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万箭齐发,箭雨落下,劈头盖脸冲向王秋迟。 王秋迟面色不变,身边数排盾兵举起坚硬的盾牌,脆弱的箭簇砸在盾牌上,纷纷折断。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王秋迟长叹一声,他缓缓举起手,正要一声令下,却被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 “王太守!” 姚简一人挡在大军正前,身形单薄,近乎形销骨立。 “且听我一计,可化干戈为玉帛!” ...... 洛宴平被黑衣人追至洛阳城郊。眼前是坚硬冰冷,不可攀越的城墙,身后是无数影影重重的黑衣人。 走投无路。 黑衣人渐渐逼上来,为首之人声音有刻意伪装后的不自然:“执金吾大人,对不住了。” 洛宴平紧抿双唇,面色苍白惨淡。他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座村落,心念微动,目光也闪烁起来。 黑衣人忌惮于他的深不可测,是故只在近前徘徊,企图让他自乱阵脚。 他勉强稳住心神,狭长的眼眸迸射出如鹰隼一般犀利的寒光。洛宴平背在身后的手一翻,狭窄袖套中赫然有一柄短小白刃。 刃尖淬了毒,闪烁着宛如蛰伏中的毒蛇眼中的绿色光芒。 黑衣人游移不定地靠近,在距离洛宴平一尺远的时候,他猛然挥臂,剧毒刃尖划破身前一排黑衣人的脖颈。 数声闷哼之后,那些人神情痛苦地捂着渗血的脖颈,轰然倒地。 洛宴平扔了刀,身一转,飞掠进不远处茂密林中。 “追!”为首之人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他恨恨地看向洛宴平奔逃的方向:“这么难缠,不愧是可汗的儿子,当真不容小觑。” 洛宴平翻身急掠于茂林修竹间,树叶沙沙作响,卷起丛丛野草。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咬了咬牙,身上的伤口淌着血,滴落在地面上,被穿林风带起一阵肃杀的腥气。 眼前渐渐开始模糊,失血过多导致他疾走的脚步渐缓,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拽住他的双腿,连半分都再也前进不得。 洛宴平喘了口气,额上冷汗“唰”地落下,身后的脚步渐渐清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在他踉跄将要抵达丛林尽头之时,竹林外突然伸出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掌,稳稳将几欲跌落的人接住,揽进怀中。 洛宴平还来不及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只望见一角雪白的衣袍,便再也招架不住昏沉的倦意,沉沉闭上了眼。 “你是谁?” 为首的黑衣人几步踏至近前,警惕地看着眼前云淡风轻之人。 见他并不开口,黑衣人又试探道:“劝你少管闲事,这人是可汗点名道姓要带回去的人,得罪了可汗,即便你远在中原,也难逃一死。” 那人一袭白衣出尘,穿林清风掠过,衣袍扬起,恍如尘世一抹绝色。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那人说着,将洛宴平揽在怀中,另一只手握剑,凸出的指骨细瘦伶仃,话语之间剑随心动,翻转着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霎那间,林静无声,惟余叶片摩挲作响,明明无风,却似有风。 为首之人见情况不对,那句“跑”还没说出来,势不可挡的剑气便直逼而上,须臾薄薄的剑身贯穿他的胸膛。 那人出剑快,收剑也快。他怀里还虚虚抱着人,单手使剑,却还能游刃有余地穿梭于数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之间,战的有来有回。 剑光凌乱交错,织成密密麻麻的光影。衣不染尘,剑不染血,无声瞬息之间,最后一个黑衣人摇晃着,拼尽最后的力气问。 “你是谁?” 随打斗而微微颤动的林叶染上一抹惊心动魄的血迹,随染着潮湿腥气的浊风哗然作响。 斑驳叶片间,那人身影渐渐模糊,怀中抱着人,一步一步,渐渐远去。 ---- 无奖竞猜:这个人是谁?
第66章 扑朔 两军交战,如火如荼。荆沅与付祂远在蜀州,却并非无事可做。 自那日未州一别后,王秋迟亲自整顿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京城洛阳出发。 这是少有的万众同仇敌忾的时刻,荆沅带着付祂,缀在大军之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你以为如何?” 荆沅正隔着大军遥望远方若隐若现的城门,闻言,回过头看她:“什么?” “这一战看来,凶多吉少。”远处王秋迟踌躇满志,看起来春风得意。付祂却满腹惆怅,与周遭欢呼雀跃,激奋高昂的士气格格不入。 荆沅微挑眉,饶有兴致道:“此话怎讲?” 王秋迟正带着姚简在一旁议事,片刻后,一列军队鱼龙涌出,向与烟城截然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天下如棋,机关算尽。”荆沅喃喃着,“王思齐未必没有转圜之机。烟城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地势易守难攻,可谓固若金汤。镇守于此的太尉乃窦氏族人,先帝好卖官鬻爵,中饱私囊......朝中有不少官员便是如此浑水摸鱼进来的。由此可见,此人只听命于窦云,除了窦云,谁也不能让他自愿打开城门,若是王思齐强攻,且久攻不下,耗时耗力,此消彼长之间,窦云原本稍显颓势,便会趁此机会反扑。” “烟城,便成了衡量两军胜败的关键之处。只看王思齐该如何应对了。” 荆沅所言正是付祂心中忧虑。王秋迟虽长于权术谋算,却短于领兵作战,只害怕他一时不察,急于攻城,久而久之,兵力粮草消耗巨大,自显疲态。窦云养精蓄锐多时,只待大军疲敝之际,一网打尽。 其用心险恶,可想而知。 话虽如此,到底刘煜化名荆沅,退居幕后,已不好插手朝堂中事,付祂亦无心纷争,故而两人不约而同地对王秋迟缄口不言。倒是谢清尘,也看出其中蹊跷,还专门跑过来找了她们一趟。 荆沅无辜地眨巴眼:“小女子不知道哦。” 谢清尘又转向付祂。 付祂有口难言,荆沅一直对她使着眼色,她也不好视而不见,只得硬着头皮说着违心话:“公子,恕在下一无所知。” 谢清尘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们,越瞧越觉着荆沅像极了一位不打不快的故人,他向来口无遮拦,这次也不例外:“刘......” 荆沅急忙踩了他一脚,痛得谢清尘哀嚎一声,正要发作,却听荆沅恨铁不成钢道:“怎么还是这般死脑筋!” 先前她女扮男的时候,与谢清尘和王秋迟在学宫同窗数载,情谊身后。而她虽为男装,却难免有疏忽之处,言行之间有些女儿气倒也罢了,最要命的是声音。 声音极难伪装,任凭她如何尽力掩饰,仍然无法做到真正像男子一样的浑厚自然。 有两次不慎泄露本音,恰巧碰见谢清尘来找她麻烦,还以为她藏了什么人,心术不正,学风不端。 那时她气急败坏,不由抛却那副碍事的伪装,将谢清尘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清尘也是个实在人,这种地步他都不信刘煜是个女子,反而狐疑她中了什么邪术,声音竟与女子别无二致。 从那以后,刘煜便与谢清尘结下了不解之仇。 眼前这名女子的声音,分明就与他在学宫时听见的一模一样。 至此,他终于相信在学宫中与他针锋相对的刘煜并非男子,而是女儿身。 “你......你......”谢清尘如遭雷击,呆愣了许久,这才支支吾吾着,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恰巧王秋迟寻过来,看见谢清尘呆若木鸡的样子,又见荆沅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意,心下了然。 “你也知道了?”见王秋迟自然而然地与荆沅寒暄起来,谢清尘心中不忿,幽怨地看着二人。 王秋迟有些于心不忍,正犹豫不决之时,荆沅却接过了话头,颇有些自得:“他们都知道了。” “......” 谢清尘闻言,悲愤更甚,他恨恨瞪了几人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秋迟刚想追上去,荆沅却叫住了他:“王大人,听闻前朝旧臣姚简曾来拜会。” 这并非秘事,王秋迟神色自若,却微微压低了声音:“洛河清是你的人?” 付祂原本秉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她向来不愿参与波涛汹涌的朝堂纷争,闻言,却还是目光微凝,看向荆沅。 她应当早有预料,只是看到荆沅亲口承认的时候,心里却还是没来由地绞痛了一瞬。 荆沅没看她,只是摸索着找她的手,紧紧握着。 付祂也没挣脱,任由她这么牵着,沉默地听着她的下文。 荆沅一边在心里暗骂王秋迟不识眼色,一边却还是强撑着笑。 “是又如何?” 王秋迟了然点头,最后意味深长地瞥了付祂一眼,便也紧跟着谢清尘一同离去了。 “......”荆沅咬牙切齿,对这对不识好歹的昔日同窗恨得牙痒痒。她瞒了付祂不少事,而洛宴平这一件,便是她最忌讳的一件。 毕竟此人太过特殊,他早先为窦云效命,并听从窦云的安排暗杀付祂。后来投奔刘煜,暗中替她留意窦云那边的动静,她能从窦云天衣无缝的围剿之中脱身,洛宴平功不可没。 但到底付祂和洛宴平之间有杀身之仇,她将洛宴平收为己用,便是置付祂于不义之地。 却见付祂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远方巍峨矗立的城墙。 天色昏沉地透不进一丝光亮,像是一张密密交织的网,压得人心上无端沉闷。 洛宴平醒来的时候,鼻端悠悠浮着清苦的药香。 睁开眼,触目所及尽为黑暗,唯有床头亮着一盏小灯,澄黄的烛光映着眼前人清丽雅致的面容。 当他顺着微弱烛火看向坐在床前,只着一肘昏昏欲睡的人时。久不起波澜的心头无端刺痛了一下,紧接着,排山倒海般的窒息扑面而来,那种直击心灵的震慑令他久久怔住,难以置信地,静静地看了他很久。 在梦中千百次曾出现的,令他魂牵梦萦的容颜,此刻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面前。 似假还真,如梦似幻。 他不由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了酣梦之人,更害怕他如同虚无泡影,只可存在于缥缈的梦中,稍一触碰便烟消云散。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可他那微乎其微的动静还是惊醒了梦中人。阖着的眼微微睁开,如琉璃般清澈见底的眸子里跳动着明黄的火光,眼皮微抬,睫羽扑扇,举手投足之间自有风情。 “你醒了?”熟悉的慵懒声音传来,恍如隔世。洛宴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掰着下颌强灌进去一碗药汤。 入口苦涩,洛宴平被这直灌心底的苦味激得稍稍清醒了些,他从那人有力的禁锢中挣脱,目光灼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 “齐武?” 那人愣了愣,早已被遗忘于世,连他自己都记不太清的名字被陡然提起,竟有些恍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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