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先前对路线的判断,也已经受到了九锁连环的影响。 齐无央当机立断道:“再走三个时辰,我们就在距离最近的建筑里歇下。下一个城镇恐怕是走不到了,中间散有一些村落,能走到哪个算哪个。” 无论如何,她们都不能在天黑的情况下继续在大雾中行走。 绪以灼和禹先生两个外行没有意见,全听齐无央的安排,在浓雾中又行走了三个时辰。等他们来到一个村落的遗迹后,就不再往前走。 此时他们已经可以看清十步以内的事物,环绕村子走了一圈,稍微熟悉下周围的环境后就找地方住下。村落大半已经陷入赤地之下,没有找到写有村子名字的石碑,这样的无名村落在赤地中才是大多数。露在地表的只有少数几座建在高处,或是多搭建了几层的村舍。一行人找到其中最为完好的一间,住进去后又将门窗都用符纸封住。 几人都已辟谷,就连杜湘也带了一大瓶辟谷丹,但眼下距离第二天出发还有好久,几人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在屋子中央搭起了火锅。 炊具是齐无祸提供的,看他翻出锅后又翻出一罐罐调料,可见他们寻宝人平时在赤地里也没少打牙祭。 几个人又凑了凑,找出新鲜果蔬,冻好的各类肉食,酒水果酿,米面糕点,一顿饭异常丰盛,感觉都比得上去外头酒楼了。 破败的屋舍外一片死寂,连风声都听不见。绪以灼一边抱着果酿小口小口地喝,一边和人闲扯:“浓雾荒村,年轻男女,这可是鬼故事的标配。” 绪以灼指指外头,浓雾荒村,又指指对面的齐家姐弟,年轻男女。 他们一群人还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这要是到了恐怖片里头,那就是暴风雨之前短暂的宁静。 这时候屋外要是有什么东西窜过,或是他们中有人突然要离开人群,再或是他们在这间屋子里找到了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就套路起来了。 绪以灼说的话有些词语修士们听不太懂,但大概意思还是能够理解的。齐无祸装模作样地吓唬她:“绪姑娘,这赤地里可是真的有鬼呢!” 绪以灼咦了一声:“此话怎讲?” 绪以灼半点都不怕,鬼她在离生门里见得多了,好多鬼都是她的好朋友。 “也算不上鬼吧,”齐无央推了一下弟弟让他别瞎说,“就是一些残魂罢了。” 齐无央指了指地下:“赤地底下流着黄泉水,黄泉水里住着无目鲛人。黄泉水溢出的时候,无目鲛人也跟着来到阳界,有些倒霉的活人就连躯体带灵魂被无目鲛人啃食。残魂没法转世轮回,若是放在其他地方,过不了多久就消散了,但赤地或许是离黄泉太近,这些残魂会漂浮在黄泉水的上层,不转世,也不消失。黄泉水上涨的时候来到地面上,重复生前做过的事,黄泉水落下的时候又被带下去,无知无觉地漂在水中。” “这些残魂模样也许有些可怕,但是对人无害,反而能起到一个预警的作用,残魂出现,意味着黄泉水涨潮了。” “你说的有些吓人,是像这样吗?”绪以灼问。 “……嗯?”齐无央愣住,顺着绪以灼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窗户的缺口处漏出了残破不堪的半张脸,那张脸上血肉模糊,到处是像被野兽撕咬后的缺口,乍一看几乎看不出它原来属于一个人。 齐无央:“……” 齐无祸一把就将地上散落的炊具食材全收回了空间法器里,大喊道:“去高处!” 几人动作极快,也不管手中没吃完的东西,扔下就往高处跑去。齐无央一脚踹开门,黄泉水已经快要漫过门槛,他们没法从外面登上屋顶了。绪以灼也不管赤地里最好不要用灵力,直接将屋顶轰开一个缺口,轻身跃了上去。 齐无央抱起杜湘,齐无祸也将禹先生连人带轮椅扛起来,他们同样凭借灵力登上屋顶,绪以灼已经找好下一个落脚处,招呼他们赶紧过去。 他们选的这间屋子只露出地面一层,不一定能高过黄泉水的水位,必须先去村子的最高处。这个时候也不管能不能动用灵力了,就照这些屋子间的距离,绪以灼心道她除非是武侠小说里轻功盖世的侠客或是蜘蛛侠,不然不用灵力哪里过得去。 等登上最高处,绪以灼吃下齐家姐弟递给她的据说能镇定心神的丹药。绪以灼嚼着觉得像糖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她动用灵力以来觉得自己一直挺清醒的。 大雾弥漫,又是夜间,他们在屋顶看不清下面的情况,直到黄泉水快要漫上屋顶。 “再往上一些!”齐无央让其他人继续往上走。 此处屋舍都是硬山顶,几个人站在正脊处后,也没有更高的地方可以去了,再高就只能上天。 黄泉水还在涨。 绪以灼已经准备好要把溯回舟掏出来了。 没过双坡一半后,黄泉水终于停了下来。 杜湘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没事了,黄泉水停下后一般就不会涨了。 有黑影顺着黄泉水飘过来,绪以灼担心是无目鲛人,取出一盏灯照向水面,乍一看也被吓了一跳。顺水漂来的是一只残魂,也许是因为整个村子都被黄泉水淹没,这些残魂也重复不了生前的举动,便跟一只只破败的人偶似的漂在水面上。 绪以灼回过头,想告诉禹先生他们看到了什么,却被离自己最近的齐无央捂住了嘴巴。 齐无央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看向自己的身后。 绪以灼缓缓回过头去,她的身后没有想象中什么突然立起来偷袭她的残魂。 隔着不远,差不多位于同一水平线的屋顶上,也亮着一盏惨白的灯。
第161章 惨白的灯笼在浓雾的掩映下,只是一个稍远处虚无缥缈的白点。 灯笼距离底下黑魆魆的屋顶隔了一段距离,显然和绪以灼手中这盏一样,是被什么人提在手上。 细看之后,对面确有几个模糊的影子,但是白雾太浓,不仅瞧不出面容,连究竟有几个人都分不清。 绪以灼提着灯一动不动。 他们是敌是友,又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是在她们之前还是之后到达的这座村落,她们的情况对面人又知道多少。 绪以灼飞快思索着。 如果是她知道村子里还有来路不明的另一批人,她一定不会冒冒然取出灯笼暴露自己的位置。她没有害人之心,但在赤地这种无法之地她也怀有基本的警惕。 绪以灼认为对面的人也是在不久前才发现她们的存在。 所以他们没有即使把灯灭掉,才让两批人在差不多的时候发现了彼此。 水底的暗流无声涌动。 绪以灼忽然将灯笼甩了出去,潜在水底的黑影一跃而起,却没能如愿以偿扑到猎物的身上,而是被一只纸灯笼拦住了去路。 它跃出水面时带起的黄泉水很快就将糊在烛火外边的白纸消融,而传说中永燃不灭的无尽火却顺着它的身躯点燃。灼热的火焰使得黄泉中来的黑影失了气力,自半空跌下,重重砸回水中。 屋顶上的人纷纷退后一步,免得黄泉水溅到自己的身上。 明明没有眼珠的眼眶却像是在恶毒地瞪视着绪以灼——方才企图暗算她的是一只无目鲛人。 无尽火在遇到黄泉水的那一刻也无可奈何地熄灭了,无目鲛人愤怒地一甩长尾,在水中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却又因为绪以灼重新拿出来一簇无尽火而不敢靠近。 它在黄泉水中,生人耐它不得,但它只要离了黄泉水,就会被绪以灼手中的无尽火点燃。 “无目鲛人向来成群结队行动,不可再此久留。”禹先生沉声道。 过去的鲛人皆是聪慧灵动的生灵,但是它们化作无目鲛人后,思维随同身体一起僵化。但是只要时间一长,这些无目鲛人也能够想出对付活人的方法。 如今村落几近已被黄泉水完全淹没,没有几个落脚处,他们若是被无目鲛人包围在这窄小的屋顶上,便成了它们的瓮中之鳖。到时候无目鲛人若是一起搅动起黄泉水,他们只怕是防不住。 齐无央道:“我记下了来时的一些落脚处,黄泉水一定会有边界,只要离开了边界无目鲛人就不会追上来。” 至于这次黄泉水上溢的范围究竟有多大,就不是他们能够察觉到的了。黄泉水与无目鲛人毫无疑问是生人的天敌,他们一开始就没指望过击退无目鲛人,只能尽可能离开黄泉水的范围。 齐无央所记下的落脚处,其实也全部在这个村子里。如果出了村子还看不到黄泉水的边界,那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齐无央走在最前面带路,其余人照着他的路线在。就在绪以灼一行人动手的同一时刻,对面屋顶上的那一批人也动了。 跟他们是同样的方向。 这个村子的建筑几乎完全是对称分布的,他们这边既然能走,对面自然也能走。 明明没有看清对面的人,他们给绪以灼的感觉却和他们所持的那盏惨白的灯一样,阴寒入骨。 两方手中的灯笼都是用白纸糊的,但绪以灼灯中的无尽火蓬勃燃烧着,对面的火却像黄泉水一般,即便在流动,在燃烧,也只能让人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无目鲛人察觉了他们是在逃跑。 一条条无目鲛人从他们身侧游过,想要将水面之上的生人拖入黄泉水中,却又因为惧怕绪以灼手中的无尽火不甘地离开。离开的无目鲛人自然而然寻上了另一批人,鱼尾一甩带出一道流畅的水迹,纷纷向对面游去。 一直没有开口的对面也响起了骂声。 绪以灼本来还在心里小小地同情了一下,然而一道破空声起,重弩射出的利箭避无可避。它并非冲着绪以灼要害而去,但一箭就打落了绪以灼手中的灯笼。 无尽火和黄泉水相触的那一刻,刺啦一声熄灭了。 旁边观望不退的无目鲛人跃跃欲试。 绪以灼:“……” 此情此景下她快要被气笑了,自己被无目鲛人追,也不让别人好过。 断后的齐无祸低声吼道:“小心!” 曾拿无尽火逼退过无目鲛人的绪以灼毫无疑问拉了它们最多的仇恨,眼看着无尽火又熄灭了,新的无尽火还没有取出来,一条无目鲛人立刻就扑向她。 对面持弩的人还和无目鲛人打起了配合,又向绪以灼射出了一箭,这一箭正朝绪以灼心口而去。 这一箭若是将绪以灼打落水中,确实有可能招致无目鲛人一拥而上,从而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损人又利己。 然而绪以灼稳稳抓住了箭。 灵力铸成的箭,在她掌心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衣袂划出一道圆弧,她在空中旋转身形,一脚将无目鲛人踩回水中,甩手把箭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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