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灏不去看自己已逝的儿女,只是得意地狞笑着,跟在司徒清潇后面走过了她身边。 当这个院落终于归于平静。 司徒云昭眼圈发红,声音轻的像是在叹息:“她不会再原谅本王了。” 火把微弱的光在跳动。 司徒清潇的背影已经消失很久了,她有些累了,她承认她看着司徒清潇抱着那个孩子悲伤的模样时,自愧的浪.潮席卷了她。 可还有无数人在背后保护着她。她的王位,她手中的权力,是无数谋士、侍卫的牺牲和心血换来的,她第一次有了进退两难的念头。她带着有些沙哑的嗓音开口:“方才有没有人受伤?” “这里,主上!” 是个小姑娘,不过十八九岁,低着头,看着有些腼腆内向,手臂上被割了一个长长的口子,她捂着伤口,也不敢言语,还是她身边的人叫。 司徒云昭负着手走过来,眼尾尚且红着,在深夜里看不分明,只能看清她过于美艳迷人,却苍白虚弱的面庞。她从怀中取出一只手帕,亲自给小姑娘简易包扎了一下,手上动作轻柔,止住了血。 她就这样轻易放走了景王。她对不起这些为她卖命的人。 “对不起。”她声音低低的,在深夜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很是悦耳,“今晚事发突然,是本王误判了形势。日后,本王会保护好你们的。” 说罢,她转身往府外走了,脚步虚浮踉跄。 司徒云昭与别的主子不一样,她们是在互相保护的。小姑娘摸了摸手臂上的手帕,眼眶发热。 月光下,司徒清潇的皇辇行进,司徒清灏稍稍揩了揩脸上的血污,笑道:“三皇妹可是收到我的密报了?多谢皇妹的救命之恩。” 司徒清潇坐在对面,淡淡的月光下,面上无有表情,一贯的清冷:“本宫是为了沐儿与无辜的侄儿侄女,不想让父皇这一脉一人不留,与你无关。”古来无后的王爷,就算过继宗室子,也不会令其无后。景王所有的血脉,全部都已经没有了。 司徒清灏扬了扬眉,更加玩味地笑着:“但毕竟皇妹还是为了皇兄与摄政王翻了脸,救了皇兄,让皇兄怎能不谢?” 他越发狰狞地笑着,司徒清潇越发不自觉地想到现在的司徒云昭,心里就越发痛楚,只有狠狠地掐着手心,才能缓解一丝这样的痛楚。 “本宫绝非为了你,皇兄不必如此自作多情。”只是为了那几个已经丧命的孩子和司徒清沐,司徒清沐活泼开朗,自小跟在司徒清潇身边,司徒清潇无有亲妹,与司徒清沐一直感情厚密。司徒清沐不过十五六岁,尚且是个孩子,便已经先后失去了所有的至亲。 司徒清潇半句都不想与他废话,冷然道:“本宫已经为你备好了马车,里面有足够你下半辈子过活的盘缠,待你治好了手上的伤,自会有人送你出城,日后好生反思,不要再生祸端。” 司徒清灏打开了皇辇上的医箱,漫不在意道:“是,是,三皇妹。” 司徒清潇心乱如麻。她看着司徒清灏与方才在王府中伤心时截然不同的漫不经心的态度模样,蹙着冷眉。 笠日,景王府出事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朝堂上。 司徒清洛坐在龙椅上,面对着文武群臣,神情悲切。 “朕的侄儿侄女和中书令大人皆遇难,想必各位大人已经知道了。三皇兄也不知所踪,朕今日骤闻此噩耗,实在难过。” 各位文臣武将也低着头默哀。 司徒清洛道:“此事是何人所为,朕一定调查清楚,为景王讨一个公道回来!” 刑部尚书手持玉笏出列,“启禀圣上,景王府的现场已经勘查过了,现场狼藉,景王与中书令大人一同遇难,有很大可能,是与盈太妃的事情相关。今晨,臣等研讨过,暂且一致认为,许是前些日子的山贼同伙报复所为。景王和中书令大人前些日子将那些抓到的山贼枭首示众,许是如此,才引起了那些未捉到的山贼的不满,所以才出此祸端。臣等只是暂且怀疑,还需详细调查。” 其他人不知情,那日的山贼不过是几个替罪羊,怎么可能是什么山贼同伙所为,但陆太傅清楚,他转了转眼睛,意味不明道:“皇上,尚书大人说得有理,不过,此事很有可能是这朝堂上何人对景王不满而为之,毕竟自过年以来,赵王景王先后毙命,失踪,不是太奇怪了么?” 司徒清洛扬起嘴角,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司徒云昭,“摄政王觉得如何解决为好呢?” 司徒云昭看起来还是平日的淡然模样,但很显然的情绪很低,眼尾也有些微微发红,很像是受伤的小兽。冕旒挡住了她的眼眸,她开口,声音略带沙哑,很低:“此事既是政事,也是陛下家事,但凭陛下做主。” 平日陆太傅若要阴阳怪气一番言论,必然会遭司徒云昭咄咄逼人的责难,难得今日司徒云昭一副收敛退步的模样。众臣都有些讶然,陆太傅身在臣首,看着司徒云昭,漠然冷笑。 “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刑部去调查,务必要调查清楚,至于景王妃与世子和郡主,一律按照王妃与郡王郡主之尊入葬,各位爱卿可有异议?” 刑部尚书道,“臣领旨。” 众臣齐声言,“皇上圣明。” 司徒云昭一双泛红的桃花眼仍旧垂着,睫毛翳动。司徒清洛看着一旁的司徒云昭,得意的勾起嘴角。 乾阳殿。 司徒清洛捧腹大笑,“哈哈,师父,你方才瞧没瞧见司徒云昭的模样,实在好笑!” 陆太傅也是一幅扬眉吐气的模样,“看到了,看到了。这次可得好好打压一下她的气势!” “师父,你说景王府的事情,是何人做的?” 陆太傅冷嗤一声:“这还用说么?这样恶毒的事情,必定是司徒云昭干的。” 司徒清洛疑惑:“那师父,司徒云昭今日在朝堂上又何故如此?” 陆太傅眯起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司徒清洛不明所以,只关心着,“那这次我们可要将她幕后主使的事情调查出来打击她一下?” 陆太傅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也不必,我们正好借力打力,利用她来解决诸王。” 司徒清洛眉眼低了低,咬牙切齿,“也是。这次可算是铲除了景王府这个后患,死的好,真是活该。” “不过,也不是不能一石二鸟……”陆太傅笑了笑,打了个手势,司徒清洛自然地附耳过去。
第108章 朱红 辰阅阁。 司徒云坐在主位正在批改奏折, 她右手执着的朱笔停在那里,朱墨不小心滴落在左手上,晕染开了一小片红。 那片红过于刺目, 迫使她不得不回过了神。 她眼中倒映着那片红, 猛然间想起了昨日那句“手上沾满鲜血”, 她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颤抖着, 收起了手,把那片朱红色藏于手中,又悄悄用手帕抹去。 司徒云昭朝政从来专注, 是一向不会走神的。 连大大咧咧的孟太尉都发现了。 “主上。”孟太尉忧心地望着她。 许都督也走了过来, 关怀道:“主上,您是不是玉体不适?要不要传张御医过来看一看?” “不必。”她简单拒绝, 苍白的唇勉力想要扯出一个笑容, 却失败了。就算用了力, 但嘴角的弧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甚至她眼里, 布满t了红血丝, 虽然这并不损害她丝毫的明艳容颜。反而不同于平日的冷峻, 有一种别样的文弱俊秀之感。 还有这几日在朝堂上司徒云昭的模样, 景王府的事情已然顺利解决, 还有什么事情?孟太尉忧心着,试探着问:“主上,是不是又梦魇了?这次看着太严重了些。” 梦魇么?司徒云昭分出神去想,那日张汶还曾问了, 近日会不会梦魇,她还笑言, 不会了。 她以为她是自己的药,可是没想到她却是比以往令自己心悸痛更加严重的梦魇。 “不是。” 直到现在,她的心还在被反复折磨着,凌迟着。 孟太尉和许都督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茫然。这次,他们一如既往地建言献策,商议谋划,建议杀光司徒清灏所有的至亲,遇此事,司徒云昭也必定会如往常斩草除根,但她这次偏偏放掉了六公主,他们也只当是司徒云昭见六公主是个还未成年的姑娘,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心慈手软。孟太尉与许都督二人情比金坚,即便他们知道司徒云昭与司徒清潇的事情,也决计想不到她是为了司徒清潇,更想不到司徒清潇会因此责难她,令她如此魂不守舍。尽管她们,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摄政王,身份旗鼓相当,可是他们仍旧一直只当司徒清潇是司徒云昭把玩在手中的金丝雀儿。 不知为何,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司徒云昭是如此的深情。 朝政谋论,司徒云昭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冷峻理智。 有些身居高位的人,王侯子弟,心情不顺时动辄会打骂下人,或是打砸东西发泄情绪。这些从来不会在司徒云昭身上出现,她永远风度翩翩,进退有度,淡然间运筹帷幄,永远都是那样云淡风轻,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锦袍上连一丝褶皱都找不到,永远完美,永远冷静又矜贵。 他们跟在司徒云昭身边多年,也不知道有什么事会让她如此,对于司徒云昭来说,算是失态。 但既然司徒云昭并没有说的意思,他们也不敢多问。许都督拿出一份文章与名折,“主上您看。” 无论如何,朝政不能耽搁。她接过了来,展开文章,本想粗略看过,但她看过前两行,便仔细读了下来。 “用词犀利,甚至有些激进,可堪大用。”她眉目间无有表情,声调也无有起伏,就像冰冷的,会解决朝政的机器。 自从司徒云昭做了平南王,她便广募人才,或是不满当时的皇帝司徒文泰,或是慕先平南王贤名而来,或是想要将抱负放在当时已经崭露头角的司徒云昭身上赌一赌,孟太尉等人皆是当时便入她麾下的。 司徒云昭博览群书,文韬武略,她行事果决,无有半分其他女子或是失败帝王会有的妇人之仁,彼时方才十九岁,便已经展现了非凡的野心与能力,比之年迈昏聩的先帝司徒文泰不知强上多少万倍,她年轻又谦逊,就像是初生的朝阳一样,美好又和煦,给人无限的希望。他们见状便专心辅佐她起来。 司徒云昭的野心日渐显露,当时平南王府有十二谋士,皆是文武高士,为司徒云昭夺取大权而日夜谋划,许都督便是当时其中之一的谋士。 她并没有承袭王位后立刻伸手向朝堂,而是自军营起家,司徒文泰本昏庸,又加年迈卧病,诸王能力不佳,内斗严重,很快,兵权被司徒云昭握在了手中,随即,政权也移交到她的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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