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潇声音高了许多,冰冷的眼眸望着弟弟,带着沙哑的哭腔,几乎是咬着银牙一字一句地蹦出来:“司徒清洛,你才是个真正的疯子。”比方才每一个瞬间都要更加狼狈,莫说方才,就是从小到大,司徒清洛都不曾见过矜贵优雅的司徒清潇有过这样的模样。 司徒清洛不可置信,眼中猩红血辣,“皇姊,你竟敢打我?还是为了这样一个反贼?” “闭嘴。”司徒清潇一句话都不想再听他说,只转身去扶司徒云昭,她嘴唇苍白,满心满眼都是担忧,把司徒云昭揽在怀里,“昭儿,怎么样?” “来人,传御医!传御医!” 门外的太监们早已被司徒清洛和陆太傅收买,他们之前被司徒清洛借故遣散了,回来时听到声音,犹豫该不该进去,听到司徒清潇叫来人的声音才意识到不妙,惧怕担责,冲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几乎吓瘫了,连忙去请御医,又连滚带爬地跪到司徒云昭面前请罪,他们虽然贪财,但也清楚司徒云昭受伤要比这个傀儡皇帝的性命严重多了。 片刻之间,消息传开,司徒云昭的侍卫赶到,茯苓赶忙将司徒云昭送上玉辇,山瑾看到眼前的景象怒气冲冲,按耐不住拔刀相向司徒清洛,司徒清洛一见司徒云昭的侍卫全然不敢造次,像蔫了的鹌鹑,司徒云昭伤势要紧,最后只好先重新将永阳宫封禁起来,等待司徒云昭处置。 司徒清潇全程心思只在司徒云昭身上,眼睛没有离开司徒云昭半分,她一直用手帕按着司徒云昭身后的伤口,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司徒云昭的手,满眼都是担忧和悲伤,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干系,她的世界里只有司徒云昭一个人。 玉辇上,因为虚弱、失血,司徒云昭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了,只剩骇人的惨白,她躺在司徒清潇的腿上,闭着眼睛。 司徒清潇紧紧地揽着司徒云昭,声声泣血,“昭儿,对不起。” 她温柔地哄着,“再坚持一下,不要睡,好不好?” “为什么每一次,受伤的都是你。” “为了我,真的值得么?” 司徒清潇手帕上的血已经溢出愈来愈多,透过手帕,渗入她的指缝,白色的袍子和玉手上的鲜红格外刺目,司徒清潇如泣如诉。 “昭儿,不要再这样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会在你身边,从今以后,谁也无法让我从你身边离开。” 这是从她十四岁开始,就出现在她梦里,想得到却不能的人啊,自己究竟让她受了多少委屈、多少伤害。 司徒云昭并没有意识不清醒,她睁开眼睛,扯了扯嘴角,温柔地确认,“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好么?”
第139章 迟脉 昭阳宫内, 司徒云昭的贴身女侍们端着水盆进进出出,宫殿外是重兵把守,内室里, 为了避免碰到伤口, 司徒云昭趴在贵妃榻上, 不像方才在车辇上时,已经开始不甚清醒。 司徒清潇一直紧握着她的手,文竹端着水盆和手帕走过来, 司徒清潇自然而然接过手帕,一直轻蹙着眉头,目光还是没有离开司徒云昭, “我来。” 她拿着手帕温柔地慢慢地给司徒云昭擦拭头上的汗, 已经是炎炎的夏日,司徒云昭却泛着冷气, 头上满是虚汗。 “昭儿, 御医马上就到了, 再忍一忍。”司徒清潇方才仔细查看过伤口了, 伤口并不深, 然而司徒云昭不知为何身体的反应很大。 “公主, 御医到了。” 沈御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进来, “张寅御医和张汶御医都不在宫里, 今日是臣值夜。”随即又想要请安。司徒清潇立刻伸手免了她的安,沈御医见状马上跪在贵妃榻边,仔细检查司徒云昭背上的伤口,稍稍松下一口气, 接着开始迅速却有条不紊地打开医箱翻找,匆忙中只偷偷地看了一眼司徒清潇, 随即又别开了目光。 “摄政王,可能会有点痛,您忍一下。”需要先清洗伤口消毒,也不知道司徒云昭能否听到,沈御医还是叮嘱道。 消毒的药水洒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浓烈的感觉袭来,连司徒清潇都紧咬着唇,司徒云昭却没有吭一声,意识模糊中,她的手探过去,牵住司徒清潇的手。 “昭儿的伤,是否只是皮外伤?” 沈御医是个看得懂眼色的人,她看得出司徒清潇的担忧神色,于是宽慰道:“公主请放心,摄政王这确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血管,更没有伤及内脏。” “既只是皮外伤,为何她一直冷汗直冒,不甚清醒?” 包扎好了伤口,沈御医搭了司徒云昭的脉,便开始皱起了眉头,“公主,摄政王的脉象沉涩,应当是心血不足,心阳不振,气血阴阳亏损,小臣不是摄政王的贴身御医,不太清楚摄政王的身体状况。不过公主放心,摄政王现下只是睡着了。” 司徒云昭的玉体状况向来是机密,只有张寅与张汶知晓,沈御医只能凭借脉象来诊断和询问,“不知摄政王最近是否有心悸的毛病?或是有体质虚弱,睡眠不足,饮食劳倦、感受外邪t等表现呢?” 司徒清潇蹙起了眉头,面色凝重,她知道司徒云昭最近因为朝政焦头烂额,可是司徒云昭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一直很是健康,完全没有病痛的模样。茯苓去接张汶回宫,其他的侍卫也无人知晓司徒云昭的情况。 司徒清潇红唇紧紧抿着,手心发了凉,沈御医宽慰她:“公主不必太过焦虑,张汶御医很快便能回宫了,到时还是让她亲自来为摄政王诊断。” 司徒清潇蹙眉,看着司徒云昭,还不曾放开她的手,一心只扑在司徒云昭身上,沈御医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公主最近身体如何?” 司徒清潇淡淡的,“本宫没事。” “公主,小臣知道您担忧摄政王,不过,您一样要顾好自己的身体,您前些年寒气入体,如今身子每况愈下,公主,还是让小臣为您把把脉吧,也好看一看接下来该如何调理。” 司徒清潇垂了垂睫毛,浓密的睫羽扑闪了一下,还是拒绝,“本宫真的没事。” 沈御医见司徒清潇坚持,也不敢再劝,于是便告退了。 司徒清潇出入平南王府这些日子,平南王府的侍卫对她也已经很是信任了,问过沈御医司徒云昭的情况,皆放下了心,又看司徒清潇照料得妥帖,也自觉不进来打扰,只有苏叶在身侧打打下手。 “公主,皇上那边……”苏叶请示需不需要做些什么。 “等昭儿醒来,让昭儿去处置吧。” “公主,您一定要想好了,若是要摄政王处置,也许……” “本宫知道。”司徒清潇只温柔地望着司徒云昭,眼神没有多余可以分给其他人的一丝波澜,“无论以后如何,有多少日子,本宫都只想和昭儿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她把司徒云昭的手贴在脸上,“本宫只恨,自己明白得太迟了。” 有多少日子,自己一心为公,在家国天下,和亲情里,从未选择过司徒云昭,可是结果如何,她一心扶持的弟弟,不仅像是扶不起的阿斗,如今还如同妖魔一般,而司徒云昭却始终如一。 她无疑是爱司徒云昭的,可是曾经她身上的枷锁,太重了。 窗外的暮色都开始降临了,张汶自城外赶了回来,一路小跑,提着医箱进来。来不及请安,便直奔贵妃榻,检查完她的包扎情况,司徒云昭的伤并不重,沈御医医术不错,包扎得并没有问题。 “我师父他……”张汶低落下来,张寅离开的原因她不甚清楚,但似乎也猜到了一二,她不知道是否该与外人言。 张汶一边想着,一边搭了脉。 司徒清潇紧张,“怎么样?” “其实主上一直有心悸的毛病,主上近日心悸又犯了,再加疲劳过度,这些天一直如此。这次受了伤,约莫更是严重了。” 自己却全然不知。司徒清潇红了眼睛,矜贵的长公主,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狼狈。 张汶看着如今有了七情六欲,不再那么高高在上,如同圣女一样的司徒清潇,不知该说些什么。 辗转间,司徒云昭醒了过来。司徒清潇忌着她的伤口,不敢移动她,便一直在贵妃榻旁守着,从天亮直至天黑,猝不及防,这双红了眼眶的眼眸撞进了她的眼睛。 司徒清潇闪躲了一下,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却没有真的躲开太远。 张汶本来凝重的神色亮了起来,“主上醒了?对不起,主上,我来晚了,今日我在师父家里,他走前与我交代一些事宜。” “潇儿。”司徒云昭向着司徒清潇,抬起手来,司徒清潇收拾了情绪,牵住她的手,她的唇边才露出一丝清浅的笑容,来回答张汶,“你师父乞骸骨之后,你的任务便繁重了些,不过,做多少事,担多大的责任,便有多大的天地,本王相信你。”司徒云昭显然没有把司徒清潇当作外人,御医院的事情,随口说了出来。 司徒清潇虽然不太了解张寅,但也曾见过几次,张寅一向是爽利开朗之人,跟在司徒云昭身边多年,没想到也会因为司徒云昭即将到达权力的顶峰而惧怕。 想必,她心里会很失落的。 “好,主上。我一定会努力的。”张汶是个踏实的姑娘,她听得懂,便会去做。 “主上,治疗心悸的药,一定要按时服用,您近来操劳朝政,太过疲惫,要适当放松一些,御医院的事情,就不要再担心了。” 司徒云昭浅浅地笑,因为刚刚醒来,没有多大的气力,声音低低的,“本王不是说了么,做多少事,担多大的责任,便有多大的天地,本王也相信自己。” “主上……” “我也相信你,昭儿。”司徒清潇走到贵妃榻边,声音温柔地,弯下腰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长长的睫羽扑闪。 当在其他人面前,司徒清潇还是第一次如此主动。她确定司徒云昭不会不高兴,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果然,司徒云昭只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便眯起了眼睛,桃花眼尾扬了起来,“我也相信你。” 她回应的,是司徒清潇在车辇上的那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会在你身边,从今之后,谁也无法让我自你身边离开。” 两个人的默契在,司徒清潇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两个人相视轻笑。 两个人从爱恨情仇里走来,从家国仇恨里走来,爱终究是战胜了家国恨仇,爱终究是更久远,也更坚固。 张汶见状,垂了垂睫毛,她们和好了,司徒云昭不会再难过了,本来应当是高兴的事情的,可为什么她心里空落落的。司徒清潇的反应在她看来,更像是宣示主权。 “不要总说本王了,张汶,给潇儿也搭个脉。”司徒云昭一直知晓司徒清潇寒气入体的病症,从前也派张寅来为她诊治过,可不知最近情况如何了。
179 首页 上一页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