路干粮的人们而言无疑是难得的美味。 最先烤好的肉被一分为二,一份给了绪以灼,一份分给了郎迟谙。 绪以灼也不再推辞,甚至贡献出了调味料,任队伍里的人随意取用。这些都是稀罕物件,一时间氛围更加热烈。 绪以灼在往一个姑娘的馍馍上撒调味料时,眼角余光看见郎迟谙微微蹙着眉,如临大敌似地看着手中肉块,唇角不由得往上又扬了扬。 郎迟谙与许多修士一样,日日餐风饮露,哪怕吃糕点也要吃那些口味清甜,模样雅致的,只怕是从未尝过凡人的肉食。 绪以灼有留意郎迟谙,郎迟谙也注意到了绪以灼。 她见绪以灼很快就融入到了人群之中,这会儿吃烤肉吃得正欢,想着她们都是修士,绪以灼吃得那她也吃得,在做了无数心理准备后终于咬下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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