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打上次那个,好看!” 池不渝这样说,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表情特别认真。她忽然想起池不渝是服装设计师,想必对这些细节都有自己的考究。 于是也就放任池不渝伸了手过来,解开她刚刚绑好的围巾,脖颈一时之间受了凉,似乎有细细绒毛瞬间立了起来。 崔栖烬抿紧着唇,有些紧促地别开脸。结果又瞥见池不渝藏在棕色卷发下的耳朵尖尖,似乎是在外面吹风太久,有点红红的。 围巾一圈一圈地,重新再围上去,似乎就多了几分不属于自己的体温,甚至还飘来几缕不太明显的柏林少女气味。 崔栖烬咳嗽一声。 池不渝红红的耳朵尖尖动了动。 崔栖烬一不注意看到这个情形,又瞥到池不渝耳朵前的那颗红色小痣,在头发里隐隐约约的。以至于她竟然在这之后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池不渝你还会动耳朵?” 池不渝的耳朵尖尖往头发里缩了缩。 然后她听到池不渝像是不服输似的,含含糊糊地冒出一句, “崔栖烬你锁骨上有颗痣,红色的。” 她忽然开始喊她的名字,而且后面似乎还特别模糊地说了一句什么话,有点奇怪。但崔栖烬没能听到,也没能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只感觉脖颈一紧。 一瞬之间她被围巾勒得咳嗽起来。 之后池不渝忽然跳起来,捂紧自己发红的耳朵,大声喊道, “怎么可能呢!” 崔栖烬被她惊得连人带椅后退一步,“什么怎么可能?” 池不渝别扭地昂昂下巴,松开捂紧耳朵的手,又伸手过来,替她松了松围巾,含糊地讲, “我不会动耳朵,你不要乱讲。” 崔栖烬看一眼被系好的围巾,突然忘记了池不渝在跳起来之前在说什么,“哦”一声,“那现在可以走了吧?” “还是不行。” 池不渝磨磨蹭蹭地松了手,然后又从她轮椅上拎起包包,开始翻找起来。 “又怎么了?”崔栖烬不明白为什么还是不行。 “我得检查一下我的妆,不能随随便便就出门。” 池不渝很坦然地讲。 然后就从包里翻出气垫,对着小镜子拍了几下,左看右看,拍完了,又拿出口红,稍微涂一点,然后闭紧嘴巴抿了抿,很生动很不避开人的姿态。 和池不渝不一样,崔栖烬大部分时候懒得化妆出门,随便涂个口红就可以走。今天她为了表示对池不渝的尊重,已经提前打好底涂好口红,甚至还化了眼线,没有什么好检查的。 她坐在轮椅上看完她补妆的全程,很无聊地撑着脸,“你不戴眼镜能看得清吗?” 池不渝动作一顿。 恍然大悟,“我就说我今天皮肤这么好呢?” 又对着小镜子眯着眼睛瞅了瞅,观察了一会,自己实在没办法看清了,便转过头来,问崔栖烬,“你帮我看看呢?” 崔栖烬不耐烦地想——怪不得池不渝总是迟到,原来她要反复检查妆容,穿搭,要检查皮肤状态,甚至还要检查自己的同伴,真是够麻烦。 但崔栖烬说,“那你蹲下来一点。” 池不渝扶着裙子,听话地蹲下来一点,在她面前眨巴眨巴眼,“你皮肤看起来倒是蛮好的。” “你也不差。” 柏林少女的气味裹过来,崔栖烬不习惯与人对视,于是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在池不渝脸上停留太久。避开直视自己的双眼,只在下半张脸短暂流离—— 微微抬起的下巴,抿得紧紧的唇,唇珠被刻意突出,显得尤其饱满,丘比特弓线条刚刚好,鼻梢上像是微醺的芭乐粉腮红…… “怎么样?”池不渝忽然开口,下半张脸都绷得紧紧的。 蛮漂亮的。 就在这句话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秒,崔栖烬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心惊胆战地,最后视线上移,瞥到池不渝眼皮上的一根睫毛,飞速地恢复平静,波澜不惊地说, “眼皮上有一根睫毛。” 完全客观,基于事实进行的判断。这么说才是对的。 “啊?” 池不渝拿出小镜子,眯着眼看了看,又不敢贸然上手,“哪呢?我看不见?” 崔栖烬看她畏手畏脚,友善提醒,摸了摸自己眼皮的位置,示意, “这里。” 池不渝抬起手,很迷茫地悬空在眼皮上停住,“这里?” 崔栖烬往左移了一下手指,“这里。” 池不渝抿抿唇,跟着她移了一点,“这里?” 崔栖烬观察着这根睫毛的位置,她想这根睫毛掉得可真刁钻,偏偏就在池不渝纤长的睫毛周围,一不留神,按下去,就会破坏掉池不渝今天精心准备的眼妆。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16:57,还有三分钟到约好的五点出门。 “你介意等下重新化一下眼妆吗?” 她很迫切地想在定好的时间点出门。但是,她又觉得自己至少得拿出请人吃饭的诚意,于是她多加了一句, “我可以等你。” 池不渝瞪大眼睛,显然觉得不太可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可是我这个化了好久。” “算了。” 崔栖烬松开自己纠结之下皱紧的眉心,微微抬起自己藏在薄毯下的手,手指微微伸出去,刚开始习惯性用指节。 显然笨重的指关节无法处理这类问题,一不小心,就容易将某位女士的漂亮眼妆弄花。 于是她不得不换成指腹。 食指指腹轻轻碾过细腻皮肤,将那根拦住她们准时出门的罪魁祸首带走。 很快,似乎又很慢。 “好了。” 她说,然后将手放到薄毯之下,细细观察池不渝的眼妆,“应该没什么问题。” 池不渝略显慌张地说了一声“好”,然后快速地拿起小镜子看了一眼,马上就“啪”地一下盖紧收到包包里,拎着包包像是只企鹅走路似的绕到她轮椅后面,过了好一会,才讲, “走了不?” 崔栖烬若无其事地捻捻手指,那根睫毛跑走了,可指腹上似乎还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残留,稍微被风一吹,就觉得痒。 “走吧。” 她这么说,等池不渝在身后含糊地应了一声,又低头瞥见自己颈下的红色围巾,想到池不渝说她锁骨上有一颗红色小痣。 这一刻喉咙不自然地动了动,下一秒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出来,以至于她模糊间忽然想起一个自己不太确认的细节—— 池不渝肋骨的位置有一块胎记,似乎也是红色的?
第27章 「凤梨气泡」 池不渝的饮食偏好如同她本人一样扑朔迷离, 就像她在暂未逝去的冬寒天气穿短裙—— 在崔栖烬看来也同样难以理喻。 她从来不吃动物的足,因为她觉得是真的长得丑,而且吃起来还极其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牙舞爪地啃脚板?她皱着鼻子说, 不要, 那好丑哦。 她吃米饭的时候总喜欢在中间挖个坑, 有时候只用筷子夹几粒米。她说冉烟经常说自己小鸡啄米, 但她不这样觉得。崔栖烬也不这样觉得, 崔栖烬觉得她像只花栗鼠在刨坑,如果米饭堆得高一点,也许她一顿饭就能刨一个隧道出来。某种程度上她很厉害。 她吃虾,但只吃剥了壳的,如果要自己剥,她就会不露痕迹地, 别扭地用餐叉戳一戳,皱一皱脸, 然后选择不吃。 她饭量很小,总是吃一点之后就说自己吃饱了,撑着脸发呆, 或者眨巴着眼看着你吃, 用一种类似于殷切的灼灼眼神。 但大部分时候, 她都还能吃得下刚端上来的椰子冰淇淋黄油卷酸奶碗……等等在崔栖烬看来十分腻人的事物。而且她还要神秘兮兮地比着三根手指,悄咪悄咪地讲——其实每个人都有三个胃, 一个装正餐, 一个装甜品, 还有一个装什么你知道吗? 崔栖烬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时就怀疑她要搞怪,可琢磨许久, 仍旧还是摸不透池不渝的脑回路。终究是只能投降,不太放心地戳戳叉子,狐疑地问她还有一个装什么? 然后,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叉走崔栖烬餐盘里的一块芒果,很匆忙地塞到嘴巴里,理直气壮地鼓着腮帮子,说—— 还有一个用来装别人碗里的食物! 这就是池不渝的三个胃说法。 还有,每次饭后路过奶茶店,或者是饮品店。她又会拎着自己每天换一个的包包,很轻快地踩着高跟鞋或者是帆布鞋跑进去。她给人的印象也总是千变万化,有时候穿定制旗袍踩高跟鞋像个成熟的大人,有时候又会穿自己设计的新中式系列旗袍,很有活力地踩着小皮鞋,说自己现在看起来肯定很年轻。 但其实,不管她是十五岁还是二十六岁,不管她穿什么衣服踩什么鞋,提什么样的包包绑什么样的头发…… 她看起来都依然是池不渝的样子。 去年崔栖烬在香港出差的时候,她们碰到面,于是崔栖烬不得已跟池不渝再同吃一顿饭,饭后,深夜路过一家兰芳园,华灯游离,池不渝就很不娇气地脱下断掉根的高跟鞋,光脚直接踩在地上踏进去,马路拥挤窄仄,她的黑裙角被风吹得飘起来,好像一只夏日里的热情飞鸟。 接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似的回过头来,顶着被哭得花兮兮的妆,很严谨地记着自己的三个胃理论,并且予以不讲道理的推翻,笑嘻嘻地说—— 错咯!其实每个人都有四个胃。 崔栖烬拎着她断掉跟的高跟鞋,跟在后面,说可能你是一头牛。 池不渝吃甜粽甜豆花甜月饼甜汤圆,这一点倒是和崔栖烬完全一致。但她连西红柿炒鸡蛋都要吃甜口,在崔栖烬看来,这跟吃咸粽咸豆花咸月饼咸汤圆没有任何分别,都是最差劲最无法令她接受的选择。 综上所述。 崔栖烬觉得自己跟池不渝天生气场不太合,是有原因的。至少在饮食偏好层面,她们没有一点是合得来的。 崔栖烬只有一个胃,并且由于她这个器官比常人要脆弱得多,所以她必须细嚼慢咽,严格按照顺序进食——水或者汤、蔬菜、主食、肉类…… 并且为了避免过度进食,她拒绝食用饭后甜品。 她们的饮食习惯似乎完全相反,这就导致一种在过往反复发生过的情况,还是在今天这顿以感谢为名的同餐期间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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