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怒?孤无怒可息。”祈泠轻笑,提了提袖袍,“县令大人,孤可不是那种恐内越己之人。” 孟县令连连称是,“殿下与太子妃伉俪情深。” “起来吧,太子妃既不在此处,孤就去别的地方寻寻。”祈泠虚虚地伸出手,微抬了抬让他起身。 孟县令战战兢兢地站直身子,不安地勾着头。 祈泠随手拍了一下他肩膀,孟县令吓得差点蹦起来,太监以为他要对祈泠不利,剑刃立刻就指了过去。 孟县令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官该死!” “县令大人这是做什么。”祈泠失笑,纤指扯住他肩上的衣料,强行把他揪起来,“孤不过与你说话,大人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莫非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孤的事?” 孟县令盯着自己的脚尖,颤颤巍巍,“下官……下官未能及时营救殿下,万死难辞其咎!” 祈泠拂了拂手,“你不说孤都忘了,那日我们刚上去,孤就被人推了一下,又不慎将太子妃也拽了下去,这才摔下山崖,幸得孟老夫人搭救得以脱险……大人可知晓那幕后黑手是谁?” “下官……” 祈泠把头转向孟亏,“孤记得,当时孟公子也跟着,不知孟公子可曾看到是谁把孤推了下去?” 太监拎起孟亏,合上他的下巴。 孟亏脸上沾着血土,“贱人……” 太监再次卸了他的下巴,让另一个暗卫架住他,而后左右开弓飞快扇了他十几个巴掌。 老妪几乎要冲过来,被平贝死死拉住。 祈泠笑得风轻云淡,“县令大人,孤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把那日跟着的人都叫过来,挨个审问。” “臣领命!”孟县令答得飞快。 悬北百姓依旧聚集在河道边上,看见孟县令回来,一窝蜂地围上去,孟县令微抬下巴,眸光一暗,抬手指了十几个人。 祈泠立在原地等着,只见孟县令领着前几日随她上山的人走过来,其余悬北百姓则握着手里的锄子铲子不远不近地跟着。 孟县令讨好地笑,“殿下,人到了。” 祈泠颔首,“县令大人请吧。” “那个……”孟县令瞥了眼孟亏,低声道,“孟亏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殿下别跟他一般见识。” 祈泠凉飕飕地飘他一眼,“也就是孤脾气好,换了旁人,孟公子早就没命在了。” “是是是,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孟县令堆笑。 祈泠拂了拂袖,亲切地挽住老妪的胳膊,“先说好,孤可不是看你的面子,而是看在孟老夫人的面子上,否则,孟公子可就不是说不了话这么简单了。” 孟县令自是称是。 老妪眼巴巴地看着孟亏,暗卫一松手,他便直挺挺地摔下去,半天都爬不起来。 “随孟老夫人在山里时,她可是屡屡与孤言儿女不孝敬呢,孟公子作为老来子尚且如此,想来不是一般的不孝敬。”祈泠叹了口气,拍拍老妪的手,“正巧今个是端午佳节,不若让孟公子划个龙舟逗逗趣。” 孟县令眉心突了突,“可是,在哪划……” “当然是西边的悬河。”祈泠慢悠悠道。 孟县令勾头,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喜色,躬身拉起孟亏,一巴掌把他拍醒,“古有老莱娱亲,今有孟亏娱母,殿下妙思。” 孟亏抬起头,目光怨毒。 议定,祈泠又登上马车,平贝满脑袋问号,压低嗓音问她:“那边的水都要淹过来了,你就算想杀他也不必这么麻烦吧?” 祈泠只是看向夜九,“你们就来了这么点人吗?” 夜九迟疑地点头。 祈泠磨了磨牙,略带苦恼地啧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莫名在涨收藏,可是我没有上榜呀,你们是从哪看到的呢?
第90章 090 西边的悬河岸波涛汹涌,那些农夫扛的沙袋被冲翻飘荡在水里,洪水顺着决堤的小口喷涌而出,不时往上浪荡着淹没土地。 孟县令朝几个衙役使眼色,那几个衙役又招呼了十几个人,齐心协力把一只龙舟推到浅水处。 一圈人都无视了那汹涌的洪水,推挤着孟亏簇拥着祈泠往前走,满身污泥的农夫们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们。 孟亏跳上龙舟,执起双桨。 孟县令谄笑,“殿下,孟亏可是好手。” “看出来了。”祈泠抱臂,淡淡地扫视着河面,“这么凶的水,就怕他翻了船,娱不得亲不说还要害老母赔上棺材本给他打棺材。” 她这话可以说是恶毒的诅咒了,孟亏立在狭长的龙舟上,不怒反笑,“若您都不信小人,那还有何人会信呢?殿下胆识过人,不若上来一试?” 太监猛地抬头,一伸手拦住祈泠,冷冷地看着孟亏,“小子,太子殿下若有丁点闪失,就算孟相亲临也保不住你。” “孤当然相信孟公子。”祈泠推开太监的胳膊,木底已浸到水里,“再说,这么多人在呢,哪有会什么闪失。” 孟亏目光灼灼,往后退了一个身位,“请。” 太监单膝跪地挡在祈泠面前,沉默地低着头,平贝也紧张地扯住祈泠的袖子,夜九的手指则搭在剑柄上,不善地看着孟亏。 “这是什么架势,死谏?”祈泠似笑非笑。 太监沉声,“请殿下三思慎行。” “孤已万思了。”祈泠冷哼。 太监慢慢起身,越过她看向孟县令,“殿下在风口站了这么久,你们都是瞎子不成?还堵着路做什么!” 他疾言厉色,孟县令忙低下头,硬着头皮道:“殿下在此,卑职不敢妄动,恐扰了殿下兴致。” 太监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孟县令手足无措地对他伸出手,摊开手心伸展了五根手指。 怎料,太监面无表情地偏开头,“夜九,带殿下回去,涉坠崖一事者先关去衙门,其余人,全力搜寻太子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暗卫应声,夜九立刻钳住祈泠胳膊。 祈泠笑出声,没头没尾地吐出一句话,“不知道五弟会不会妒忌呢,反正孤妒忌死了。” 太监背对她,不发一言。 祈泠甩了甩手腕,“放开,孤不是家犬!” 夜九也就没再制住她,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与太监擦肩而过时,祈泠凑近他,耳语道:“五弟可比孤沉溺得多,当心他生恨。” 太监握紧五指,“陛下会处置好一切。” “希望如此。” 身后依旧波涛滚滚,随着一声惨叫,所有人都茫然地回头,短暂退潮的洪水只留下一只搁浅的龙舟。 随即是一声扑通,太监大梦初醒般尖叫。 “救殿下!” 孟县令扑上来,“公公保重自身。” 悬北百姓朝他们汇聚,暗卫们被围得水泄不通,平贝呆愣地看着祈泠消失的水面,目之所及却又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浑浊的洪水下几乎透不进任何光亮,祈泠刚跳下去,一双铁钳似的手就死死攥住她,镰刀般勒住她的颈。 祈泠握紧手里的匕首,倒转刀柄往后狠刺他的大腿,然而孟亏只是颤了一下,依旧勒着她不放。 刀刃卡在大腿里转圈,生生绞碎里面的肉,孟亏闷哼一声,脏水立刻顺着他的鼻孔钻入,但祈泠所受的钳制更大了,孟亏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他也不敢松手,松开是他一个人死,不松就能拉祈泠垫背。 祈泠摸索着继续往上,又在他背上刺了几下,随着气息的减少,匕首脱落,飘荡着坠到水里。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凝浊的水被翻动,孟亏那两只铁臂也脱离,祈泠几乎窒息的大脑本能地驱使她呼吸。 下一瞬,迎接她的不是肮脏的洪水,而是清风般的丝丝救命气息,还有熟悉又陌生的冰冷怀抱。 晕晕乎乎的渡气结束,祈泠完全被拽着游,身侧的人并没有立刻带她浮出水面,而是不知潜行了多久才把她扔回蔚蓝的天空下。 清新的空气入肺,祈泠混沌的大脑恢复清明。 救命恩人拉扯着她把她拽上岸,放眼望去,悬河依旧奔腾在河道里,不远处的河岸边还聚集着一个个人头。 “这是哪?”祈泠还是晕乎乎的。 救命恩人没好气地丢开她的手,“百丈之外。” “好近啊,不过没关系。”祈泠吸吸鼻子,带着点傻气,“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眷眷,我们又自由了。” 姬以期猛地揪住她前襟,咬牙切齿,“别一副算无遗策的模样!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你凶我……” 话音刚起,一记巴掌就甩到她脸上,姬以期浑身发抖,强忍着哭腔,“你只有刚才那种时候才会拿我当个人吗?祈泠,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 “我从未那么想。”祈泠仰着脸看她,眸中带着不解,“眷眷,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姬以期微扬下巴,“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滚!” “滚哪去?要多久啊?”祈泠讨好地笑。 姬以期俯身,指腹狠捏她的下颌,“滚回你的东宫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哎呀,我怎么聋了,耳朵好疼。”祈泠只当没听见她说什么,甚至胆大包天地伸出长臂搂她腰,“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姬以期面若冰霜,“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眷眷从不开玩笑。”祈泠又不聋了,双手收紧环抱着她,“好了好了,我知道我不该以身涉险让你担心,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姬以期木着脸,“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想和你在一起。”祈泠目光澄澈。 姬以期敛眸,一点点掰开她的手,“你知道的,不可能了,这是最后一次,别再指望我寸步不离地盯着你。” 祈泠莞尔一笑,“是吗?我不信呢。” “我已传信大哥二哥,以后就让他们跟着你。”姬以期挪到她和河道之间,阻止她欲靠近的动作,“祈泠,你这时候任性证明不了什么,只累我疲劳奔命罢了。” 祈泠甩甩身上的水,“你肯为我奔命,却不肯留在我身边,想来并非对我真心,只是在押宝罢了。” “你在折磨我,也在折磨你自己。”姬以期低斥。 祈泠歪了歪头,忽然道:“你与我这般言,陆莲知道吗?想来,她是知道的……这么说,她不想杀我,只是想分开我们。” 她越往后越似自言自语,姬以期双肩颤了一下,又落寞又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答应你。”祈泠掸掸身上沾的草,若无其事地看着她,“让陆莲来,我跟她谈。” 姬以期却别扭起来,“你跟她谈什么?” “放心,不谈你。”祈泠踮了踮脚,往百丈之外瞥了眼,“祈宸拿她当军师,就没看出她是个墙头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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