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讨窦终非小事,还需三思而后行。”荆巍暗暗抹了把冷汗,强作镇定。 “太守大人,天下英豪齐聚未州。届时各州发兵出征,蜀州犹豫不决,才会因小失大啊。”荆沅摇了摇头,“讨窦乃民心所向,窦云已然沦为众矢之的,蜀州此时不断,必受其乱,待到皇帝重掌大权,严惩不贷以儆效尤时,首当其冲应是蜀州。” 荆巍被他说得心惊不已,惊慌不定地问:“那依沅儿看......应当如何?” 荆沅微微凑近他,眼含春风笑意,低声说了几句。 ...... 一群幕僚等得着实烦闷,他们在外面群情激奋,慷慨激昂的地一番理论,屋内人却一点动静都无,让人恼极怒极。 付祂斜斜倚靠着廊柱,腰间悬着宝刀,漫不经心地瞥下来一眼。 叽叽喳喳的人群霎时间噤若寒蝉,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气质逼人,不怒而威,让人着实不寒而栗。 “蜀州必须出兵。”付祂抬起眼皮,淡淡道。 虽说他们对付祂多少心存惧怕,但一涉及出兵之事,幕僚们便瞬间炸开了一锅粥。 “你一个外来之人,凭什么掺和我们蜀州军计?”有人义愤填膺。 “还有那个自诩太守养女的人,前二十年从未听说有此号人物,她倒好,仗着不知道是谁的势力,鸠占鹊巢,对我蜀州事宜指手画脚,当真以为自己是哪位不得了的人物!” “那女将军还是先皇遗孀呢,先帝身死,她不殉葬,倒是天南海北自在逍遥,当真不守妇道!” “成日抛头露面,毫无女子作风!”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付祂对这些流言早已司空见惯,是故并不心急,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块通体晶莹的白玉,直到幕僚们的议论止息,齐刷刷地向默不作声的付祂望来。 “真热闹啊。”荆沅出了门,啧啧称奇。 “‘女子应守妇道,女子应遵三从四德,女子应恪尽操守,不可朝秦暮楚,更不可同男子一样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亦不能寒窗苦读,扬名立万。’” “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荆沅微微一笑,毫不掩饰地看向神色各异的众人,缓缓开口。 “竖子休得胡言!”有一幕僚脸色涨得通红,恼羞成怒道。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荆沅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冷冷扫视过在座诸位。 “国破山河,乱世烽烟。天子羸弱,苍生倒悬,你们竟还有心思在这里争论女子失德,外人当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敌当前,仍内斗不休,我叹昭朝气运将近,所率臣民皆为尔等蝇营狗苟之人!” ---- 写到这里,思绪万千。旧时代给予女性的枷锁太多太多,多到让人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第63章 盟会 不日,天下英豪齐聚未州,王氏府邸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院内流觞曲水,雕梁画栋,好一派富贵繁华之景。王秋迟面上喜色难掩,迎接着来来往往的宾客,待看到谢清尘时,笑意更浓。 “子牧子牧。”他向谢清尘挥挥手,极为亲昵地迎了上去,活像青楼招呼客人的老鸨。 谢清尘一见了他,明明风和日丽的神色立马阴沉了下来,他轻巧避开,一脸嫌恶:“滚开。” 王秋迟泪眼婆娑,声气哽咽:“子牧,你忘记那年,雪落沧州,你我永不分离的海誓山盟吗?” 不少人投来惊异的目光,一抹薄红迅速飞上侧颊,谢清尘佯装不适,捂唇轻咳两声,堪堪捂住了红透的脖颈。 他低声怒骂:“要不要脸了你?” 王秋迟:“从来不知脸面为何物。” 谢清尘:“......” 付祂正扶着荆沅下车,听到这边的动静,闻声望来。 一眼就瞧见了当街对骂的二人。 不对,应当是谢清尘单方面的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不知廉耻!轻浮浪荡!” 荆巍紧跟其后,明明是一州之主,气势上却无端矮了人一头。荆沅稍稍退了两步,与荆巍同行,付祂站在他们身前,隐约能听到他们私语的声音。 “一会儿知道怎么做么?” 荆巍点了点头,会意道:“知道。” “看我眼色行事,切忌轻举妄动。” “是。” 两人正说着,就见王秋迟硬拉带拽地把谢清尘一同揪了过来,他目光在荆沅身上停留片刻,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荆大人别来无恙,远道而来,王某有失远迎。” 荆巍客客气气一笑,二人寒暄片刻,便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进了府门。 此次各州牧集结,唯景,凉,青三州州牧缺席。 凉州乃窦云发迹之地,向来对大将军唯命是从,此番缺席倒是情有可原。 只是这景,青二州,如此一来,倒有些耐人寻味了。 “未州此次若是不能夺得联盟盟主之位,恐怕今后都无法在景州面前立足了。”荆沅拉着付祂缀在人群后,低声私语。 付祂挑眉看她,静候下文。 “九州联盟之中,各州心怀鬼胎,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可盟主只有一个,而景州,沧州为兵力最强,未州为财力最强,谢子牧为人友善,与世无争,任谁来坐一坐这位置,他也不会妄议。那这盟主之衔便自然而然落到了王思齐和霍台之间,霍台生性好斗,自然不可能拱手相让,只是忌惮未州与沧州兵强马壮,二者之间缔有盟约,是故不敢轻举妄动。” 荆沅说着说着,看向不远处笑得春风得意的王秋迟,续道:“未州此次受万人瞩目,若是如期成为盟主倒也罢了,若是落败,只怕会落人口舌,沦为众矢之的,届时景州联合其它几州群起而攻之,只怕王思齐招架不住。” 满堂之人,看似明修栈道,实则暗度陈仓。和乐融融的表象下,是杀人不眨眼的诡谲波涛。 付祂沉思片刻,忽地道:“你既然已经料到诸般后事,想必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那是自然。”荆沅冷哼一声,“要不是欠了他个人情,我也不至于闲到去掺和这趟浑水,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正交谈间,酒席已经摆上,各州或州牧,或使者围桌而坐,王秋迟端起一杯酒,敬与诸位:“各位英雄豪杰今日拨冗前来,实乃王某之大幸,在这里,王某敬诸位一杯!” 一阵哗啦声,众人皆举起酒杯以回敬,有人高声说道:“王大人德高望重,睦邻友善,在下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王大人风采,着实令人折服!” 付祂正听着,忽闻身边传来一声似是而非的嗤笑。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原来是谢清尘。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与诸人一起回敬。 “话说这讨窦之事,鄙人自作主张,私自发布讨奸状,却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先发制人。 一时间,四座鸦雀无声,谁也没再开口。 “这......窦云霍乱朝纲已久,讨除国贼自然是好事......” 王秋迟闻言,微微一笑,道:“诸位能如此想自然最好。内患当前,大家理应联合对敌,全力以赴。” 在座有人神色犹豫,吞吞吐吐地想开口,却迟迟不决。 “王大人是爽快之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既然王大人邀请我们至此,应当有其中含义,总不能说,我们大费周折奔波一趟,只是为了喝杯酒吧。” “温大人是性情中人,这点我佩服。 鄙人此次邀请各位,确实有要事相商。”王秋迟爽朗笑道,这才步入正题:“此次前来会盟的,大多对窦云不满已久。我有意联合各位讨窦,然乌合之众终难成事,稍加打击便土崩瓦解,依鄙人之见,需有一智者带领诸位,剿灭窃国贼,匡扶皇室,以正朝纲,各位如何看?” 话音刚落,座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付祂听着周遭的纷纷议论,不由皱眉。 这些人看着对王秋迟信赖有加,颇为青睐,一干系到切身利益,便又斟酌衡量起来,说的话亦不堪入耳。 “你说这王思齐,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初出茅庐便让他接管如此大事,是否不太妥当?” “温兄所言有理,只是您觉得,除了王思齐,又有谁堪此大任呢?” “私以为,甘州牧德才兼备,又在任多年,经验老道,可为盟主人选。” “......” 付祂听得正出神,胳膊肘忽地给拐了一下,她转过头,却见荆沅正对着她挤眉弄眼。 她不解其意,也眨了眨眼。 荆沅轻轻捏了捏她手心,写下了一个字。 “景。” 付祂重新抬眼看向那名姓温的大人。
第64章 盟主 “还请温兄稍安勿躁。”王秋迟温和地笑着,神色丝毫不见恼意。 温穹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却也不再开口。 “我道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区区盟主,我看思齐日夜奔波,为讨窦之事殚精竭虑。虽为后辈,风采却不输前辈,有何担不得?”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陈大人此言差矣,讨窦绝非儿戏,若是让一个摸不清底细的人轻而易举坐上了盟主之位,只怕后患无穷啊。”温穹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哦?”谢清尘忽地冷笑出声:“你是说王思齐有通敌之嫌?” 他将手中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力道之大,竟连桌身都抖了三抖。 温穹无意识地吞咽了一口,身子微微后倾,额间冷汗直冒。 “我......我并无此意,还望谢大人不要曲解在下语中之意。” 谢清尘这才作罢,他神色自若地捏着酒杯。细看之下,却惊觉他握着酒杯的手骨泛白,甚至连小巧的酒杯都变了形状。 温穹胆战心惊地看着,偷偷擦了抹额汗,不敢再吭声了。 都说无风不起浪,有心之人听了温穹这一席捕风捉影之谈,也心生疑窦,原本对王秋迟任联盟之主并无异议的人也动摇了起来,犹豫不决,迟迟不肯下定论。 更有甚者,堂而皇之地将“细作”“奸贼”之类摆上台面,恶意明显。 荆沅无甚乐趣地听着,甚至偷偷打了个哈欠,像只贪睡的猫儿。 “你昨日做什么了?”付祂见她哈欠连天,低声问道。 荆沅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问你喽。” 气儿还没完全消的谢清尘闻言,转过脸来,奇异地看了她们一眼,随即恨恨道:“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付祂:“......” 付祂:“收敛一点。” 荆沅无所谓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些人自己不正经,也把别人想的不正经。果然,人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付祂见谢清尘面色涨红,嘴都快气歪到耳根了,忙缓和道:“她说的是我,公子别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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