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栖烬终于笑出声,今夜发生的事情很多,她衣服湿得好沉好沉,手也酸得有些抬不起来,她有些累,有些犯懒。 她说,没有啊,池不渝,池不渝。 池不渝说,才怪啊,崔栖烬崔栖烬。 她又说,你该进去了,池不渝池不渝。 池不渝又说,你该回去了,崔栖烬崔栖烬。 她说,我知道啊,池不渝池不渝。 池不渝说,我今天不能邀请你进去我家咯,崔栖烬崔栖烬。 她说,“为什么?” 她只是没有反应过来池不渝突然提起这件事。 结果池不渝很不好意思地在她肩上滚了一圈脸,然后在她肩膀上抬起脸,用一只眼睛望她。 “那这样也太快了吧!” 讲完又很快躲起来。 崔栖烬过了半晌才明白池不渝的意思,她笑得快要站不直,她感觉自己抱着会跳的一颗心,湿湿的,软软的,咚咚,咚咚,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 好像是只属于她似的。 可地球上会有只属于她的东西吗? 那是什么? 爱吗? 可爱又是什么? 池不渝会让她知道答案吗? - 崔栖烬回到家,洗完澡,换掉又湿又沉的衣服,忽然觉得是不是身上的重量过分轻了,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走路都像是快要飘起来。 她心不在焉地走到正在运转的洗衣机旁边,按下暂停键,水只刚刚放一点,没有完全浸湿。她从里面拿出自己换下的外套。 很神经质地抖开,看一眼外套上面被滚过一圈蹭得到处都是的粉底液,盯了一会,跑到卧室拿出手机,对着上面乱七八糟的痕迹拍下一张照片,咔嚓一下,她忽然有一点安心。 然后又很嫌弃自己的这种安心,面无表情地将外套折好,再放进洗衣机里面。 池不渝的视频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崔栖烬坐到沙发上去接,看到手机对面,池不渝换好了睡衣,乖乖缩在被子里面,草莓熊眼罩遮了一半的脑门,应该是刚洗过头洗过脸,皮肤白里透红,眼睫毛湿润润的。 电话接通,池不渝也不讲话,只是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崔栖烬想起池不渝之前说她要主动。 于是她滑了滑手机,咳了一声,很随意地说一句, “我刚刚在洗衣服。你在做什么?” 池不渝还是盯着她看,脸被手背挤得瘪瘪的,很苦恼地说,“我刚刚在写日记,在日记里写到你的时候,我突然在想,我以后要怎么来喊你?” 日记? 日记里写到我? 崔栖烬不动声色。 喝一口自己刚刚倒的热水,“你不是一直都喊我崔木火吗?” “就是。” 池不渝瘪瘪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嘛。” “哪里不一样?”崔栖烬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又马上意识到不对,抿了一下唇。 池不渝瓮声瓮气,“你说呢?崔大师。” 崔栖烬看她的表情似乎真的有那么苦恼,突然就很想要笑,“你这不是喊的挺好的吗?” “不一样。” 池不渝摇摇头,有些哀怨地讲,“我刚刚去小红薯,人家谈恋爱之后都有爱称的嘛!” 谈恋爱之后——崔栖烬有些后知后觉,对这个词语感到陌生。 原来这件事,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讲出来。 “那你有想好的吗?”崔栖烬说。 “暂时……没有吧。”池不渝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下一秒突发奇想,“要不——” 话讲到一半,突然暂停。 崔栖烬问,“要不什么?” “嗯……” 池不渝拖长声音,看她一眼,又飞快移走。再看她一眼,再移走。 然后像是豁出去似的,把自己脑门上的草莓熊眼罩拉下来,掩耳盗铃,试探着说了一句, “乖乖?” 气氛突然因为这一声变得沉默。 画面瞬间像卡了壳似的,一个人,一只草莓熊眼罩,大眼瞪小眼。 崔栖烬张了张唇,有些艰涩地说了一个字,“这——” “好了!” 池不渝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只手伸出来挡住屏幕,打断她的话,语速飞快,“我知道这个不行这个确实听起来很奇怪而且很肉麻你先别说你先别说你先别说我!” 崔栖烬明白了。 她不讲话。 她静静地透过手机看池不渝的手心。 池不渝像是个短路的机器,过一会,慢慢蹭蹭地挪开手心,从手指缝隙里悄咪咪地来观察外面有没有动静。 下一秒,偷偷摸摸的目光,与平静的目光相撞。 偷偷摸摸的那个先憋不住,“扑哧”一声,然后就咯咯笑起来。 平静的那个先是试图冷静地问一句,“我都没笑你为什么忽然要笑?” 没问出答案来。 因为池不渝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于是崔栖烬也跟着笑。 两个人都笑得收不住,一时之间通话里只剩下笑在回响。 氛围好奇怪,要是有人看到,肯定会觉得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傻,对着手机屏幕,什么话都不讲,就能突然之间笑起来。 大概是因为5月13日天气有点好,又有点不好。 好不容易笑完了。 池不渝才揉一揉自己笑累了的腮帮子,说,“我们好傻哦,崔栖烬。” 崔栖烬说,“你也知道。” 池不渝问,“别人谈恋爱也会这个样子吗?” 崔栖烬说,“我不知道,没跟别人谈过。” 池不渝唉声叹气,“我也是,没跟别人谈过。” 崔栖烬半掀眼皮,“听起来你觉得有点可惜?” 池不渝抬抬下巴,很故意地说,“那可能是有一点哦。” 崔栖烬冷“呵”一声,“那现在可以跟我分手。” 池不渝突然严肃,“不行,我们之间不要讲分手。” 她好像没有在开玩笑了。 崔栖烬坐直了一些。 看到手机里的池不渝突然跑开,再回来的时候,鼻梁上架着黑色框架眼镜,手里抱着一个草绿色的笔记本。 “这是小姨妈送我的笔记本。” 池不渝拿了一只彩色按压式圆珠笔过来,她们小时候很流行这种,一支笔里有七八种不同的颜色。 “你在上面写什么?”崔栖烬问。 池不渝昂昂下巴。 翻开第一页,摆了个那种直播博主用来聚焦的手指,给她展示,这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池不渝名言录:人绝对不可以恋爱脑》。 崔栖烬看清之后,笑得捂肚子。 池不渝听见她的笑,也不恼,而是“哼”一声,然后又给她翻开第二页,这上面用绿色圆珠笔写—— 楔子:恋爱脑在逃须知 [1]你要知道,爱情是屁。 [2]不谈恋爱,不谈论爱。 [3]离崔木火远一点。 ? 第二页怎么就是她的名字? 崔栖烬眼梢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池不渝把笔记本拿下来,按了一下圆珠笔,埋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头上有几捋头发叉起来,特别心不在焉地回答她, “我之前用这个本子来写日记,但我总是忘记写,只能想起来要写就往上面写一条,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写满。”弦主夫 “那你的日记里面都写一些什么东西?”崔栖烬问。 池不渝抬头看她一眼,学着她之前说花随便买来的语气, “随便写一写。” “那你刚刚还说在日记里写我?”崔栖烬有点不信。 池不渝不搭话。 池不渝咬着笔头,似乎在进行一场很要紧的思考。 崔栖烬看着手机里的她, “怎么不讲话?” “哎呀,你先别吵嘛~我要思考!等我写完这些就给你看~” 池不渝像是在撒娇,可是池不渝都没有抬眼看她一眼。 崔栖烬突然觉得好无聊。 她甚至想再去翻开洗衣机里的外套看一眼,可现在那上面的痕迹应该已经被洗干净。为什么她要做这么无聊的事?为什么池不渝不理她她就变得跟池不渝一样了? 于是,她喊,“池不渝。” 池不渝应了,“啊?” 崔栖烬耐心地说,“你不要咬笔头,很脏的。” 池不渝不咬了,“行吧行吧。” 好敷衍。 崔栖烬眯了一下眼。 只能看到池不渝在笔记本上划来划去。手机屏幕太小,她看不清池不渝在上面写什么,也看不清池不渝低着头之后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没有事要做。 崔栖烬试图透过模糊的手机像素,分析出来池不渝到底在本子上写什么东西。可没等她分辨出来,池不渝就突然抬头看她一眼。 她瞬间收回眼神,装作自己没有在看。 翻了好几页杂志,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摸了摸吹干的头发,看了看陈文燃在群里发的那些微信。 她真的有很忙。 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 她绷紧了脖子,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结果池不渝突然抬起了笔记本,还自带音效地发出“噔噔噔”的声响,下巴微微抬起,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等夸。 崔栖烬先看到了池不渝喜滋滋的表情,再看到了池不渝的笔记本,上面用一种类似深红色的圆珠笔,将原先的三条划线,作了改动—— 楔子:恋爱脑恋爱须知 [1]你要知道,爱情是宝。 [2]学着谈恋爱,学着谈论爱。 [3]绝对绝对绝对,不要跟崔木火分手。 “池不渝。” 崔栖烬看着这些自己快要认不得的字,很冷静地喊池不渝的名字。 池不渝似乎很期待,“什么什么?” 崔栖烬指了指笔记本,问,“你现在用的这支圆珠笔是什么颜色?” “啊?” 池不渝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低头看了一眼,下巴戳在笔记本边缘,重复了一遍,“什么颜色?” 崔栖烬说,“又是红色。” 池不渝抬起眼来,有些迷惘地问,“什么又是红色?红色又怎么了?” 崔栖烬笑了。 她看着笔记本上的红色圆珠笔字迹,忽然想起好多红色的物品——企鹅转圈表情里的红色围巾,救护车闪烁的红灯,在一场雪里偷偷躲在里面接吻的红色围巾,《爱情迷航》里池不渝手腕上的红色发圈,她头上游来游去的红色热带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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