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你。”绪以灼冷声道。 她知道自己准头有限,于是一道离生镜所化的墨线将一条无目鲛人和箭尾绑在了一起。绪以灼回的这一箭力道远胜过对面的重弩,无目鲛人直接被拉扯向了对面。 绪以灼对自己估计正确,确实没射准,但无目鲛人那么大一个目标不出所料地送到了。 离生镜钻回了袖中,绪以灼没再管对面的乱象。 但在她跟着齐无央又离开一段距离后,听见了身后遥遥传来的一声惨叫。她散开的神识感受到了和弩箭同源的灵力气息极速溃散,而几道更加强劲的气息又跟上了她们。 绪以灼不知道那人是不敌无目鲛人被拖入了水中,还是被自己的同伴舍弃,成为了引诱无目鲛人的诱饵。 后一种更令人心冷,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绪以灼都不想和这些人有交集。 她拉了拉齐无央的衣袖,传音问她:【甩得掉吗?】 齐无央摇了摇头,告诉绪以灼一个更不好的消息:【就要出村了,但是还没有看到黄泉水的边界。】 齐无央想他们大概是不得不游出去了。这样做无疑风险极大,黄泉水中是无目鲛人的地盘,水下对付它们远比岸上对付它们困难,灵力和法器也无法完全抵御黄泉水对身体的侵蚀。但游出去还有一条生路,等无目鲛人聚集起来,就是真正走到了绝路。 眼下这十来条无目鲛人根本算不了什么,齐无央是见过无目鲛人成群狩猎时的场景的,它们可以密密麻麻塞满黄泉水,一条叠加着一条,就像是堆积起来的尸海。就是再强大的修士落入其中,也无路可逃。 绪以灼取出了新的一只灯笼,可是无尽火的光芒也无法穿透无边无际的白雾。 她试着往黄泉水中探入一缕神识,然而一缕死气攀附而上,绪以灼没来得收回来,就觉得有一根湿冷的针刺入了自己的魂魄中。 即便离生镜立时将它驱逐了出去,绪以灼脸色也白了下来,这短短的一瞬就让她受了伤。 黄泉水当然可以硬扛,但后果是难以承受的。 绪以灼不再犹豫,抛出了溯回舟:“都上来!” 毫无特色的小木船漂浮在水面,然而水是无法承载阳界事物的黄泉水,一切就显得不合常理起来。 在场的人除了禹先生谁也认不出这是船,眼下他们也顾不了这么多,是个落脚处就站上去了。 溯回舟能变成巴掌大的小木船,却不能变得更大,游戏里的双人坐骑此刻委屈巴巴地塞进了五个人,要不是禹先生把轮椅收起来还进不去。 无需人力划船,绪以灼只消心念一动,溯回舟就会自己移动。追上来的无目鲛人们拿它无可奈何,溯回舟本来就是可以使人往返于阴阳两界的神器,自然也可以抵御无目鲛人的攻击。 就跟面对无尽火时的欺软怕硬一样,思维简单的无目鲛人们拿溯回舟没办法,就游回去可劲折腾后面没有溯回舟的人了。 绪以灼对他们感官差得很,操作着溯回舟就要赶快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就要堵住后面那批人的无目鲛人突然又四散开,只探出半截身子,黑洞洞的眼眶注视着中间亮起的幽蓝的灯。 绪以灼说不出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颜色,但是只一眼,就能肯定这不同于她见过的任何一种蓝色。 杜湘蓦地站了起来。 “源引灯。”杜湘声音微微发着颤,“这是两年前我和云尚从云阳镇带回来的。” 它以人的魂魄为烛,点燃时烛火的颜色独一无二。 这世间只有一盏源引灯,云尚就在那群人中间! 他们的身份此时也毋庸置疑了,除了抓走云尚的砂真人一行还有谁? 齐无央握住杜湘的手腕:“冷静一些,在没有达到目的前,云尚不会死。” 杜湘抹了抹眼泪,一声不吭坐了回去。 用魂魄点燃的灯不仅驱逐了无目鲛人,也驱散了相隔在他们中间的浓雾。 两方人第一次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对面为首的是一个嬉皮笑脸的白衣男人,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摇着一把折扇,好似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身上的血气却浓重得简直要化为实体。 他的下属们也不敢靠近他,让出了不断短的一段距离。怀抱源引灯的青年被他们围困在中间,溯回舟上的人只能看见他毫无血色的侧脸。 白骨船在他们脚下筑起,不知从何而来的白骨将他们托载出了水面。 绪以灼与砂真人沉默地对视,确认了对方是个一时解决不了的大麻烦。身边无目鲛人环伺,小木舟与白骨船默契地错开,驶向相反的方向。
第162章 直到一缕天光刺破浓雾,溯回舟终于靠了岸。 岸上是熟悉的赤色土壤,被黄泉水浸泡得土质松软,走在上面的时候总觉得踏不到实地,溯回舟挨上去碰出了一个小小的凹坑。绪以灼乘溯回舟于黄泉水上时,全程没有感觉到水位的下降,使她直怀疑方才所处非此世之境,才会被模糊了高度差。 绪以灼先上了岸,又将已经双腿发软的杜湘拉上来。齐无祸一上岸就吃下一颗丹药,盘腿坐下,禹先生、齐无央纷纷如此。 她们腕上的红线没有解开,绪以灼很早便察觉了禹先生状况不对,应当就是齐无央他们所说的心智会被赤地所迷,越是动用灵力反噬越是严重。黄泉水上危机四伏不敢懈怠,等上了岸便再也耽误不得,匆忙坐下调息。 一行人中最不给赤地面子的就是绪以灼了,与砂真人属下交手的是她,操控溯回舟的也是她,绪以灼自己都疑心她是不是已经出了问题,可又什么都感觉不到。 “也许绪姑娘和我一样,都很难受到赤地的影响。”一旁杜湘说道。 绪以灼见她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状态很是不好。 迎上绪以灼担心的目光,杜湘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的。绪姑娘,我要测算一下前往云阳镇的路线,劳烦您为他们护法了。” 绪以灼应了一声,抱着变回小木船的溯回舟也在一边坐下。杜湘从空间法器里掏出了铜钱龟甲与纸张,边算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在九锁连环中,人被模糊了对方向的感知,四下又皆是浓雾,难以看清途中标志性的景象。绪以灼之前没有想到,杜湘测算路线的方法竟然和修士中的祝师相似,运用的都是卜算之法。 杜湘行有余力,见绪以灼看过来,还有空与她解释道:“我只会一些简单的卜算之术,府主为我请来了很好的祝师,可惜我此生与仙途无缘,无论如何也无法入道。” “凡人能算到的,只有一些模糊的事。好在赤地对我的影响微弱,也算补上这方面的不足了。” 绪以灼测过脸去看打坐调息的那三人:“赤地对人的影响似乎好没道理。” 弱如杜湘难受影响,强如绪以灼也几乎没有影响,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标准。 “有人说能在赤地行走自如的,都是魂魄坚韧的人。”杜湘不确定道,“也许吧。” 绪以灼觉得自己的魂魄应该也算不上强,但是她不是此界之人,可能灵魂和赤地有点不兼容。 杜湘测算的速度很快,等她重新规划好路线,禹先生等人还没有从调息的状态出来。唯二清醒的两人就坐在一处,抱着膝盖闲聊起来。 话题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落在了砂真人身上。 “云阳镇是前往寻方府的必经之地,如果砂真人要前往寻方府,一定得在云阳镇休整一段时间。他们被九锁连环所困,走反了路耽误了进程,我们是一定会在云阳镇碰上的。”杜湘道,“敌众我寡,必须早作打算。” 绪以灼思索后却说道:“我们未必会交手,我和他的目的都是前往寻方府。此去十死无生,没有理由还没到寻方府,先在云阳镇拼个你死我活。” 在先前的村落砂真人便表明了态度。他嗜杀却也清醒,在意识到自己轻易解决不了绪以灼后,立时收手选择了退让。 绪以灼同他想得一样,她是要去寻方府救老李,不是特地来赤地诛杀魔道的。最好的选择就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各干各的,要真看对方那么不顺眼也等达到目的了再说。 杜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是她关心则乱,眼下真和砂真人有不可调和的冲突的,只有她一人。 杜湘在知道云尚落入砂真人手中的那一刻,便已经捏碎了求救的玉符。可她和云尚已经是最顶尖的寻宝人,平乐府和仙令府再派人来也很难跟上他们,更别提当下又有九锁连环挡路。 能够预料到的最好的情况就是救兵能在云阳镇堵住砂真人,但关键时刻砂真人一定会带着云尚离开云阳镇,去往赤地的更深处。 杜湘自己只是平乐府府主的养女,云尚也只是仙令府府主不受重视的次子,他们还没有重要到让两方势力不计代价深入赤地救他们。 杜湘清醒地计算着自己和云尚的价值,平乐府和仙令府又能够为她做到哪一步。 最后,她轻声问道:“绪姑娘,此处的报酬我尽数归还,若能活着回去另有厚礼奉上,可否让我随你们一同前往寻方府?” 意料之外的话让绪以灼直接愣住了:“啊?” 杜湘取出几卷卷轴:“这些是我和云尚这些年行走赤地对更深处的推测,和几条前往寻方府有可能用得上的路线。距离寻方之变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这些年间由于黄泉水频繁上涨,赤地的地形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像是云阳镇的位置每年都有推移,想必寻方府也是如此。我们每年都有更新地图,这份地图是三个月前绘制的,寻方府与途径城镇的位置不会有很大出入。” 绪以灼不懂赤地,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们,也想去寻方府?” 杜湘没承认也没否认。 “不说赤地上的寻宝人,就是平乐府的百姓,有几人不是听着寻方府的传说长大的。我一年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赤地,去过别人眼中最远的地方,自然也会对那座城池有所向往。”杜湘不是修士,地图是她亲手用普通的墨笔一笔一画绘在纸上,那些有关寻方府浩如烟海的书籍也都记在心中,不像修士,万千书籍可以留在小小一卷玉简中,随时取用。 她没有灵力,能主动使用的法器只有最简陋的一些,空间法器的空间不会比一个木箱大多少。她坚持将这几卷卷轴带上,也许也是在期盼着有一日可以去往那座消失了的北域第一城。 曾经她和云尚都不能全为自己而活,今时今日,应当就是踏上那片土地的时候了。 正和禹先生发愁之后该怎么去寻方府的绪以灼求之不得,甚至觉得天上掉馅饼有点被砸懵了。 “我们……不曾去过寻方府,中途若是遇上什么情况,只怕是难以应对,顾不上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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