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扶枝蹲在地上笑得半天站不起来,他告饶道:“您高抬贵手,放了我这小人吧。” 刘煜冷哼了一声,他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看向付祂:“回来了?” 他的耳根浮上了一层薄红。 付祂看着他,微一颔首:“嗯,勤王的军队已经在城郊安置好了,隔日便能陆续回到地方上了。” 付英接替了刘煜的位置,也蹲在齐扶枝身边,偷偷听他们两个交谈。 “你们家将军有福气啊。”齐扶枝心不在焉地拔着花草,跟付英耳语道。 付英微微偏头,道:“少府大人,此话怎讲?” “王爷是个情种啊......”齐扶枝笑着,看向付英:“嘴硬的很,就是脸容易红。” 刘煜在身后踹了他一脚,咬牙切齿:“说什么呢,老底都被你兜完了。” 齐扶枝拍了拍衣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对付祂谦和笑道:“将军。” 付祂点了点头,她有些好奇:“为何没叫宫中之人打扫,还劳烦齐少府亲力亲为。” 齐扶枝笑的面不改色,他道:“为储君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应该的。” “孤不喜欢居住的地方有旁人。”刘煜如实答道,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又添了一句:“当然,你除外。” 付祂闻言,微微一愣,面上有些挂不住,她看了一眼付英,付英心领神会。 她忙对齐扶枝道:“齐少府,听闻宫内花苑开了不少春花,姹紫千红,很是娇艳,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齐扶枝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对上付英催促的眼神,他心下了然。 “付姑娘盛情难却,齐某却之不恭。” 待二人走后,偌大的东宫中便只剩了两人。 刘煜微微侧头,观察着付祂的神情。 片刻后,他迟疑道:“你......你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大......大将军没有为难你吧。” 付祂摇了摇头,她蹲下身来,继续处理齐扶枝没拔干净的杂草。 刘煜有些焦急地拦住了她在野草丛中拨弄的手,急急道:“不用你来,我自己来就好了。” 付祂抬眼,正对上刘煜映着春光的眸子,碎影浮金,缓缓化开在了那双能溺死人的眼睛里。 美的不似人间客,倒像是偶然遗落于世的仙人。 付祂忽地想起了一句话。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想着想着,她便轻轻笑出声来。 刘煜微微蹙了眉,有些纳闷:“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付祂笑着摇头,她不经意道:“没什么,有时候觉得王爷美的不像男子,倒像是倾国倾城的女子。” 刘煜脊背微微一僵,眉眼里的笑意微微有些碎落,他道:“有道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吾妻可要看仔细些。” 两人打扫了一整天,东宫方才褪去原本那副无人问津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气派了不少。 大多时候是付祂一言不发的闷头做事,刘煜到底是养在深宅大院里的,没吃过多少苦,拔个草都还要偷工减料,没一会儿便喊着腰酸背痛,付祂只好让他站在一边歇息,自己再接手刘煜没做完的事情。 刘煜也不是完全帮不上忙的,比如他会端着宫里面的新贡的琼露,小心翼翼地捧着喂她,付祂看着眼前美若娇花的人,只觉一身的沉重便消散无踪。 她终于明白,为何君主爱江山更爱美人。 “吾妻真厉害。”喂完了付祂,刘煜捧着碗倚在廊柱前,看着付祂又弓下身干活,他长叹一声:“感觉我们好似寻常的躬耕夫妇,你在农田耕作,我做好羹汤盼你回来。” 付祂微微一顿,似是有所触动。 紧接着,刘煜又愤愤道:“怎么感觉你更像夫君呢,总觉着你能一个打我十个。” “......” 付祂又躬下身去,假装没听到。 “一定要好好查查看守东宫是哪些人,如此怠慢职守,真该狠狠地罚!”晚膳间,刘煜坐在桌边,他用瓷勺搅着碗里的甜汤,神色不平。 付祂总感觉他要把那碗给搅出个窟窿来,遂道:“王爷且宽心,先帝在位多年未立储君,又猝然崩逝,宫人来不及打扫实属正常。” 刘煜眉间微松,碗里的汤凉了,他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付祂,又迅速地收回了视线。 付祂见他似有话要说,便开口询问:“王爷怎么了?” 刘煜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却又憋了回去,最后,他像是自暴自弃般皱着眉头将汤一饮而尽,末了方道:“无事。” 付祂见他神色不似有异,便没再开口过问。 夜里的时候,付祂听到了刘煜悉悉索索起床的声音。 她有些迷迷糊糊,看了一眼,问道:“王爷要出去吗?” 刘煜猛地一僵,他回头,正好撞上了付祂迷蒙的眸子。 他喉口有些紧,道:“内急。” 付祂没做多想,道了句:“快去快回。”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刘煜长舒了口气,脊背微微放松,他取了盏灯烛,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第23章 裁衣 先帝丧期,然国不可一日无主,仍身披缟素的宫人又开始折腾起了刘煜的登基大典。 此一日春光正好,闲暇时分,刘煜正支着竹椅坐在院中晒太阳,他一手举扇,将刺眼的日光微微遮挡了些。 付祂在廊下磨刀,夺目的日光与刀剑刺目的寒光交相辉映,晃得刘煜有些睁不开眼。 他转过头,见付祂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锋利的刀刃,问道:“这刀有名字吗?我记得武人爱刀剑,都会给随身刀剑取名。” 付祂抬眼,日光细碎的洒落在她眼里,给她英气的眉眼添上了几分桀骜的神采。 “有,叫荆沅。” 刘煜微微有些一怔,她对上付祂含着清浅笑意的眸子,下意识地躲避着她的眼神。 “真奇怪。”他道。 付祂翻了刀面,又继续磨,她不经意地问:“为何?” 刘煜有些烦躁,他将整个扇子笼在自己脸上,闷声道:“听起来像个人名。” 磨刀“霍霍”之声倏地止住,刘煜纳闷地转头,见付祂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有些愣神。 “怎么了?”他问。 付祂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道:“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拜托王爷。” 刘煜应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礼,有什么尽管说便是。” 付祂这才道:“小时候遇见过一个人,自称荆沅,给予过我诸多帮助,如今我功成名就,想要好好致谢一番,然遍寻无人。我猜测应当是不在洛阳去往他乡,只是我到底只是沧州守将,不方便在其他各州找人,还请王爷日后多留心一些,帮我找到她,付某感激不尽。” 刘煜回过头去,付祂便只能听到他闷闷应了声,便不再开口了。 正当付祂准备收刀回屋的时候,却又听到刘煜有些幽怨地声音传来。 “那你是喜欢她还是喜欢我?” 付祂一愣,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问,她思索片刻,摇头笑道:“王爷是男子,荆沅是女子,不可相提并论。” 刘煜却有些不满意她的回答,仍道:“若我不是男子,你还会像喜欢她一般喜欢我吗?” 付祂失笑,她觉得这几日的王爷跟往常有些不同。 有些无理取闹的......可爱? 正说话间,府门却被轻轻扣了两下。 是未央宫的织工。 刘煜窝在竹椅里不想起来,他瓮声瓮气道:“什么事?” 为首的令史微微一躬身,恭敬道:“王爷登基在即,少府大人差奴婢们过来为王爷裁衣,缝制龙袍。” 刘煜的目光有些冷了下来,他道:“孤不是已经将身围几何俱数写给了齐扶枝吗,怎么还派你们过来,不知道孤最不喜常人近身吗?” 他最后近乎声色俱厉,眼中隐隐有怒意。 付祂微微蹙眉,她看着那些面露难色的官员奴婢,缓声道:“器具拿进来,我来吧。” 刘煜闻言神色却有些惊恐,他近乎不可置信:“你......你不能来!” 付祂眉间加深,像是不能理解他为何如此抗拒。 刘煜见她有些为难,索性道:“我自己来,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他像是不放心一般,又道:“谁敢进来,小心你们的脑袋!” 说着自己接过了付祂手中的量绳,进屋去了。 付祂无奈一笑,她将磨好的刀收归入鞘,将竹椅放到了廊上。 四下静谧,站在门口处的官员婢女们偷偷抬眼观察着这位传闻中杀伐果决的女将军,却发现她和传闻中那副铁骨铮铮,凶神恶煞的模样大相径庭。 甚至可以说有些温柔。 和沐的日光下,付祂穿着素白的孝服,独立廊上,乌发散落,眼角眉梢都融了些日光,神色有些缱绻。 只是这位缱绻的将军却单手拎起了竹椅,举到眼前仔细查看,一边看一边小声嘟哝着。 “怎么给坐坏了......” 竹椅的一脚折断了些许,她寻了角尺、推刨来,对着竹椅一阵倒腾。 那些官员宫女是万万没想到这位将军身兼数职,还能做些木匠活。 “王妃真是蕙质兰心啊。”一名宫女小声道。 “不仅心思细腻,臂力也十分惊人。”另一人接道。 “看起来能一拳打倒十个王爷......” 为首的令史微微咳嗽了一声,下人纷纷止住了话头,噤了声。 付英带着付霁站在东宫外,看着府门前攒动的人头。 “英姐姐,这里便是将军的新住处吗?”付霁好奇地探头探脑。 付英摇了摇头,她牵着付霁,拨开了人群,走了进去,边走边道:“将军只是暂居于此,王爷登基后,将军会搬去后宫。” 付霁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仰头看着付英,问:“后宫是皇后住的地方吗?” 付英沉思片刻,犹豫道:“也可以这么说......将军。” 付祂正将修好的竹椅摆正,见付英和付霁一路叽叽喳喳地过来,眼中浸润了些温和笑意。 付霁见到付祂便扑了上去,声音委委屈屈地:“我好想你,将军。” 付祂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蹲下身来。 付霁声音染了些委屈,她控诉道:“姓谢的老是欺负我!姓王的也欺负我!” 她抬头看了眼付英,见付英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老是摸我的头,我跟他们说摸头长不高,他们还不信。” 她将脸埋在付祂的怀里,小声道:“我要跟将军长的一样高。” 忽地,她挣脱了付祂的怀抱,使劲嗅了嗅。 她嗅到了不属于付祂的气息。 付祂见她神色有异,开口询问:“怎么了?” 冷香缠绕于她身侧,就似新雪拂面,带着微微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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