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西烛弯腰 ,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帮她脱掉了鞋。 女孩枕着褥子,如绸的黑发散了一床,一双狐狸眼湿润润的,莹白面颊显出几分饮酒后的酡红,不知所措地瞪圆了双眼。 盛西烛坐到床边,目光不经意看向她潮/红的唇,又很快移开。 她轻声问:“在闹什么别扭。” 曲棋戳了戳她冷冰冰的手臂:“你还好意思问。”自己有多招蜂引蝶,心里没点数吗! 盛西烛面露茫然。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竟害得对方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样子。 曲棋见状,咄咄逼人:“你的那个阿姨呢,你俩不是你情我愿、天造地设的一对吗?你怎么没跟她走?”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话说出口时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酸味,眼眶也渐渐变红。 盛西烛见她似乎又要落泪,心头一紧。 “我只是找她问些东西,没有跟她走。” 曲棋不信:“问东西需要两个人靠得那么近?” 盛西烛:“……”原来是不喜欢自己和陌生人接触么。 曲棋狐疑:“真的只是问东西?” 盛西烛颔首:“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找一样东西,找到就会离开。” 曲棋:“……喔。”你最好是。 她摸了摸怦然跳动的心口,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又行了,刚刚还是乌云密布,现在就跟雨过天晴似的。 曲棋暗骂自己真没出息。没办法,谁让自己脾气好,被哄两句就开心了! 盛西烛垂眼看着她,仿佛看到小狐狸的耳朵又重新立起来了,尾巴也在身后乱摆。 她伸手在女孩的脸颊上捏了捏,问:“刚刚和你一起喝酒的人,是谁。” 曲棋看了她一眼:“不告诉你。” 盛西烛不悦地蹙眉。 曲棋轻哼:“你和阿姨走了,我找人一起喝酒,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我没走。”盛西烛强调道,“倒是你,那么快又找到了新的别人。” 曲棋睁大双眼:“不要凭空污蔑人,说的好像我有很多个别人似的。” 盛西烛:“你梦里的人不是吗。” 曲棋: “……”搞了半天这页还没翻过去! “喝酒那人是秦树,是我误打误撞碰上的。梦里的人我根本不认识,我身边现在就只有你,没有什么别人。” 盛西烛眉目渐渐舒展。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只有你”这三个字取悦到了。 曲棋又嗅到那股脂粉味,蹙起眉:“你去换一身衣服。” 盛西烛:“为何?” 曲棋:“我看不惯。”她也说不清什么原因,但就是不喜欢自家的小猫被别人随意触碰。 盛西烛顺从地站起身,到屏风后换了一件黑衣,来到床边时,曲棋已经睡眼朦胧,哈欠连天。 她打了个哈欠,拍拍身侧的位置:“来睡觉。” 盛西烛化作黑猫,跳上塌,熟练地趴在女孩的枕边。一只手伸过来将它搂进怀里,女孩的下巴在小脑袋上蹭了蹭,又抱着它狠狠吸了一口。 曲棋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晚安,玛卡巴卡。” 黑猫的视线落在她因沾染酒气而愈发红润的唇上,胡须抖了抖,低头凑了过去。 唇瓣微微张合,若隐若现地露出半截红舌。 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之际,它又蓦然一顿,慢慢地缩了回来,漆黑的耳尖塌了下来。 房间里很快响起了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确认她完全睡着后,黑猫从床上跳下来,往屋外走去。 青烟缭绕。 三楼某个房间。 青衣女子柔若无骨地倚在一位年轻男子怀中,眼波流转道:“王公子,我们再喝一杯?” 王公子乐不思蜀地怀抱着温香软玉,笑得满脸褶子:“好月娘,莫要打趣我了。这酒再喝下去,可就办不了正事了。” 月娘软软倒在他身上,任他宽衣解带:“哎呀,公子真是猴急。” 两人正埋头苦干,忽然一阵冷风砰地吹开了房门。 王公子下意识捂着胯,愕然转头:“是谁那么大胆?!” 黑衣女子逆光站在门口,一双金眸冷冷扫过,看向他怀中那赤条条的月娘,缓步走来。 她从暗处走到灯下,露出一张山巅白雪似的面容,眉眼清绝。 王公子双眼一亮:“ 这是哪家姑娘,生得如此之美。” 盛西烛瞥了一眼他那干瘪的身材,目光嫌恶。 浑浊阴影自她的身后浮现,飞快地蔓延到墙上,瞬间被放大了数倍,一双尖锐的黑色利爪像是鸟类的双翼,从她身侧浮现出来,一闪而过。 王公子像被卡了脖子的公鸡,发出刺耳短促的尖叫,竟在一瞬间气绝身亡。 月娘见状双腿一软,狼狈倒在地上,拿起一件薄衫遮挡自己:“你、你是何人?!” 盛西烛白皙脸颊一侧沾着鲜血,带血的半边脸像个阴冷至极的煞鬼,另一半又像误入红尘的皎洁仙神,光影交错间,冰冷而艳丽。 “秋海棠,在你手里?” 月娘不住地往后缩去,浑身发颤道:“不,秋、秋海棠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阴影游移到了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勒住女人细长的脖颈。 “在哪。” 月娘吞咽口水,发白的手指微微痉挛,在衣衫间摩挲:“……在、在我们阁主手里。” 盛西烛:“阁主?” 月娘脸色煞白:“阁主人不在这……” 她似乎在衣兜里找到了什么,用力一掐! 一阵淡紫色的烟雾瞬间散开,浓烈的花香宛如美酒佳酿,令人眩晕。 盛西烛眼前一闪,视线如同镜花水月般荡漾起来。 她似笑非笑:“迷魂阵?” 盛西烛抬手击碎阵眼,忽然一道凛冽魔气扑面而来,直冲天灵盖! 窗台下,身着蓝色纱衣的魔女翘着二郎腿,身姿婀娜,一手搭着窗沿,一手运转魔息。 她合拢五指,眯眼道:“是谁欺负我家月娘?” 一道黑色身影缓缓走出烟雾,目光冷然:“你就是阁主?” 魔女惊讶地看着她:“这都没死?”她刚才可是用了九成功力呢! 盛西烛亦是没想到,人间界最大的销金窟,竟然是魔教中人所开。 “交出秋海棠。” 魔女恍然:“原来你为了这个,可惜……” 她顿了顿,扬起唇,笑声清脆如银铃:“可惜你来晚一步,秋海棠已经被我献给魔主作生辰贺礼了。” ……终究 是白跑一趟了。 盛西烛冷冷看她一眼,欲转身离开,没想到一只纤臂倏然拦在她身前。 “杀完人就想走?阁下也太放肆了吧。” 盛西烛瞥向她,面无表情道:“滚。” 身后的黑影赫然从地面浮起,宛如游蛇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向挡住去路的魔女扑去。 “糟了,竟然是魇?”魔女的表情出现一瞬尴尬,“寄了,打不过……” 话音未落,那黑影便猛地将她吞噬,将其拦腰截断。 片刻,阴影如潮水退去,只留一地木料碎屑。 盛西烛神色淡然:“只是个傀儡……” 她转过身,屋内只剩一片混乱,方才的月娘也不知趁乱跑到了哪里。 盛西烛静立片刻,重新回到了二楼房门前。 进门之前,盛西烛将身上的血气洗净,方才踮起脚踏进房间。 曲棋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姿势一如往常,十分放荡不羁。 盛西烛垂眼看她,伸手掖了掖被子。她重新变成黑猫,跳入女孩怀中。 一夜无梦。 - 曲棋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缓缓苏醒。 她抻了个懒腰,坐起身,便看见猫主子坐在桌旁,一身黑衣如浓墨,正低头喝着茶。 脑海中瞬间闪过昨夜画面,曲棋不由浑身一震,表情凝固。 假酒害人呐!!! 她居然对着小猫咪哭哭啼啼,撒泼耍赖,还被对方公主抱了?! 铲屎官地位尊严不保! 盛西烛看向她,神色自若:“醒了?” 曲棋看向她,严肃地说:“昨晚的事情,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她说完就有些尴尬,怎么听起来好像自己做了对不起猫主子的事,又不想负责似的,一开口就是老渣女了。 盛西烛:“?” 曲棋:“我、我也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两清了。”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做渣女! 盛西烛:“……”强行两清。 两人出门去吃早饭,迎面走来一蓝衣女子,眸光清冷,脸带面纱,隐约可见面纱下绝色姿容。 她看见曲棋,竟停下脚步 ,蹙了蹙眉。 曲棋朝她挥挥手:“嗨,秦道友。” 秦树退后一步,整张脸竟慢慢变红。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这位道友……” 曲棋没听清,凑上前问:“什么?” 她一过来,秦树似乎更紧张了,整个人像受惊的刺猬一样跳开。 秦树深呼吸一口气,飞快地说:“抱歉昨晚的事情你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 曲棋:“……”说那么快是觉得台词烫嘴么! 她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行。” 对于社恐患者而言,酒后失态何尝不算一种要命的社死。 秦树松了口气,看她的目光隐隐带着感激,远远地问道:“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曲棋介绍道:“我叫曲棋,她是张三。” “张三?”秦树一怔,神色有些奇怪地看着盛西烛,“你是我们明月山庄的弟子?” 曲棋心中咯噔,秦树怎么会知道张三这个身份是谁? 她替猫主子回答道:“是。”但不完全是。 秦树:“我听闻明月山庄弟子张三和问剑宗的弟子私奔了果然如此。” 两人面面相觑:“?” 曲棋震惊:“这是谁告诉你的!” 秦树抿了抿唇,犹豫片刻,一鼓作气地说道:“我是听座下弟子说的弟子说是听进了秘境的同窗好友说的同窗好友说是听问剑宗弟子说的。” 曲棋大惊失色:“你说话能不能停顿一下带个标点符号!” 而且问剑宗什么时候传出这样离谱的八卦了?! 秦树不安地摸了摸鼻尖,吞吞吐吐道:“抱,歉,我有点,紧张,我不习惯,和生人说话。” 曲棋:“……打住,你们那儿好好断句得判几年?”语文老师听完都得自闭! 秦树眼中浮现一抹惶恐,又默默和她们拉开距离,咬唇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曲棋看着距离自己几米开外的秦树,无言道:“秦道友,你还是走回来些吧。再远下去恐怕得用喊的了。” 秦树羞愧地低下头,乖乖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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