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父亲。”陆子鸿冷眼旁观了一会儿,拦住了陆太傅,“弟弟还小,他自小就喜欢长公主,脑袋一时转不过弯儿来,是很正常的,莫要太过着急。” 陆太傅反而怒气更盛,“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你还情情爱爱的,没用的东西。这天下若姓了秦,你我还有命活吗?” 陆子鸿劝说游说:“淮儿,你想一想,日后司徒云昭倒台了,陛下还是陛下,但陛下也就是个不中用的小孩子,他还能依靠谁?当然是父亲,这司徒云昭如今的位置,还不是归我们陆家所有,到那时候,你想要长公主,还不是轻而易举么?” 他继续出主意,“或者,你以此为条件,和陛下约定交换,你为他鞍前马后,抢回了天下,我想,陛下一定是乐于做这个交易的,也乐于认你这个姐夫。你自己想一想,上次先帝还在时,若非司徒云昭从中作梗,长公主早已嫁给你了,日后,没有了司徒云昭,你还不是想怎样便怎样么?” 陆子淮紧紧抓着袍角,紧了又松,松了又紧,t“那我下面该做什么?” 陆太傅语气才平静了些,“淮儿,你带几个人快马加鞭,到幽州去找致远将军,一定要快,你们那日都看到了,司徒云昭也想召致远将军回来,但是令被拦下了,朝堂这边我会尽力拦着,一定要在司徒云昭把令颁下之前找到致远将军。” 陆子淮抬起头来,“可是父亲,我不能出城,出城一定会被司徒云昭知晓的。” 陆太傅瞥他,“说你笨你还真不聪慧,你和随从随意打扮成出城的商人不就是了,把你的随从,挑个不起眼的,打扮成领头的,守门的侍卫也只是侍卫而已,不一定会认得你,即便认得你,也不一定能看出乔装改扮后的你,现在司徒云昭自顾不暇,是最好的时机了。” 陆子淮点点头,低声,“我知道了,父亲。” 陆太傅说,“淮儿,你临走之前,去一趟长公主府,看看公主是否想要帮陛下留住这皇位,我们手里尚有一些府兵,如若公主能回头是岸,当然是好,如若公主已经站在司徒云昭那边了,那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陆子鸿叮嘱:“暂时不要与长公主闹僵,长公主还有可利用的余地,毕竟目前,我们是陛下的后盾,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诸王公主们翻脸。”他眯起眼睛来,“等扳倒了司徒云昭,这天下姓什么,再说。” 陆太傅问:“七巧送进去了?” “送进去了,很是顺利。司徒云昭再谨小慎微倒也不会怀疑到一个孩子头上。” “好,还是你的主意好,鸿儿,你办事,我放心。”陆太傅对陆子鸿愈加赞赏,对陆子淮也愈加恨铁不成钢。他叹了口气,“接下来,就看陛下那边戏做的如何,与公主谈的怎样了。” 已进六月,暑热之气渐渐染了上来,今日却毫无预兆地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黑云乌沉,冲散了一些暑热。 那些拥护司徒一族,反对司徒云昭之人,缘由无他,一是司徒云昭是外族人,古来若非无后,是不得兄终弟及的,更何况司徒云昭虽姓司徒,却与司徒族并无亲缘关系,二则是司徒云昭是女子,前朝虽有女皇之鉴,但本朝从未有过先例,许多人还是不愿开这个先河。三则是司徒云昭年轻,阅历尚浅,没有战功,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女子,怎可做大齐王朝的一国之君呢?自从上次,皇亲国戚,朝堂众臣,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司徒云昭一改从前咄咄逼人的处事风格,也不恼,仍旧高坐龙椅,以司徒清洛抱恙为由处理朝政。 她一直是关注着前朝情况的,司徒云昭还是常常不在府中,偶尔得空回王府,司徒清潇便到平南王府去,司徒云昭不得空时,她便留在公主府。两人的关系还是如此,虽然破了冰,但依旧平淡又平静地相处,没有一句恶言相向,也没有太多的肌肤之亲。像上次那般,司徒清潇偶尔难抑心动,伸手拂过她的额头,情不自禁地从后面拥住她,就已经是最亲密的接触了。司徒云昭偶尔看她的眼神如同曾经一样,似水温柔,又似乎总是有些肢体上的抗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心中坚冰难化,司徒清潇也不介意慢慢来。 还有司徒家的平安,护一族周全,让司徒清洛平安退位,即便已经伤亡了太多,但这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常在这两个地方穿梭来回,她的心开始安定下来,既然并不能改变什么,不如静待,相信如今的司徒云昭,才会有最好的结果。 司徒清潇手中持书卷,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打在窗上。 “这雨似乎是愈来愈大了。”她没有抬头,只是听着声音。 一旁的苏木还未开口,苏叶提着裙子急匆匆跑了进来,即便撑了伞,身上还是被淋湿了些,“公主。” “怎么了?”苏木先开口问道。 苏叶看了看苏木,又看司徒清潇,“豫王来了。” 司徒清潇看似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看着书卷,长发盘着,露出纤细白嫩的脖颈,声音淡然优雅,“本宫不是说了么,谁都不见,外面雨大,叫淳儿回去吧。” “奴婢已经劝过豫王了,可是,豫王执意要见您,还跪在府外的雨中,不许随从打伞。” 司徒清潇眼中划过了一丝不忍,还是轻叹了口气,放下书卷,出门去了。 外面的大雨如注,四皇子豫王司徒清淳跪在公主府正前的大雨中,雨水浇透了他的锦袍,发丝,他的脸上是密密麻麻的雨水。 苏木在身后打着伞,司徒清潇一身白衣,在雨中依旧飘然,她看着这一幕,蹙起了一点眉头。 司徒清淳看到司徒清潇,终于像是看到了希望,“皇姊!” 司徒清潇走到他面前,弯腰想要扶起他,“淳儿。” 她弯身,苏木连忙跟上去,不过小小的纸伞也挡不住倾盆大雨,司徒清潇身上也飘上了雨丝,淋湿了她的肩膀和衣袖。 司徒清淳依旧执拗地跪着,一副少年还稚嫩的脸庞,比司徒清洛大不了多少,他抓着司徒清潇的手,没有放开,抬着头对着司徒清潇的眼眸,“皇姊,你救救皇上吧!求求你救救皇上吧!皇上就快没命了!” 司徒清淳眼中急切,一直是不谙世事,爱玩爱闹的孩童性子,如今也被迫成长着。 果然是为此事而来。
第137章 针锋 “皇姊, 你不知道,我昨日进宫去看了皇上,皇上在永和宫被软禁着, 饭菜皆是馊的, 摄政王不许任何人去探望皇上, 还给皇上上了脚镣,皇上整个人都憔悴不堪,瘦了好些, 皇上几乎快被逼疯了。今日我和其他弟弟妹妹们跪在御书房外面,求了摄政王两个时辰,可是摄政王连召见我们都不肯, 我没有办法, 只能来求皇姊了,皇姊, 皇上已经在那永和宫几十日了, 一直吃不好亦睡不好, 跟囚犯别无二致, 再这样下去, 皇上一定会疯掉的。皇姊, 我求求你, 你救救皇上吧, 皇上他是我们的弟弟啊!” 自从北国可汗走后,司徒云昭对司徒一族的控制是越发严苛了,虽然没有伤害谁,但司徒清洛被囚禁, 其他的亲王也或多或少被限制自由,或是被加派人手监视, 而司徒清潇作为大长公主,按理说,皇族两个长子已故,剩下的亲王不是年纪还小,便是不过尔尔,司徒清潇要比其他亲王更具有威胁性,可偏偏司徒清潇完全没有受到限制,甚至还仍旧自由,司徒清淳思来想去,直觉也告诉他,只有这里还有希望。 司徒清潇面上镇定,但也蹙起了眉,“皇上现在情况如何?” “臣弟不知皇上还能坚持多久,皇姊,你去求求摄政王吧,你看如今我们司徒家的样子,死的死,伤的伤,囚禁的囚禁,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司徒家了。”司徒清淳眼睛泛红,满脸的雨水,与泪水混在一起,声音嘶哑。 “淳儿,起来。我进宫一趟,你叫他们各自回府去,不要在御书房外面跪着了,继续搅扰摄政王,倘若她真的动怒,你们一个都逃不了。”司徒清潇虽然不想说,也不想再参与朝政,可听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抿了抿唇,又不得不叮嘱,“司徒云昭目前的状态不似曾经咄咄逼人,那只是她为了登上皇位的权宜之计,而不是她真的收手了,你们万不可以看她现下无所动作就得寸进尺,听到了么?” “好,好。皇姊,那臣弟先行告退了。”司徒清淳一见司徒清潇应下,忙不叠地答应,他站起身来,用袖子胡乱揩了揩脸上的雨水,毕竟他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正如司徒清潇所言,他们也怕触怒司徒云昭,却又不想司徒清洛被关着,害怕司徒家这样被人捏在手中,只能拼了命地抓住司徒清潇这根救命稻草。 锦车皇辇很快便停在了公主府门口,司徒清潇站在车辇前,雨越下越大,砸在皇辇上高耸的凤刻上,也砸到了司徒清潇的肩上,白袖上。 后面的苏木问,“公主,可是要去摄政王那?摄政王似乎在王府,不在宫里。”苏木问得小心,她也清楚,日前司徒清潇和司徒云昭的关系,虽然仍旧有些僵持,但好不容易稍有缓和。 司徒清潇抬起眼来,眼中带着一些无奈,“不,去永和宫。” 永和宫。 永和宫前竟然破天荒地没有侍卫和太监,这对于司徒云昭精密严格的把控来说颇为不正常,但司徒清潇实在没有时间多做思考,甫一进永和宫门,司徒清潇就被里面的景象惊住了。 准确地说,根本没有所谓的景象。 眼前只有漆黑如墨。整个永和宫中,几乎是黑漆漆的一片,今日暴雨虽然天色阴霾,乌云密布,但也绝不至如黑夜一般,原来整个室内的门窗缝隙,能t透过光的地方,统统都用黑布蒙了起来。 司徒清潇武功卓群,练武之人,好的视力是必不可少的,即便在这样的黑暗中,她依旧能辨认出方向。她向前走了两步,司徒清洛可能是听到了外室的脚步声,他沙哑的声音传来,“皇姊,是你吗?” 司徒清潇清澈的声音一向如此,不过少了些往日的温柔。“是我。”她在漆黑中也轻松地走到内室门口,打开了内室的门。 司徒清洛听到开门的声音,点起了一盏灯,微弱的火光从内室照亮,司徒清潇终于看清了多日不见的弟弟。 灯盏放在龙榻旁的桌子上,室内的地上桌上有着一层尘土,司徒清洛坐在床榻上,狼狈不堪的模样是司徒清潇从未见过的。他披散着头发,嘴边竟已经生出了不少青色的胡茬,身上也没有穿龙袍,只是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上面也有着不少尘土。令人最意想不到的是,司徒清洛脚上戴着重重的脚镣,凄惨狼狈的模样,让人不知究竟是当今圣上,还是阶下囚。 “皇姊,是你吗?”司徒清洛顺着微弱的光,向这边看过来,目光浑浊失神。 她又应了一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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