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商场关门,她都没有出现。” - 好像又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声音传进来,尤其应景。 崔栖烬点点头,欣然接受了这个答案,如同以往每一次,池不渝在她们面前提起那件事的反应一样。 她自觉自己表现够好,没有任何异样。 陈文燃和冉烟也同样如此,听了一嘴,撇撇嘴,纷纷大骂那个不知名的坏女人几句,就从汤池里起了身,换了衣服,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打着哈欠说要睡午觉。 池不渝也理当如此。 在今天以前,池不渝提起wkeinauadqtqb时,都没有太过情感充沛的反应,就像那天跟她在深夜巴士上,池不渝主动提起,也只讲“对事不对人”,将自己不谈恋爱的原因,讲觉得自己是个恋爱脑…… 这也是崔栖烬今天会问这个问题的原因,貌似wkeinauadqtqb这个人,还有那些事,在池不渝这里,很久以前就成了过去式。 不知为何,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崔栖烬竟得到一种凌迟般的快感。 而池不渝今天的反应似乎有点不同。 她没有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而是在换了浴衣,和冉烟陈文燃并排躺在一块敲鸡蛋吃后,还嚼着腮帮子,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崔栖烬,却又在崔栖烬看过去后马上收回视线。 仿佛有事瞒着的那一个,是她。 午后,泡过温泉,外面在下雨,是个特别容易入睡的环境。 很快,冉烟和陈文燃讲了一会悄悄话,就互相抱着睡了过去。 池不渝看了一眼抱在一起快要扭成麻花的两个人,往崔栖烬那边挪了挪。 崔栖烬很平直地躺着,阖着眼皮。有时候她睡觉就像是植物在接收能量。 但池不渝猜她没有睡着。 于是侧着身子,手枕在脸下,轻轻地喊,“崔木火?” 崔栖烬听到了。 不仅是这一声呼唤。 还有池不渝刻意放轻的呼吸声,在她这里仍旧算不上轻,还有些热,拂到耳边,像一阵热带地区暴风雨之前的风。 “嗯?” 崔栖烬能感觉到池不渝正在看着她。 但她没有睁开眼睛。 “你——” 池不渝似乎有些犹豫。 崔栖烬动了动喉咙,觉得耳朵附近很痒。 “我什么?” 她的声音还是如同早上那般哑,应该是昨晚吹多了凉风。 池不渝没有马上说话。 静静的,然后在她耳边吹了一口热热湿湿的气,应该不是故意的。 崔栖烬不该睁眼。 可她无意识地掀开眼皮,于是余光便看到与自己近在咫尺的池不渝。 额头几近要抵住她的耳。 湿漉漉的发被空调风呼呼地吹着,有些濡湿,像沾了水的羽毛,飘到她周围的空气里。 她以为池不渝不会再讲话。 张了张唇。 池不渝却也在这个时候轻启润润的唇,率先出了声,“你今天……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哦?” 这是个尤其难答的问题。 外面在下雨。 可崔栖烬那些被一阵风就能轻易引起的余热,却没有被这场雨浇灭。 她沉默许久。 给出一个很平淡的答案, “我……之前看到了。” 池不渝“哦”一声。接着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她以为池不渝要翻身过去。 然而,池不渝却又要问, “看到什么?” “看到别人的真心话有这个问题。” 崔栖烬没有撒谎,她的确是在滑过某个网页时,不小心注意到这个问题,并将其留在了脑海里,于是这个问题始终在她脑海里蛰伏,直到某一刻,像今天这一刻,一击即碎。 池不渝不讲话了。 而离她们较远的陈文燃似乎突然嘟囔了一句什么。崔栖烬没听清,以为陈文燃在喊她,下意识侧头去望—— 一时之间,目光相抵。 崔栖烬被池不渝潮亮的目光抓住,瞬间没办法再逃。而那边陈文燃没了声。 近在咫尺的池不渝还在看她,仿佛无论陈文燃说什么都不好奇。 她的视线像窗外的雨,她的视线像汤池的水。两股水流触及,凭空融在一起,说不清到底哪个是热的,哪个是凉的。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飘在耳边。汤池还在蒸腾水汽,哗啦啦的有流动的水往里头涌。 崔栖烬理应是先移开的那一个。 可似乎一切从这次乐山之旅就已经产生变化,她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始终维持冷静,哪怕这种冷静是自欺欺人,是摇摇欲坠。 她侧着头。 觉得不管是汤池的水,还是窗外的雨,都一同浇到了她心底。等到水满之后,她不知到底会发生什么。 “你不睡吗?” 良久,崔栖烬寻了一个最能可控的问题。 池不渝没有讲话。 只是用被温泉蒸腾得格外迷蒙的眼,望她,抓住她,许久。 很忽然地喊她, “崔木火。” 这一刻水像是快要浇满。 尽管池不渝没有再往下说,崔栖烬也能清晰地,从她的眼底捕捉到她的困惑,犹疑,以及踌躇。 两个人单独对视就像一场对峙游戏,而时间则是判定者,意味总有一个人会输掉。 崔栖烬以为输者会是自己。 而率先撤退的却是池不渝。她低下视线,嘟囔一句“算了”,然后挪了挪脸,很冲动地凑过来,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命令式地讲一句, “睡觉先!” 快要浇满的水大张旗鼓过,却又即刻撤退,到了肺部之下,勉强可以呼吸的位置。一切根本不如她的预期。 崔栖烬感受着额部传来的热量。水汽和池不渝的气息混在一起,在她鼻尖疯狂萦绕开来。 她许久没有说话。 只感觉到额头相抵的重量很令人安心,明明此刻心跳很快,明明她如此惶惑,明明只差一点她就快要脱口而出…… 可在雨声和池不渝的共同作用下,她竟然就此意识下沉,稀里糊涂地睡过去。 大概瞌睡会传染。 再醒过来的时候,雨似乎又停了,只剩酒店房间的灯昏昏地亮着。 她看到池不渝的脸近在咫尺,池不渝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鼻尖皱得紧紧的,应该是对梦里的内容很不满意。 她猜池不渝是否是梦到了她,梦到了她这个坏女人,于是就连梦也被她破坏。可她又想,这么些年过去,她应该不会再梦到她。她周围有那么多爱她的人,每一个都对她抠心挖胆,又怎么会唯独对一个做坏事的她念念不忘? 情理所见,她本不该记得她,也不该梦到她。 可她转念又想—— 要是除了那些坏,她也能记得她的一点好,就好了。 果然人类都是自私至极的动物。 如同对待爱情时的无计可施,崔栖烬对待这种矛盾想法的产生也同样计穷力极。 她嘲笑自己的焦头烂额。 同时忍不住伸手—— 动作很轻地刮了刮池不渝鼻尖的褶皱,希望她可以一直都做好梦。陷珠赋 然后悄无声息地收回残留触感的手,从地上撑坐起来。 顶着乱糟糟的发。 走到小茶几附近,在外套里翻出昨夜逛街之时悄悄购买的空白贺卡,坐了下来,很认真地思考所写内容。 雨声淅沥,房间里的呼吸声均匀。 她微微弯着背脊,落笔之前很是纠结,于是十分谨慎地在手机备忘录里先打好草稿—— 池不渝,生日快乐。 ……只是写到这一句,她便想起那天给池不渝选购生日礼物时的场景。 她自己不过生日。 便也缺乏给人过生日的经验,甚至在这之前,选购生日礼物这件事,在陈文燃和余忱星这里,也历来只遵从她们自己挑选而她付钱的原则。 至于怕水的海绵宝宝。她们也还未到互通地址的地步,就已经断了联系。 于是选购生日礼物这回事,对崔栖烬来说愈发困难。 生日礼物连续挑了几天,没选好。她心情不佳,状态也因为这件事有些鼓噪。她算是急性子,不能容忍自己有未完成的任务存在。 那一天是个好天气。她腰刚好,出了门。 路过街头的夜市,在油花四溅的小摊上,买了两串烤的大鱿鱼,只吃了一串,很咸,不太好吃,她说不出“好好味”这种话。 路过真心话大芒果,她进去精挑细选了几个芒果,心里知道别人过生日送芒果很不像话,便只是装模作样在里面挑了挑。 路过唱片店,她在里面逛了逛,然后腰有些酸,于是只能将手撑在柜台上,很冷静地问唱片店老板,买什么唱片最适合一个esfp来听? 人家讲esfp是情绪化的孩子,又是健忘的笨蛋。崔栖烬觉得池不渝是天真的女侠。 在听到池不渝讲自己的mbti是esfp之后,她不是听了就忘掉,而是很严谨地去社交网站上搜索相关,看到上面讲mbti的第一条,就讲esfp与intj最合不来,讲esfp和intj是与生俱来的不合,四个字母完全相反。 可那天——崔栖烬被唱片店老板推荐,匆匆忙忙下买到midnights的蓝胶。后来再从爱情迷航街的中点走回去,才尤其迟钝地发现,自己竟然做了一切池不渝有可能会做的一些笨蛋事。 再后来在高铁上——崔栖烬听到池不渝说自己小时候想当女歌手,甚至还喜欢过泰勒,她第一时间想到在自己行李箱偷偷躺着的唱片,悄悄地松开绷紧的下巴,想自己没有买错。 她们真的有那么合不来吗? 崔栖烬不知道。 崔栖烬的腿忽然被什么踢到。 她低头,看到是池不渝,睡得迷迷糊糊的,哪吒头已经乱掉,人滚了两圈滚到她身边,睡梦中一脚过来,踢到她的腿侧。 像一个印证。 印证她们相处起来的确不是很和平。 崔栖烬没由来地笑出声。 她想应该是合不来的,不然池不渝怎么会做梦做到一半,都要滚几米过来,这么准确无比地踢到她,甚至这样还不够。 还硬是要抬起脚,搭到她伸直的那只腿上。舒舒服服地搭着,然后又才用气音哼唧了一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像梦语。 崔栖烬耐心地把她的脚放下去。 池不渝又搭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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