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不渝也拍拍她的头,这下倒像是安慰了,就是像安慰一个小娃儿一样, “还是一个小哭包!” 崔栖烬不承认这一点。明明池不渝这句话还是带有疑似的哭腔说的。池不渝自己才像一个小哭包。 但崔栖烬突然很不想说话。 她不想跟池不渝吵架了。她想跟池不渝和好,就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 而远处的冉烟和陈文燃似乎已经站到腿酸,刚刚过来,一人拖了一条露营椅过去,脸上表情很模糊,好像是有点幽怨。但崔栖烬觉得她们两个在看热闹。 崔栖烬不看她们了。她抱着全身是水的池不渝,突然讲话, “池不渝。” “啊?”池不渝应了。 “你只有这一件事需要问我的吗?”崔栖烬说。 “暂时吧。”池不渝在她颈下昂昂下巴,“暂时只问这一个。” 崔栖烬“嗯”一声,“那我还要说一件事。” “啥子事?”池不渝有些疑惑。 “你应该知道……” 崔栖烬有些难以启齿,特别是瞥到冉烟和陈文燃的身影,于是她不得不,有些不太自然地将下巴压在池不渝肩上,避开她们两个的视线,撑了一会,才尤其懊丧地讲, “我其实,是一个没有太多眼泪的人吧。” 完全只是因为你,而已。 池不渝好久不说话。像是不这么觉得。又像是自己还没缓过来。 崔栖烬呼出一口气,没有继续强调。因为再说一遍,会显得她像是在心虚。 “嗯,我知道。” 许久,她听见池不渝有些朦胧的声音,带着咸涩的眼泪,混混沌沌地贴到她耳边,“崔木火是人鱼的嘛,眼泪像珍珠啊……” 像取笑,像故意怼她。崔栖烬刚要反驳。又听见池不渝小声地说, “当然好珍贵的嘛。”
第45章 「温驯动物」 “你们两个, 现在应该和好了吧?” 回去的车上,陈文燃终于憋不住问。 冉烟在开车,听到陈文燃这句话,目光也透过后视镜瞥过来。 崔栖烬和池不渝落了水, 刚刚在太阳下晒了一会也不抵用, 这会坐在后排, 裹着干毛巾, 身上只是不再滴水, 但衣服还是湿哒哒的。 听到这句话。 崔栖烬抬抬下巴,莫名很不自然地去看一眼池不渝。 池不渝也同时往她这边看。 目光延迟一秒,却还是产生碰撞事故。 崔栖烬率先扭开头,听到池不渝在旁边轻哼一声,似乎是不太满意她的躲避。崔栖烬顿了一秒,又将头扭回去, 这下池不渝却没有再看她了。 “本来也没有吵架。” 池不渝一边说,一边把车窗调下, 脸凑到车内日光里吹风,濡湿的发被吹得飘摇,耳朵尖尖稍微有一点红, 后脑勺看起来有点像…… 一只迎面吹风的毛绒幼鸟。 “我们是二十七岁, 又不是七岁。”崔栖烬说, 目光收回来,瞥到从副驾驶扭过头来看她们的陈文燃。 陈文燃眯了一下眼, 似乎是发现她刚刚一直在看池不渝, “啧”一声, “我看你们就是只有七岁,七岁还说多了。” 冉烟笑得拍方向盘, 难得和陈文燃意见一致,“对撒,跟两个小朋友一样,吵完架,抱一抱,哭一哭,然后就和好了。” 抱一抱……崔栖烬敏锐地抓住这句话里的关键词。 果然,她们不可能没有看到。 崔栖烬绷紧背脊,手不自觉地插兜,却又在濡湿的布料里发现那些纸沫,她们抱在一起时,她手里也有这些纸沫。 她轻轻捻着这些纸沫,强调,“我那是被湖水呛到了。” 而池不渝听到这句,别过脸来,眯着眼看向她还有些泛酸的眼,扒了扒自己的眼睑,无声跟她做了个口型, “才~怪~” 像抓住她的把柄,表情有一点小得意。 崔栖烬云淡风轻,假装没有看到。 池不渝又做了个鬼脸,在风里发出一声特模糊的笑。但很快,这声笑被吞进去,池不渝再次别过脸,慢悠悠地吹风,看起来心情是好的。 过一会,陈文燃在副驾驶说,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在乐山那天,就把你们两个推到婆婆家门口那个池塘里去,也不至于让我和冉烟这一阵子都如履薄冰……” 讲到一半,冉烟打开音响,巨大的风吹过来,刮起车外温暖而鲜亮的春天,车内很应景,在放周杰伦旋律轻松的《对不起》。 等到前奏响完,车已经拐过一个路口,像踏进两旁建筑物中间瓦蓝的天,陈文燃和池不渝一前一后,十分默契,在四十码的车里同时扯着嗓门唱—— “广场一枚铜币——” 只唱到这一句,后面的歌词就含糊不清,各唱各的,闹得没人再能听到周杰伦的声音。 以至于冉烟抱怨,“哪年快女重办你们两个就该打包去参加!” 说是这么说,却也没有把恼人的音乐关上。于是陈文燃还能捂着胸口,故意搞怪,表情看起来心很痛地唱,“太多的我爱你让它喘不过气……” 池不渝显然被带动,眼睛笑眯成了一个倒月牙,笑得东倒西歪,却又在这时候十分顺利地接唱,“已经~~” 她们又玩起了接歌游戏。 像在乐山,像在那个问题没有被问出口之前。 崔栖烬一只手手肘撑着车窗,风吹进来,将她的嘴角扬起,她绷紧的背脊稍微放松下来,左手很自然地放在后座皮椅上。 忽然之间,尾指被轻轻碰了一下,触感凉凉的,温温的。 就那么一下,很快就缩走。 好像错觉。 崔栖烬低头,发现始作俑者迅速把手收了回去,在周杰伦的声音里留下一片残影。 甚至还要两只手交叉,抱自己的肩,像在给自己一个欲盖弥彰的抱抱。 见她看过去,池不渝还维持着两只手都抱自己的动作,装作尤其凶恶地昂昂下巴, “看什么?” “看你好笑。” 崔栖烬反应很快地说。 可掌心按在柔软皮椅上,尾指不自觉地蜷缩着,反应慢半拍地察觉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是哦!” 池不渝“哼”一声,耳朵尖尖比刚刚更红了,一会,轻飘飘的声音又出现, “小~哭~包~” - 许是给别人取外号的报应,池不渝从那次公园回来之后开始感冒。 头两天是刀片嗓,后来开始鼻塞,头痛。刚开始她还不信邪,每天坚持戴口罩,要去开手稿会、审版会,去跑面料,硬是一定要自己去跟新品拍摄和模特Fitting。 游颖从她感冒第一天就想让她在家休息。可她坚决不同意,怎么别人一个小感冒什么事都能坚持上阵?她长到这么大才发现,原来自己之前每次小病小痛都要哇哇叫,都要呜呜呜哭丧着脸,嚷嚷着请假休息……怎么她就一点坚持的毅力都没得?怎么她就还是那么娇气?好像没有长大一点点。 二十七岁的池不渝迟来地发现这一点,并且开始对自己发气,发完气又抱着草莓熊,让草莓熊安慰自己。她觉得一直这样当然不行,有的时候也希望其他人可以依靠自己。于是她不听表姐的话,坚持不要缺席。 之前都是自己把手稿和定版弄好,剩下的就交给主理人表姐。可这次夏装两个系列不一样,都是她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跟下来,她从中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哪怕这时候只缺一次位,她都要觉得好可惜。 游颖不太同意她这样带病坚持,试图说服她几次,最后又被她的撒娇说服。 可感冒病毒大概是没办法靠撒娇赶走的。 在模特Fitting后,她的感冒在某一天夜里加重,第二天睡到迷迷糊糊,发现已经是下午,她吓了一跳,急着掀开被子下了床,结果腿一软,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力气,摸摸自己的额头发现好烫…… 好像发烧了。 她昏昏沉沉地打开手机,查看自己之前怕自己忙忘掉所以提前记好的日程安排——今天没有日程。 她松了口气。 看到微信里满满当当的消息。 【四月六号踏青青0.0】群里,是冉烟发的: 【水水今天好些了吗@池水水】 下面是陈文燃跟的: 【水水咋子这么晚还没回?】 【平时都秒回的嘛@池水水】 【水水起床咯,中午咯,太阳晒屁股咯】 最近她们都不怎么私聊,都只是在群里说一些有的没的。 池不渝回过去: 【起来咯】 【昨天晚上吃了药,睡到现在】 【快乐星球】群里也有很多条艾特她的消息…… 表姐们,姨妈们,爸爸说今天要不要给她炖碗排骨冬瓜汤过来,妈妈说喉咙还是不是像之前几天那样痛,或者是晚点回来吃晚饭,又给她炖之前那个汤汤。 之前刚开始喉咙痛,妈妈就直接提一桶胡萝卜粉葛猪骨汤过来她们工作室。一大堆伙伴,就只有她因为喉咙痛,妈妈就过来送汤喝,还等在她们会议室外面。 那天,她开着会都心神不宁。总是不自觉去看在外面等她的妈妈,妈妈刚染过的头发又白了几根,妈妈好像没有事做,一大早在家里炖一碗汤,过来就只是在等着她,她觉得好心疼。 有一点愧疚。 是不是人慢慢长大,也会慢慢和妈妈疏离起来?她不想和妈妈变得疏离,但她还是突然之间对妈妈那么那么多的爱感到愧疚,好像之前不应该硬要从家里搬出来,证明自己足够独立,而让妈妈伤心。 于是那天,她把那桶汤喝光光。在妈妈满意地提桶离开之前,当着很多伙伴的面,给妈妈一个爱的抱抱,讲, “我爱你哦妈妈。” 妈妈有点不好意思,但也还是拍拍她的背,笑骂,“都快三十岁了还这么黏妈妈?” “四十岁都要。”池不渝昂起下巴说。 妈妈拍她的背,语重心长,“你不要生病就是最爱妈妈了。” 池不渝重重点头,讲自己会照顾好自己。之后,等妈妈回去了,她又发微信在【快乐星球】里讲—— 【妈妈我明天回去吃晚饭】 【要再喝那个汤汤】 【你别给我送过来咯,好难走嘛】 之后她差不多每天都要回去吃晚饭,吃完再回住处。但是今天…… 池不渝摸摸自己发烫的额头,咬着手指,在群里回: 【今天不回去咯】 【好久没休息,嘻嘻,睡了个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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