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栖烬真的是Mine呢?那她要怎么办才好?要难过?生气?还是要质问? 再再抿一口,她什么也想不出来,像一个卡了带的磁带,只能听到咔滋咔滋地响,只觉得自己脑瓜子都被菠萝冰冰融化了似的。 直到冉烟又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怎么了你?自从上次跟崔栖烬吃完饭分开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啊?” 池不渝再次清醒过来,很迷惘地看向冉烟。冉烟有点担心地凑过来,摸摸她的额头,“还是生病了?” 池不渝晃晃晕沉沉的头,“没有。” 拍摄现场人来人往,冉烟也只是休息个十来分钟,池不渝本来也只是顺路过来买点水果看看冉烟,总不可能还因此耽误冉烟的正事。 冉烟还有点怀疑。 菠萝冰冰差不多已经吃完,池不渝看看时间,着急忙慌地拎起包包,将所有横七竖八的想法压到最底下,只扔下一句, “我要去找崔木火了!” - 冉烟的拍摄现场,池不渝才发现已经是夜,霓虹游离,下班时间,马路被人流车流塞得满满的,她走在其中,觉得所有人都好小一个,像在雨天赶着搬家的蚂蚁。 她想她应该也是其中一只蚂蚁。 想到这个比喻,她心情轻松不少。忽然从兜里摸出一颗太妃糖,应该是上次她们去吃那家东南亚菜,崔栖烬在打完那个不太耐烦的电话回来之后,已经买完单,很随意地扔给她两颗太妃糖,眼皮都没掀开,淡淡地说—— 老板送的,我不吃,都给你吧。 池不渝才能在这时候无厘头地想——也许她是这样拥挤忙碌的旅途中,唯一一只,能在这时候同时能吃上两颗太妃糖的蚂蚁。 她拆开包装袋,将两颗太妃糖都扔进嘴里,一边在嘴里抿着,还来不及嚼软,只顾着在穿梭人群中避开人流,捧着手机给崔栖烬发过去一条微信: 【我在路上咯】 崔栖烬照例,只发了一个“嗯”字过来,没有其他的话。 池不渝却忽然觉得轻松。 也许是因为甜食的确有着某种无法言状的神奇魅力,她不想再去想那个想不出答案并且很怪很没有由来的问题,她开始满脑袋都只想崔栖烬,想崔栖烬正在家里等待着她,想崔栖烬这个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就被她误解,好可怜,想崔栖烬的腰应该快好了她得让妈妈炖个什么补汤给她补一补。 又想是不是吃哪里补哪里,所以最好还是让爸爸爆炒个腰片?但爆炒腰片是不是又太不适合大病初愈了? “嘭——” 巨大声响在身后出现,车灯在视野里疯狂冲刺,紧接着是人群的恐慌尖叫,像冰冷死寂的汽油从背后冒到脖颈。 浓烈烟雾飘过池不渝眼底,她嚼着嘴里甜腻的太妃糖,毫无防备地侧头去看—— 隔着几个摇晃的身影,她看到鲜红的血在黑成油的柏油路弥漫,现场惨烈。她呆怔地踩着帆布鞋,头发被巨大的风吹得飘起来,下意识后退一步,听到很细微的声响,她低头,发现自己踩到一个鼓鼓囊囊沁着血的灰色腰包…… 却不知道从这天起,自己再也无法体会到太妃糖的甜蜜。 - 【我在路上咯】 崔栖烬看着这条微信。 又隔着阳台飘摇的彩叶芋,去看已经像是沉到死寂海底的天。 快要两周时间过去。 其实她的腰伤已经好转太多,基本上能站也能短时间独立行走,不再需要始终趴卧休息,只是偶尔出门还是需要轮椅,但也不至于需要人再来看顾。可池不渝坚持要等她彻底好转,而不知怎么陈文燃和冉烟也都站在池不渝那边,【拯救崔木火】四人小群的投票比率再次落入一比三的绝境。 崔栖烬自暴自弃,再也懒得发起投票。 终于,到了池不渝排好班的最后一天。按理来说,即使最后一天没有人出现,崔栖烬也可以独立处理所有事物。 可这个人是池不渝。 可池不渝说了要过来。 池不渝像是会出尔反尔的性格吗?崔栖烬觉得不是。 也许是有事情耽误了。 她这么想,便又放下手机,而此时,陈文燃在群里转发一条新闻链接—— 【成都一男子因失恋主动撞向有轨电车,引发大型连环车祸】 崔栖烬皱了皱眉。 她向来不会因为这种新闻产生无端联想,可兴许是今天天黑得太快,近几日又连续出现失眠现象,她此时确实有些没由来的心悸。 点开新闻看了看,里面只有耸人听闻的喧嚷,没有受害者的信息,于是又叉掉。陈文燃在微信群里发【好可怕】,冉烟问【水水到你那儿没@崔栖烬】。 崔栖烬说【还没到】,然后给池不渝发去私聊微信:【你在哪儿】 过去一分钟,没有得到回复。 冉烟在群里说:【我给她打个电话】 崔栖烬没等冉烟再次回复过来,下意识迈着步子往外走,一步走得太快,脚被绊了一下,肋骨瞬间被扯到,像是突然之间被从身体之中抽走,冷汗和疼痛同时在那一瞬间冒出来。 她不得不捂着自己的腰部,再次坐回到轮椅上,没缓气,而是控着轮椅十分笨重地出了门。 这些天她很少出门,在家里习惯不穿外套,这会出了电梯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穿外套,也许久没有自己准备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因为只要池不渝过来,总会提前看好天气预报,并且提醒她这几天应该穿什么厚度的衣服。甚至有一天带她出门,还自作主张,将她搭配好要穿的外套颜色,甚至还有那条浆果红围巾。 一阵凉风吹过来。 崔栖烬感觉脖颈有些冷,她没有戴围巾。她有些笨拙地控着轮椅,磕磕绊绊地滚过单元楼的台阶滑坡,差点栽倒下去,不过下一秒又勉强撑起,没有摔倒,鼻尖冒出薄汗。狼狈间她又想起,每次池不渝推自己出门,路过这个台阶,都会大喊一句——火火要下坡咯! 她要在这个时候喊她火火,也只在这个时候喊她火火。好像是一种特有的仪式。 崔栖烬觉得自己不喜欢这种仪式。 她在忙乱之中咳嗽两声,回头看一眼那个台阶滑坡,微微蹙起了眉。 走出小区,不知为何,只是这么几天而已,她竟然就已经对这几年走过无数次的街道感到陌生。 路灯在阴沉沉的天撕开一个又一个洞,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展开来,擦了擦鼻尖的汗,有些犹豫该往哪个方向走,最终还是控着轮椅往地铁站的方向去。 途中要经过爱情迷航街。 她想是否,可以在池不渝的工作室发现想要看到的踪影。 爱情迷航街的夜晚照旧繁忙,携风而来的社区巴士,亮着尾灯的自行车,嘈杂飘香的夜市,摇摇曳曳的路灯…… 被崔栖烬的轮椅一一经过。马路湿漉漉的,应该是才下过雨,于是她的轮椅轮胎也沾上水渍,在某些地方留下她找寻某个人的踪影。 路过街头的夜市,她以为池不渝会躲在里面偷偷买两串烤大鱿鱼,然后跳出来用蹩脚的粤语跟她讲好好味,年初有一部Tvb剧很火,池不渝在这个时候彻底迷上,似乎还被唤起那半年的香港记忆,动不动就要跟她飙一句粤语,整天在她的房子里讲几多,但实际上她只有这句好好味讲得标准。 路过真心话大芒果,她以为池不渝会穿那件牛角扣大衣在里面窜来窜去,忙忙碌碌地假装自己和大人一样在挑芒果,但其实老板跟她讲多少钱一斤她也没有概念,甚至最后买到的芒果也有可能是其中最差的一个。 路过唱片店,她以为池不渝会将手撑在柜台上,晃晃悠悠地问唱片店老板,买什么唱片最适合一个intj来听? 上次池不渝心血来潮,询问她的mbti,她说自己没有测过,却还是在池不渝的啰嗦纠缠下测过那些很繁杂的题目,网站上讲她是intj,一个很厌蠢的紫色小人形象。崔栖烬觉得似乎有点准。有人说intj是清高的疯子,又有人说是无趣的刺猬。而池不渝说她是孤独的小娃儿。当然崔栖烬并不认同。 …… 但在这些地方,她都没有看见池不渝。 工作室也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应该是已经下了班。走了一段路,崔栖烬的轮椅没了电,她迟钝地想起这些天都是池不渝帮她充的电,以至于她竟然在这一细节上产生纰漏。于是她只能切换成手摇。在这之前她从未使用过这种模式,累到她想直接站起来把轮椅扔在这里,或者直接报警,让警察去找。 但她并不想走到要报警的这一步,宁愿自己的手摇到断。渐渐的,汗水从额边淌下,把她从耳边垂下来的发都浸透,而她也差不多失力,需要走一段路就停下来休息一两分钟,再继续。直到跨过爱情迷航街的三分之二,她终于发现池不渝的踪影—— 路边一枚被灯照得透亮的公交站牌,车灯稀稀落落,池不渝低着头,双手围住双臂,头发被风吹得很乱,衣角也鼓了起来。 她的脸看起来很模糊,鞋不是很干净,上面似乎溅到一些什么东西。 因为马路是湿的,所以她整个人都显得湿漉漉的。即使她的头发衣服一切都是干净的,但崔栖烬看着她,莫名想起了就在前面一点位置,融化许久的loopy雪人。 “池——” 崔栖烬发出了一个音节。 池不渝往前走了,还是闷着头,两只手都抱着手肘。风将崔栖烬发出的声音吞下去。她不知自己为何再没开口,似乎是害怕自己声音太大…… 会吓到池不渝。 她不想吓到池不渝。她不知道自己在历经狼狈后出现在池不渝面前,到底会是清高的疯子,还是无趣的刺猬。 她再次艰难地摇起轮椅,值得庆幸的是,池不渝的步速并不快,她尚且可以跟得上。 池不渝走在前面,将下半张脸埋进卫衣衣领,神思恍惚,在湿润的五颜六色的街道游走。崔栖烬跟在后面,无声无息地摇着轮椅,在心里想池不渝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池不渝踩过一滩倒映着霓虹的水洼,水溅起来,到她的衣角,她浑然不觉,慢吞吞地往前走。崔栖烬小心翼翼地绕过这滩水洼,再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看到池不渝已经走得更远,像是被什么可怖的东西吓到。崔栖烬只好在第二个水洼时忍着不耐直接滚过,水渍溅上她的衣角,她皱紧眉心,到后面一直没有舒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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