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尽于此,她扶着白芨的手勉力站了起来,如同风中摧残的兰花架一般,艰难一笑:“公主处置私属的内事,奴婢便不多参与了。” 苏郁道:“去吧。” 白芨扶着慕椿远去,苏郁将折扇收了回去,目光寸露一抹无奈的颜色,冷声道:“你自己了断吧。” —— 白芨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慕椿那苍白如纸的脸色:“慕姑娘,你……你脸色不大好。” 临时的药效大约要过去了,慕椿眼前的清明也渐渐模糊。 慕椿扶着额头,轻轻摇了摇头:“无妨。只是……有几道伤痛得厉害。” 白芨只得将她就近扶着坐下,抓住她手腕一按,又在她额头上试了试冷热,不禁忧上心头:“你现在烧的厉害,不能再走了……我让他们把车赶近一些。” 慕椿拦了她:“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白芨道,“你知不知道这么重的伤,就是有底子的人也要受上几日苦,慕姑娘,我早就想问你这句话了,在你眼里,自己的身子究竟是不是身子,自己的命究竟算不算命,你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就算了,怎么还不知道把自己……” “什么把自己?” 白芨顿了顿,回头见苏郁一脸疑惑地走了过来,一时连话也说不出了。苏郁见她身后的慕椿脸色难看,不禁走上前去端详道:“慕椿……你还好吗?” 慕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事……” 说着便要起身,谁知这一起身,浑身便似叫人抽了筋骨似的软,一时恍惚,整个人生生跌进苏郁怀里。她闻到苏郁身上有柳香,也不知是在何处沾染的,却让人闻着心安。 苏郁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这样烫?” 慕椿靠在她怀里,一点力气也无,只是恍惚着笑了笑:“我困了……” 苏郁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吩咐道:“白芨:“快让他们把车赶上来!” “是!是!” 苏郁不敢走得太快,生怕跌了人,时时要留意脚下的路,又时时不忘往怀中慕椿身上看。她看见慕椿胸口处那条血痕,忽然发觉她伤得这样重,居然也没有掉眼泪……明明是那么怕疼的人,又是怎么忍得住。 那一刻,苏郁的心也跟着缩了起来。 上了马车,暗卫在外头赶车,白芨帮着苏郁将慕椿的衣裳褪了下来,胸口那道鞭痕竟已然流淌着淡淡的血水,而背上更是惨不忍睹——那一副白瓷似的玉体,眼下却如同跌得粉碎一般,被交错的鞭痕撕破蹂躏。 “怎么热得厉害?”苏郁忍不住道。 白芨喂给她两颗清热解毒的丸药,叹了口气:“是属下思虑不周。慕姑娘这些日子,先是中毒,而后又断了数日的食水,怎能受得住金城那般鞭鞭狠厉的毒打呢。” 苏郁知道,白芨这话明是认错,实则也是在指责她。 是她不顾慕椿如今的身子,答应了琰那出苦肉计。这计策虽是慕椿自己提出来的,但她完全可以思量她的身体而拒绝,但她没有,究其根本,其实还是她并未对慕椿动过一丝真正的关怀之意罢了。 金城能够对慕椿动杀心,难道没有这上面的缘故吗?还有当日紫苒那一次……种种缘由,其实都是慕椿那句话——他们都是在揣度自己的意思办事,而自己自始至终也未表现出半点维护慕椿的意思来。 她忍不住摸了摸慕椿的额,什么也说不出来。 ---- 下章预告:公主开始衣不解带地照顾生病的慕椿啦。 接上小剧场 夜里,皇帝郁刚想上床摸摸亲亲洗得香香白白的老婆,谁知道慕椿却突然一本正经地坐了起来,掰着手指头告诉她:三条。 啥?苏郁一头雾水。 慕椿说:你眼角有三条皱纹。 苏郁:…… 慕椿接着说:你要是觉得,三条皱纹就能影响我对你的爱,那你对我的认识也太肤浅了。 苏郁:不浅不浅浅在哪里我们明明每晚都很深。 慕椿:(脸红)所以我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有三条,三十条,还是满脸皱纹,我都爱你。如果你再因为容貌那么肤浅的事情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去找白芨要那种药,我就去搬去冷宫睡觉。 苏郁:绝对不行! 慕椿:所以还怕吗? 苏郁:(抱着老婆一顿猛亲)不怕不怕不了!
第36章 不哭了,不哭了 驿馆卧房里,白芨将煎好的药端来时,苏郁正坐在床头替慕椿换额头上的帕子。 “公主……” 苏郁挽了袖子,正在水盆中淘洗帕子,闻言道:“烫吗?” “烫……吗?”白芨道,“还行。” 苏郁将新洗的帕子敷在慕椿额上,而后接过药碗,亲自尝了一口。 “行,不烫了。” 她端着药碗坐回床头,拍了拍慕椿的脸颊,叫了一声,后者动也未动,苏郁叹了口气,看向白芨。 白芨道:“公主……人昏着,是叫不醒的。” “那怎么办?”苏郁道,“药凉了耽误药效。” 白芨笑了笑:“您喂吧。” “我喂她?” 白芨作势就要挽袖子:“那我也行。” 苏郁想了想,吩咐道:“你去看看给她煮的粥还没好,我来。” 白芨答应了一声,转头出去时不忘道,“床头是药和纱布。” 苏郁想,是就是,难道还要她给慕椿换药包扎吗,喂药……喂就喂吧。到底是慕椿为她演苦肉计才受的刑,自己抚慰臣僚也是应该的。 她先将慕椿扶着坐了起来,随后一手揽着她的腰,以免这人倒下去,接着端过药碗,抵在慕椿唇边往里头灌。 谁知药一滴也喂不进去,顺着唇角滴到衣襟被褥上,连苏郁的袖口也沾了不少。 苏郁无奈,只得将慕椿扶着靠在墙面上,随后面对着她,一手捏着她的鼻子,一手往里头灌。 这回药是灌下去了,虽然还是洒了不少,但总归是喂进去的多。苏郁轻轻将人放下,洗了个干净毛巾给她擦拭唇角和下颌。 药气散了散,苏郁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依旧热得厉害,这时候倒把慕椿一张脸烧得两颊泛红,比寻常苍白时更添了几分气色。这时的慕椿早已没了往日那副牙尖嘴利的模样,脆弱得仿佛一把即将融化的雪,整个人也似乎小得可怜。 苏郁叹了口气,忍不住在上头捏了两下,慕椿瘦得很,脸上挂不住一点肉,好在触感细腻如脂,捏上去倒也不错。 苏郁看了一眼床头的伤药与纱布,思前想后,坐在床头那一刻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何要过来这么伺候她。 但手已经动了,做与不做差别也不大。 苏郁解开她的衣带,将白芨缠过的纱布一层一层揭开,胸口这道伤深得厉害,用了药也尚未缩口,苏郁顺着伤痕一点点将药洒在上头,昏迷中的慕似乎也能感觉到疼痛,低声呻吟着。 “忍着,娇滴滴的小狐狸精。”苏郁没好气儿地骂了一通,手却不自觉放得更轻了些。换好胸前这处,苏郁搬了个书案过来搭在床上,又在上头摆了个靠垫,将她的里衣揭了下来。 当慕椿后腰处的火红刺花随着肌肤一寸一寸露出时,苏郁的眼不禁凝视在那里。她抚摸着上头的花纹,惊诧于为何慕椿身上会有这样一片诡异的刺花,而后疑惑这花纹……为何有些眼熟。 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但究竟是在哪里呢? 苏郁不禁陷入一阵沉思当中。 背上的鞭痕虽多,但愈合得较快,有几道已然结痂,苏郁往上面洒着药粉上,不自觉地抚摸上慕椿腰侧的那片刺花,在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肌肤的雪白与刺花的火红,便似一副极具冲击感的画一般,仿佛雪中凌寒的红梅,或是一滩血…… 她纱布缠好之后,缓缓将慕椿放回床上,将被子齐腰遮上。 慕椿依旧在昏睡,痛楚之下,一双清弱的眉不安地攒动着。苏郁想,大约是梦魇了吧,这个模样,也不知梦见什么怕死人的东西了。 是梦见自己打罚她了,还是梦见有人杀她……亦或者,梦见那个姓柳的女子了呢?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是此时知道她梦中的情状,大约也就知道她白日里心中所想了。 苏郁又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两下。 从白日到黑夜,慕椿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无,就那么倒在床上无知无辜地昏睡,仿佛将自己封闭起来与世隔绝一般。 后来连白芨也觉得不对,生怕是伤口的发炎导致的高烧不退,但当她和纱布一层层揭开后仔细查看,并没有一道伤口有发炎溃烂的迹象,反而都在迅速地好转。 苏郁道:“她……再这么烧下去,会不会出事?” 白芨心道,这还用问,当然会,不仅容易烧坏脑子,一个不好还容易直接把人烧死。 “公主……” 苏郁想了想:“去带她泡冷水。” “不行不行!”白芨心道这不是在治病这是在要命啊,连忙阻拦道,“此时若再受寒,慕姑娘怕是就凶多吉少了。” 苏郁道:“那……用冷水擦身呢?” 白芨道:“这个倒可以,要是能有冰就更好了。” 苏郁想了想:“冰……有。” 当夜里,润州衙门上下的冰窖大开,一冰鉴的冰不到半个时辰就送到了驿馆,苏郁将帕子浸透在混着冰的水盆里,时不时为慕椿擦拭着双手,颈后,额头。 等到一盆冰悉数化作清水时,苏郁的双手也是一片通红,泛着微微肿胀的麻意。她将手贴在慕椿的脸颊上,低声道:“公主还从来没这么伺候过人呢。” 然而昏迷中的慕椿并不能给她任何回应。 苏郁就着她滚烫的小脸儿暖了暖手,这才恍然发觉已近三更,倦意上来,她脱了鞋子,解了外衫,挨着慕椿就在床里头空余处倒了下来。 慕椿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药气,并不难闻,只是有些清苦。屋子里只有更漏滴答滴答的声响,沉闷,又让人觉得有些委屈。苏郁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心中泛着一点悸动的酸涩,忍不住将手盖在了慕椿的手上。 倦意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苏郁合上眼,渐渐睡了下去,直到睡着前,她都想着慕椿身后那片似乎有些眼熟的刺花,以至于多年都不曾做过梦的她,头一遭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似乎是在金銮殿上,那时她的父皇还很年轻,四方使者来朝,进献了许多的奇珍异宝。其中,似乎是哪一国的使臣,讲着她听不懂的异族语言,恭敬地传达着请求的意思。究竟说了什么,苏郁不知道,但后来,那使臣让人搬来个箱子,那箱子通体漆成赤色,雕刻着那与慕椿身上极为相似的花纹…… 苏郁想再看得清楚一些,忽然耳畔传来一阵嘈杂的哭声,她的意识渐渐被这哭声剥离,那间金銮殿连同殿上所有的人物……全都从她的眼前退去,一点一点,变得飘渺。
115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