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我讲,讨厌一个人必须有理由,因为喜欢一个人才没有理由。所以我找了很多理由来证明我不喜欢她,可能我会这样做,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理由吧。” 崔栖烬望着二楼,像在解答一个难题一样自言自语。她不在乎梁小姐在她旁边听到她的解题过程,因为梁小姐以后并不会跟池不渝产生联系,而梁小姐大概也会帮她保守秘密。 “哇哦~” 梁小姐听了她这一段话,在旁边很夸张地拍了一下掌, “可能这就是爱情吧。” 这句话像是一个预告。 下一秒池不渝终于从里面跳出来,像举行仪式,一定要在二楼跟她挥一挥手,大声喊她“崔木火”,然后再笑嘻嘻地转身,往楼梯那边跑,连衣角都跑得飘起来。 崔栖烬想梁小姐大概觉得她讲的话很无聊很恋爱脑。但她觉得没关系,她的目光跟着往下转,看到池不渝的影子从楼梯间一下一下跳出来,于是楼梯间的日光也跟着一下一下地往下移。 她看着池不渝从很窄很暗的楼梯里跳出来,看着池不渝朝她奔过来,突然感觉这个世界所有乌云都被拨开。以至于那一刻她笑了起来,接着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 “原来这就是爱情。” 这句话像一片云一样飘过去。池不渝再次跑到她面前,把刚刚飘过去的一片云又带回到了她身边。 池不渝攥着的手机屏幕不小心被点亮了,有点模糊,但依稀可以看清,那上面是她刚刚给崔栖烬拍的照片,池不渝自己没注意到手机亮了,她看一眼梁小姐,然后晃了晃自己躲在衣袖里的手,小声地说, “你们这么久还没聊完哦。” 屏幕亮了三十秒就熄灭,崔栖烬收回目光,去牵池不渝的手,“聊完了,我们今天要吃什么?” 池不渝皱一皱鼻子,“好难决定,不如来点兵点将。” 崔栖烬瞥一眼她,“那你也要先想好点兵点将的选项。” 池不渝脸蛋红红,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来晃她的手,“拜托,池不渝的女朋友为什么不可以来准备好选项让池不渝来点兵点将?” 崔栖烬被这一句像绕口令的话打败,她想大概池不渝要一直这样称呼她很久了。她摸摸耳朵,没有表情地讲,“选项是烤肉、川菜、泰餐,牛肉汤。” “不要川菜,吃不来花椒——”池不渝皱皱脸,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但突然发现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去管梁小姐。于是很愧疚地扯了扯崔栖烬的袖子,很小声地说, “我们要跟梁小姐说再见不?还是梁小姐要跟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梁小姐还在想崔栖烬刚刚说的话,这会听到池不渝这样说,笑得弯腰,“才不要跟臭情侣一起吃晚饭。” 池不渝有点不好意思,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学着很会说客套话的大人一样,说,“抱歉哦梁小姐,让你见笑。” 崔栖烬还是很礼貌地笑,恢复成之前那副人前不爱人后就爱得要死的表情。 她们并着肩,太阳跑到她们两个肩膀中间,像半颗被滚得圆圆的冰芒果。她们排排站在柏油路边,身上像披着金色的纱,很笔直地挥着两只一高一低的手,跟打开车门的梁小姐说再见。 梁小姐捏着一直没点燃的烟,关门之前眨一下眼睛,开着玩笑, “请两位结婚的话一定喊我来参加,谢谢噢。”
第53章 「十二个拥抱」 二零一四年, 怕水的海绵宝宝说,人一天需要四个拥抱才能生存。 二零二四年,池水水对崔栖烬补充,这后面其实还有两句话——需要八个拥抱才能维持生活, 需要十二个拥抱才能促进成长。 人一天之内抱这么多下真的不会对此感到厌烦吗? 换做以前, 崔栖烬会直接质疑这个理论的合理性。而现在, 她不得不遵循池不渝的宇宙法则。 在她看来, 恋爱原本也就是两个人互相破坏掉原则, 同时又遵循一些怪法则。 那天遇见梁小姐之后,池不渝点兵点将点到的选项是烤肉自助,结果烤肉没吃几口,光吃一点意面和炒饭就吃饱。 池不渝有些不服气,说自己今天怎么只剩下一个胃,甜品和饮料都没怎么吃。 崔栖烬跟在她后面, 穿一身很冷酷的黑,棕色托特包上挂她像是从幼稚园时期就在戴的芒果黄鸭舌帽。崔栖烬一边给她剥橘子, 一边说,你今天可能从牛变成人。 她们从烤肉店走出来,路过一家水果店, 崔栖烬没挑到好吃的芒果, 但池不渝走出去之后忽然又蹦蹦跳跳地折返回来, 拿出手一指,说这家店的橘子长得好漂亮, 黄灿灿的。 崔栖烬不知道夏天为什么这家店有这么多橘子可以吃。剥橘子是她认为最麻烦的事情, 她要先剥完皮, 把橘皮全都处理好扔进另外一个口袋,然后又剥上面的白须须, 剥成干干净净的果肉。种种步骤,一步都不能乱,这让她感觉自己这时候像个排班很忙的机器。 机器给池不渝剥橘子。 池不渝“嗷呜”一口吃掉,嚼着橘子说,有一部话剧就叫《恋爱的犀牛》。然后也突然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橘子,给崔栖烬剥一个努力扯掉须须的。 用自己橘子味的手喂过来。 崔栖烬很勉强地吃掉。她咬破橘子果肉,看着池不渝的眼睛,想原来谈恋爱就是这样,连一个橘子都不可以自己给自己剥。好像另一个人剥的就会甜一百倍。 池不渝像是看明白她的表情,笑眯眯地来一句, “我们就是恋爱的犀牛。” 崔栖烬问这两句话中间哪里来的逻辑。 池不渝背着手,在彩灯游离的马路摇摇晃晃地走路,发梢在朦胧的光下面跳起来,回头朝崔栖烬笑,有一种她独有的悦动迷离, “因为犀牛一恋爱,四个胃都变成一个,橘子也一定要女朋友来剥。” 完全没有逻辑的三句话。崔栖烬觉得很无语。 然后这只恋爱的犀牛,一定坚持要送另外一只恋爱的犀牛回家。 说是要履行恋爱义务。 崔栖烬觉得她们有时候像已经很爱很爱了,有时候却又在按照某种程序来谈恋爱,来适应从“非普通朋友”到“恋人”身份的转变。 每一次拥抱,每一次牵手,好像都要纠结一下到底可不可以,就是有那么不自然,可是梁小姐还说她们两个看起来很适合结婚。 有吗? 崔栖烬到了家门口。 还没按密码,刚转身,跟在她后面的池不渝,就像一颗刚刚被烤过的橘子,咚咚,咚咚,一下砸进她的怀抱,然后用自己硬梆梆的下巴来戳她的胸口。 崔栖烬把池不渝的脸推开一点点,有些无奈地讲,“池不渝你像一个袋鼠。” 池不渝戳她的动作变轻很多,双下巴很不客气地挤出来,“那崔栖烬你像袋鼠妈妈。” 崔栖烬差点被气笑。 但推池不渝脸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变轻,掌心贴紧下颌,突然变成捧脸。 池不渝就在她怀里,但她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池不渝了,仿佛她们的目光之间隔着一层迷离的雾。 她捧着池不渝的脸,手心有些烫,不知道是池不渝的脸在烫,还是她缓缓加速起跳的脉搏比较烫。 池不渝两只手搂住她的腰,晃晃悠悠,哼哼唧唧,也不说到底是要进门还是要先回去。她们中间隔着一袋只剩下两颗的橘子,呼吸热热的,就在橘子香气里飘呀飘,快要把她们的脸都蒸熟。 崔栖烬轻轻捏一捏池不渝的脸,“为什么突然要喊我大名?” “想喊就喊咯。” 池不渝在她手心里滚一滚脸,很不满意地“哼”一声,对她讲自己是袋鼠进行很小气的报复, “崔栖烬你完了,你现在手上全是我的粉底了。” 崔栖烬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上面全是池不渝的粉底。但是她连眉毛都没皱,很无所谓地讲, “没关系,回去洗掉就好了。” “是哦。”池不渝昂昂下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面跳, “女朋友的粉底你就只能忍着咯。” 崔栖烬笑,“其实我以前也忍你蛮多的。” 池不渝不服气,“谁不是!你以为你就有多好!老是讲反话,拜托,要不是我,你当是谁都能不被你的反话吓跑啊!” 像是快要吵架。 崔栖烬想回一句很厉害的话过去,吵赢池不渝。可莫名其妙的,她想不出来,于是错过时机。 半分钟,她没讲话。 池不渝也没有讲话。 静谧的空气似乎趁话口缝隙变了质。 崔栖烬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松手,还是这样继续捧着池不渝。她突然不敢动了,手指下似乎池不渝脆弱颈间的脉搏在跳动。 头顶廊灯因为没有声响快要变暗,却又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变暗。 “你干嘛不讲话?” 池不渝忽然这么问了,声音突然变轻,像是为了不影响灯变暗的进程,用了气音,像是有一只猫咪在音节上轻轻跳动。 “没。”崔栖烬吐出一个字。 池不渝又用下巴轻轻戳她的胸骨,像是要陷进去。半晌,很含糊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快避开,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声,“哦。” 崔栖烬看她毛绒绒的发顶,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一下一下捶打着空气。以至于她忍不住问,“池不渝,我们还要这样傻站着抱多久。” “干嘛!” 池不渝的语气有点凶,但又不是平时那种凶。像是一种……橘子味道的凶,粘粘软软的。她又用下巴轻轻撞她, “这么快就不想抱了哦!” 于是静谧的走廊像是多了一个小槌子,一下一下地,轻轻地,将空气锤得软烂,像是在晃动。 池不渝在这些软烂的空气里“哼”一声,“我告诉你吧崔木火,我可是有皮肤饥渴症的,你要是不准抱,我就找别人抱了——” 池不渝说话的时候表情和小动作很丰富。以至于话说到一半,她不小心侧头,耳垂几乎是裹着细软发丝,擦过崔栖烬湿热的掌心。 于是两个人都突然之间顿住。 空气在这一瞬间变成胶水质感,轻轻晃动着不小心相撞又避开的视线,一时之间她们又快要变成两条互相绕着对方游来游去的热带鱼。不知过了多久,灯终于暗了下来。 崔栖烬的背脊抵紧墙面,像是被挤压。她动了动手,想要撤离,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隐约间她看见池不渝好像顺着她的动作抬了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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